淑雅見他答得乾脆,半絲猶豫也無,一顆心瞬間沉入了谷底。
她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她那顆很久以前就因喜歡他而跳動的心慢慢地停止了跳動,一點點地沉落到深淵。
她將自己的脣瓣咬死,眼淚蓄到眼眶,幾乎只要輕輕一眨,就能淚如泉涌。
許雲初看着淑雅,多年來,他對她煩不勝煩,恨不得她永遠也不來打擾他,永遠也不到他面前晃悠。可是如今看她這副模樣,還是有些不忍心,畢竟喜歡一個人沒有錯。
他輕輕嘆了口氣,溫和地說,“淑雅,我年長你兩歲,從小便將你當做與我妹妹一樣的妹妹看待,對你,我實在提不起喜歡。”
淑雅睜大眼睛,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可是她畢竟沒有強大的忍勁兒,不多時,眼睛便痠疼地閉上了,眼淚順着臉頰,如斷了的珠線一般,簇簇而落。
許雲初站在原地,看着她淚如泉涌而無聲,他一時不知道再說什麼。
過了片刻,淑雅猛地擡手,用袖子狠狠地一抹自己的眼睛,將眼淚抹去,對許雲初道,“我今日前來,就是要得你這個是字。你不喜歡我,我早就知道,不過以前是我眼拙心瞎,總是看不明白。今日我總算是明白了。”
許雲初看着她道,“喜歡與不喜歡,強求不得,你明白就好。”
淑雅揚起脖子,輕聲問,“你喜歡蘇風暖是不是?”
許雲初點頭,“是。”
淑雅看着他,“可是蘇風暖不喜歡你,她喜歡葉裳。”
許雲初頷首,“沒錯,她喜歡葉世子,重若生命。”
淑雅抿脣道,“所以,你與我一樣,哪怕在我眼裡,你好到天下所有男子都不及,葉裳也不及。但是在蘇風暖眼裡,只能看得到葉裳,只喜歡葉裳,在她心裡,葉裳無人能及。你也求不得她。”
許雲初“嗯”了一聲。
淑雅頓時笑了,抹淨眼角最後一滴眼淚,對他道,“表哥,既然你從小就將我當做妹妹,以後,我若是不在你面前煩你糾纏你,你還會將我當做妹妹吧?”
許雲初點頭,“自然。”
淑雅深吸一口氣,道,“我決定了,你不喜歡我,從今日起,我也不喜歡你了。我發誓。”
許雲初看着她,因爲數月來她不停地折騰自己,瘦得不成樣子,因爲瘦,一雙眼睛更顯大,眼睛裡堅定的神色一覽無餘,看起來真是下了極大的決心。
她今日這樣來問他,與他攤開,光明正大,讓他有些意外,不過也送了一口氣。
這樣對她來說,最好不過。
他微微一笑,不同於尋常疏離的淺笑,笑容微暖,對她道,“淑雅是十分漂亮的女子呢,若不是因爲我,你會與姑祖母,姑姑一樣,端莊大氣,溫婉典雅,名聲也不會被傳揚的不堪。如今你能看開,我也很高興,以你尊貴的身份,定會尋到一門良緣。”
淑雅聞言高傲地揚起下巴,對許雲初道,“我纔不要學皇祖母,也不要學母后,端莊大氣,溫婉典雅,又能如何?她們可以說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可是活得也不自在。皇祖母落了個厲害的老妖婆名聲,母后落了個善妒不才的名聲,即便沒人敢在她們面前說,但背後又豈能堵得住悠悠衆口?”
許雲初聞言失笑,“你說得也有道理。”
淑雅看着他說,“比起她們,我喜歡你落下的不堪名聲,又算得了什麼?我自己不在意,表哥以後也不必在意了。”話落,她道,“我回宮了,表哥記住你剛剛答應的話,但願你這一輩子,真真正正地將我當做妹妹,對我好些。你是君子,可別做食言而肥之事。”
許雲初笑着點頭,“不會。”
淑雅不再多說,轉身上了馬車,喊不知道躲哪裡去的劉焱說,“劉焱,回宮了。”
劉焱躲去了遠處背風的牆角,聽到淑雅喊他,立即跑了過來,見許雲初面上含笑,他也笑着告辭。
馬車前往皇宮而去。
許雲初站在門口,一時間有些感慨,覺得淑雅長大了,看開了,懂事兒了。可是與淑雅同歲的她的妹妹,如今卻依舊執迷不悟。
淑雅和劉焱,一個騎馬,一個坐車,回到了皇宮。
在宮門口下了車後,淑雅揮手不要轎子,自己走路進宮門,走了一段路後,對劉焱問,“你聽到我與表哥說什麼了嗎?”
劉焱立即搖頭,“沒聽到。”
淑雅看着他,“你回答的這麼快做什麼?是真沒聽到,還是假沒聽到?”
劉焱無奈地說,“我躲得很遠,又沒長着順風耳,自然是真的沒聽到。”
淑雅道,“我與表哥說,我從今以後,再不喜歡他了。”話落,她又說,“多謝你今天跟我說的那一番話,我想明白了,喜歡的確強求不得。”
劉焱頓時驚訝地說,“因爲我那一番話?你……”她看着淑雅,“你不是說我不會勸人嗎?”
淑雅點頭,“你的確不會勸人,你說的那些,不但勸不了我,還只會讓我更難受。”話落,她道,“可是我想到了表哥喜歡蘇風暖,可是蘇風暖不喜歡她。我忽然就明白了,不準備再執迷不悟下去了。”
劉焱聞言睜大眼睛,看着淑雅,見她面上確實一派輕鬆,他暗暗欷歔不已。想着他今日見了兩樁事兒,一樁是許靈依糾纏葉哥哥,一樁是淑雅與許雲初談話,前者那憤恨得恨不得毀了一切的眼神,讓他毛骨悚然,後者如今面含笑容,整個人輕鬆得如百花開放,他覺得,女人真是難琢磨。一念成魔,一念成仁。
“你怎麼不說話?”淑雅看着劉焱。
劉焱連忙打住思緒,咳嗽了一聲,道,“公主姐姐想明白就好,其實小國舅也沒那麼好,天下好男兒多的是。”
淑雅立即瞪眼說,“我表哥自然是天下最好的男子。”
劉焱一呆。
淑雅又道,“只不過他不喜歡我罷了。”
劉焱沒了話。
淑雅也不再說話,向慈安宮走去,劉焱跟着她,偷偷打量她,見她沒有半絲不悅和喪氣。
來到慈安宮,太后正在等着二人用晚膳,見二人回來晚了,也沒發怒不悅,和氣地問,“雪梅嶺的梅花開得可好?”
淑雅笑着坐到了太后身邊,說,“皇祖母,雪梅嶺的梅花開得可好了,漫山遍野,如火如荼。皇祖母明日也出宮去看吧。”
太后笑起來,“哀家老胳膊老腿,哪裡走得動?”話落,打量她,“淑雅,今日發生了什麼好事兒?你看起來心情很好?”
淑雅“嗯”了一聲,笑着說,“皇祖母,我想通了,您和我母后不是要給我擇選駙馬嗎?我同意。”
太后一怔,她和皇后給淑雅擇選駙馬之事,她不同意,鬧過自殺,折騰數月,如今出去一趟,竟然同意了?她不由納悶,看着她,見她不像說假,又看向劉焱。
劉焱不知該怎麼回話,索性不出聲。
太后在宮裡過了一輩子,老成精了,知道淑雅出去,必定發生了些事兒,便看着她問,“怎麼突然想通了?你不是死活不同意嗎?”
淑雅見太后明顯不信她,便肯定地說,“我是想通了,其實也很簡單,想通不過是那麼一瞬間的事兒。以前是我糊塗,妄想表哥,如今我想明白了,我賞完梅,去了一趟國丈府,與表哥說開了。以後,他就是我表哥,我就是他表妹,再沒其它。您和母后、父皇、外祖父也不必再爲我頭疼心煩了。”
太后稀奇地說,“這可奇了,以前哀家怎麼勸你,你死活死心眼,如今這怎麼就開竅了?”
淑雅乾脆地說,“表哥喜歡蘇風暖,可是蘇風暖不喜歡他。您看,他在我心裡比任何男子都好,可是在蘇風暖的眼裡,只覺得葉裳最好。喜歡強求不來。他與我一樣。我也就看開了。”
太后見她心誠,也瞭解淑雅本就沒什麼彎彎繞的多心眼,她如此說,也就是真的看開了。她也跟着高興起來,徹底鬆了一口氣,笑着說,“你能看開就好,雲初雖好,但不喜歡你,便不是良緣。於你於他,都不是好事兒。哀家定然給你選個稱心如意的駙馬。”
淑雅趁機抱住太后的胳膊,央求道,“皇祖母,駙馬能不能讓我自己來選,選一個喜歡我的,我也喜歡的。既然表哥不能強求,索性都不強求好了。”
太后本來想與她提一提蘇青,見她如此說,忽然想到她跟皇上提蘇青時,皇上明顯不樂意,於是作罷,索性應了她說,“好,駙馬你自己來選,不強求就不強求。哀家也想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小子來做哀家的孫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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