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箬溪從文瀾閣出來,擡頭看着明媚的陽光,長長地吐出一口悶氣,本以爲此事有了反覆,要打一場硬戰,卻不想,是她多慮了,長輩們沒有要把人塞進來的意思,還把事情交給她處理。本來就要處理瓶兒,現有了鄴繁這句話,處理起來就更名正言順,不用擔心有人會來阻撓。
回到漱玉院,宋箬溪找來歐陽氏,“奶孃,你知不知道瓶姑娘父族那邊還有些什麼人?”
歐陽氏想了想,道:“據奴婢所知,瓶姑娘還有個叔叔在常州的衙門裡當判官。”
“她叔叔叫什麼名字?爲人如何?”宋箬溪問道。
“瓶姑娘的叔叔叫李四泉,爲人老實忠厚,前兩年,還來城裡探望過瓶姑娘。”
宋箬溪眸光一轉,問道:“瓶姑娘是他的侄女,他就沒有想過把她接回去照顧嗎?”
“怎麼會沒想呢?他到是想把瓶姑娘接過去照顧的,可是瓶姑娘說捨不得夫人,執意要留在城裡,不肯隨他回常州。”歐陽氏語氣裡透一絲嘲諷。城主家和判官家的待遇是天差地別,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能留在這裡享福,誰會願意回去吃苦?
宋箬溪笑,“人都是有感情的,瓶姑娘在城裡住了這麼多年是捨不得,只是她如今年紀這麼大了,爲了她的親事考慮,就是再捨不得母親,她也得回李家去待嫁。”
“少夫人說的極是,沒有那個姑娘從舅舅家出嫁的道理。”歐陽氏眼中一亮,附和道。
宋箬溪笑,“香朵,去把烏總管給我叫來,今天就把這事給辦了,別耽誤了瓶姑娘的大事。”
“少夫人做事就是乾脆利落。”歐陽氏笑讚道。
很快烏總管就進來了。
宋箬溪吩咐他安排可靠的人去常州通知李四泉過來接人。
未免瓶兒知道此事後吵鬧不休,宋箬溪讓歐陽氏找周嬤嬤,請她安排人把瓶兒軟禁在院子,斷絕瓶兒與外界的聯繫。
周嬤嬤將此事告訴了昭平縣主。
“這李家的姑娘是不該由我們來管的,你就照她的意思去辦。”昭平縣主想了一下,“請良醫去給瓶兒看看吧,她昨兒才跑了那麼一點路,就喘成那樣,可見身子外面看着還好,裡頭虛着了,不能讓李家的人以爲我們虧待了她,讓她在房裡好好養着,養壯實些吧。”
周嬤嬤抿嘴一笑,道:“奴婢知道了。”
瓶兒就這樣毫無察覺中被軟禁在院子裡,還以爲昭平縣主這是愛護心疼她,讓她喝這麼多補品,是爲了以後,爲鄴疏華生兒育女。她做着即將成爲鄴疏華愛妾的美夢,卻忘記了,昭平縣主是疼愛她,可是一旦涉及到鄴疏華,她就要往後靠。
這天黃昏,鄴疏華帶回來一封信和一車東西。
信和東西都是紀芸讓人從慶原送過來的。
宋箬溪急忙接過信,拆開來看,家中一切安好,還有喜事一件,姜氏已經懷孕,“師兄,我就要做姑母了。”
鄴疏華笑笑,接過香朵送上來的熱茶,看着宋箬溪開心的模樣,眸光轉了轉,還是等一會再問。
看完信,宋箬溪就去拆禮物。
紀芸明知宋箬溪身爲登瀛城少夫人不會缺東西,可當母親的總是不放心遠在千里之外的女兒,怕她委屈,還是送了一堆東西,各色的綾羅綢緞紗六匹,金手鐲兩對,金腳鐲兩對,催生石珠兩串,金荷蓮螃蟹簪一對,金蓮花盆景簪一對,擺設用的玉如意兩柄,玉瓶兩對,還有一匹通體雪白的玉馬和一棵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珊瑚樹枝。
“娘還是嫌我出嫁時,給得陪嫁太少了,上次已送了一堆來,這次又送一大堆來,只怕家底都要被我娘搬空了。”宋箬溪笑嘆道。
鄴疏華笑道:“岳父岳母這是疼愛你,我們做小輩的,回禮孝順時可得大方些才行。”
“我要是成倍的回禮孝順我娘,你可別心疼。”宋箬溪嬌笑着斜他一眼,只說孝順紀芸,並不說孝順宋綏。
“孝順岳父岳母是應該的,我不會心疼那些身外之物,你儘管拿銀子去置辦,置辦的越多越好。”鄴疏華笑道。
宋箬溪笑,讓香朵等人把東西登記上冊,搬去庫房,那匹玉馬就擺在多寶格上。
吃過晚飯,夫妻倆手牽手在院中散步消食。
“瓔瓔,父親今天叫你去文瀾閣,是爲了什麼事?”鄴疏華問道。
宋箬溪斜眼看着他,“這件事,你一回來就想問了吧?”
“父親他有沒有爲難你?”鄴疏華擔憂地問道。
“沒有,其實是件好事。”宋箬溪眸光流轉,脣邊閃過一抹狡黠地淺笑,“對你來說是件好事。”
鄴疏華聽這話覺得怪怪的,皺眉追問道:“什麼事?”
宋箬溪甩開他的手,板着臉道:“父親要賞賜給你一個千嬌百媚的小妾,讓你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這對你還說,還是件大好事嗎?”
鄴疏華臉色一沉,“我不需要什麼小妾,享什麼齊人之福,我去跟父親說,我是絕不會納妾的。”轉身走了兩步,猛地想到了什麼,回頭看着宋箬溪,“瓔瓔,你又哄我。”
宋箬溪走上前去,抱着他的胳膊,“我可沒有哄你,父親的確要送個小妾給你,可是我沒答應,父親沒辦法,只好收回成命了。師兄,娶了我這個妒婦,你就不能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有沒有後悔啊?”
鄴疏華低頭看着依偎在身旁的妻子,溫柔地笑道:“我永不會後悔,此生有你一人足矣。”
宋箬溪笑,只有他沒這心思,她就無所畏懼,否則,她就是再有手段,也阻攔不了前仆後繼想要攀龍附鳳的女人。
去常州來回要好幾天的時間,宋箬溪把瓶兒的事暫時撂到一邊,高高興興給家人準備禮物。等把禮物準備,寫好回信後,打發人送去驛站,送往慶原,日夜兼程,風塵僕僕的李四泉也抵達了登瀛城。
昭平縣主讓人去叫瓶兒過來。
瓶兒困在房裡這幾日患得患失,一時歡喜一時憂愁,度日如年,聽到昭平縣主叫她過去,以爲昭平縣主是要成全她的一番癡情,讓鄴疏華納她爲妾,打扮的花枝招展,懷揣着滿心的喜悅前往澹寧居。
“怎麼是你?”瓶兒進門發現屋內坐着的人不是昭平縣主,而是宋箬溪,臉色一沉,冷冷地問道。
宋箬溪優雅地抿了口茶,道:“瓶姑娘,今天叫你過來,是要告訴你,你的叔叔來了,要接你回常州,你收拾收……”
“我不回常州。”瓶兒十分抗拒回常州,聽到這兩個字,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出言拒絕。
宋箬溪把茶杯放桌上一放,淡笑道:“瓶姑娘,雖然大家都稱呼你爲瓶姑娘,可是你別忘了你姓什麼。”
瓶兒當然沒有忘記她姓什麼,所以纔不願回常州去,呆怔了片刻,指着宋箬溪,厲聲問道:“是你,是你讓我叔叔來的,對不對?”
宋箬溪挑挑眉,默認了。
“你好卑鄙!”瓶兒怒火中燒,“宋箬溪,要不是你死皮賴臉的要嫁給華哥哥,華哥哥就會娶我爲妻,我現在肯委屈自己做妾,讓你爲妻,你居然還不肯放過我。你是怕我做了華哥哥的愛妾,會讓你失寵,想盡辦法讓我叔叔來接我回常州,讓我離開華哥哥,你以爲這樣,你就能夠一個霸佔華哥哥了嗎?你休想!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
瓶兒的這番話,讓屋內衆人瞠目結舌,這個人也太沒有自知之明瞭吧!
青荷忍不住開口道:“瓶姑娘說這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宋箬溪是又好氣又好笑,道:“瓶姑娘,你是不是有妄想症啊?該讓良醫好好給你看看腦子,就憑你這副德行,還想做你華哥哥的愛妾,讓我失寵,真是天大的笑話。你還是看清自己身份,不要去妄想一些得不到的。”
瓶兒臉色變了又變,咬牙道:“宋箬溪,你這個心狠手辣,卑鄙無恥的壞女人,你以爲你能一手遮天嗎?華哥哥要是知道你的真面目,一定會休了你的。”
“我的真面目,他早就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他也知道,他知道你死皮賴臉的要給他做妾,就象吞了蒼蠅般的噁心。我一說讓你叔叔把你接回常州去,他就立馬親自派人去常州找你叔叔前來的,他現在就在跟你叔叔說話。”宋箬溪對於想搶她男人的女人,沒什麼客氣可講。
瓶兒嘴脣抖了抖,“我不信,我不信,華哥哥不會這麼對我的,你撒謊,你以爲這些能話騙得了我嗎?華哥哥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你清楚。”
說着,瓶兒就往門外跑,可還沒跑到門口,就被香繡和青荷給扭回了宋箬溪面前。
“宋箬溪,你要做什麼?”瓶兒想起幾個月前被扭脫下巴的事,臉上露出一抹懼色。
宋箬溪鄙夷地勾起脣角,道:“我還沒怎麼你,你就嚇成這副熊樣了,還想跟我爭男人,不自量力。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乖乖的跟你叔叔回常州去,老老實實地找個人嫁了,安安分分地過日子,以後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現,要不然,我有的是法子折騰死你,你要不要試試?”
“你敢威脅我?”瓶兒瞪大雙眼。
“我就威脅你了,怎樣?”宋箬溪挑眉,拿出攜帶的匕首,在手中把玩着,“我就是整死你,也沒有人會幫你出頭的。”
匕首散發出來的冷冽寒光,讓瓶兒心頭一顫,色厲內荏地道:“你不過是少夫人,上面還有舅舅舅母和華哥哥,他們是不會讓你爲所欲爲的。”
“瓶姑娘,這裡是什麼地方?”宋箬溪笑問道。
瓶兒一怔,總算意識宋箬溪所言非虛,“你……你這個賤女人,你不會有好……”
“啪啪。”香繡用力甩了瓶兒兩巴掌,打斷了她的謾罵,憤慨地罵道:“你這個死皮賴臉,自甘下賤的女人還敢出言不馴,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瓶姑娘,我言盡於此,你聽也好不聽也罷,你回常州的事,已是板上訂釘,不能更改。香繡青荷,你們陪瓶姑娘去院子裡收拾東西,明天送瓶姑娘回家。收拾的仔細,別拉了東西。”宋箬溪懶得再跟瓶兒廢話,直接讓人押她回去收拾東西。
瓶兒被香繡那兩巴掌打得眼花耳嗚,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被香繡和青荷架着拖出了澹寧居。
出了澹寧居,沒走多遠,瓶兒就看到了迎面走來的鄴疏華,驚喜萬分,有一種天無絕人之路的感覺,哭喊道:“華哥哥!”
鄴疏華看到是瓶兒,皺了皺眉,上巳節的事,已經令他對這個表妹敬而遠至,只是禮貌上,他不能對她視而不見,停下腳步,淡淡地笑道:“瓶妹妹。”
“華哥哥,瓶兒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蒼天可憐,讓瓶兒在這裡遇上你。華哥哥請你跟少夫人說說情,讓她別趕瓶兒走!華哥哥,瓶兒的爹孃都已經不在了,離開這裡,瓶兒還能去哪裡?”瓶兒含着眼淚,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表面哀求,話裡卻指責宋箬溪在迫害她這無辜的孤女。
瓶兒根本就沒有想到,鄴疏華會在此時出現,是宋箬溪房間安排的。宋箬溪知道她是不會輕易死心的,爲免明天她離開時,起風波,特意吩咐子文把鄴疏華找來。
“瓶妹妹,你誤會了,你表嫂沒有要趕你走,是你的叔叔來,要接你回家去。那是你的親叔叔,他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鄴疏華剛纔已見過李四泉。
“不是的,華哥哥,她是嫉妒我,她知道我愛……”
鄴疏華不等她把話說出口,伸手點住了她的啞穴,怕她說出不知禮的話,毀了彼此的清譽,正顏道:“瓶姑娘,你出嫁時,我們夫妻會送份厚禮爲你添妝。以後,你不要再來登瀛城。”
瓶兒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眼睛瞪圓滾滾的,他說什麼?他不准她來登瀛城?他竟然真得要趕她走?說不出話,嗚嗚地叫着,掙扎着想要撲過去抱住他。
香繡和青荷緊緊地抓住瓶兒,讓她動盪不得。
瓶兒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鄴疏華,她愛他,她要陪在他的身邊,她不要走。
鄴疏華視她如蛇蠍,幾乎是飛奔離去。
瓶兒扭頭看着他的背影,眼淚從眼角滑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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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這兩天,纖雪照顧生病發燒的兒子去了,實在沒有時間碼字,不好意思。欠下的章數,我會努力想法子補齊的。
謝謝大家的支持,讓纖雪能通過年會初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