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錦看着鄴孝良拿着玉如意從她面前走過,神色微黯,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可還是忍不住傷心難過。
鄴孝良遵從母意,將玉如意送給了姜明紅,“姜姑娘,我願娶你爲妻,結髮同枕蓆。”
小賓夫人笑得心滿意足。
一直在爲沒有表現好而懊惱不已的姜明紅喜出望外,伸手接過那柄玉如意,抱在懷裡,就象抱着世上最珍貴的寶貝,胖乎乎的臉上染上兩團好看紅暈,圓圓的眼睛含情脈脈地看着站在面前滿臉溫和笑容的鄴孝良,嬌聲道:“感君誠摯意,妾願託終身。”
選好了正妻,鄴孝良還可以再挑選兩名側室,一對翡翠鏤雕雙蝠佩,一塊給了蘇念錦,一塊給了北夷來的董佳婉。
蘇念錦手捧玉佩,面色平靜,眸色深似寒潭,不見一絲波瀾,無悲無喜。
宋箬溪幽幽輕嘆一聲,君情薄如紙,蘇念錦終是逃不過做妾的命!可憐可悲。
依照慣例,鄴孝良和姜明紅的婚禮將在半個月後舉行,蘇念錦和董佳婉將在兩人成親的前一天進門,她們三人將暫時住在清猗山莊。
餘下來的二十四位姑娘仍舊住在留湘園,由鄴繁和昭平縣主給她們指婚,有意願求娶的,也可以主動向鄴繁和昭平縣主提出來。送她們來的特使將會帶着登瀛城送給各國的謝禮離開,謝禮是鹽、鐵和馬匹。
晚宴是圓滿結束,但是瓶兒的事,還沒有結束,鄴繁言出必行,他親自過去審問。鄴疏華沒有馬上跟着一同前往,而是先送宋箬溪回百結院。
“瓔瓔,坐了這久,是不是累了?”鄴疏華見宋箬溪臉色不太好,柔聲問道。
“不累。”宋箬溪把頭靠在他的肩上,“我以爲五弟會選蘇念錦當他的妻子。”
“五弟很孝順,他是不會違背賓庶母的意思的。”
孝順?
不會違背母命?
宋箬溪脣邊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這種話連小孩子都不會相信,沉默片刻,問道:“假如你是他,你會遵從母親的意思選姜明紅,還遵從自己的心願選蘇念錦?”
“我不是五弟。”
“我說假如。”宋箬溪氣惱,伸出手指戳他,“假如懂不懂?”
鄴疏華捉住她的手,放在脣邊親了一下,笑道:“我已經選了。”
宋箬溪微怔,轉念就明白他的意思,揚脣淺笑。
次日天明,所有人離開綺春園返回登瀛城,鄴繁夜審瓶兒的結果,以及瓶兒的生死,宋箬溪沒有去打聽,鄴疏華也沒有主動提及,瓶兒的事就如同一陣吹過的微風,轉眼就了無痕跡。
彝國使臣及衆位隨行官員爲洗脫罪名,將受賄來的金票上繳給鄴繁。看着那一疊厚厚的金票,鄴繁神色凝重,已經證實鄴孝順一家坐上了前往嶕島的船,沒有偷偷潛回登瀛城意圖不軌,這也就是說,暗中還有另外一批人存在,會是誰?
鄴繁把金票遞給鄴疏華,沉聲道:“你就從金票入手去追查,相信能拿出這一大筆鉅額金票的人,不會是籍籍無名之輩。”
“是。”鄴疏華接過金票,退出文瀾閣,去安排人手追查。
城務上的事與宋箬溪管不着,鄴疏華回到漱玉院也不會跟她提及這些煩心的事,這日子過得平靜如常。
這天傍晚,鄴疏華處理完一天的城務,回來和宋箬溪一起用晚飯。
下午宋箬溪邊看話本子邊吃糕點,不知不覺就吃多了,晚飯就吃不下,才吃了半碗飯,就擱了筷子。這樣細碎小事,鄴疏華卻留意到了,蹙眉問道:“今天怎麼吃這麼少?可是這些菜不合胃口?讓蠶娘再做幾道合胃口的菜來。”
“我不餓。”宋箬溪打了個飽嗝,揉了揉肚子,“下午吃了太多糕點,現在好飽。”
“糕點不是正食,不可多吃。”鄴疏華掃了眼在房裡伺候的香朵等人,“你們也不勸着點,由着少夫人亂來,要是弄壞了身子,可怎麼辦?”
“飯是用米煮成的,糕點是用米做的,兩者就是名字不同罷了,其實吃糕點和吃飯是一樣的。”宋箬溪狡辯道。
鄴疏華笑道:“飯和糕點是不一樣,煮飯用的是大米,糕點用的是小麥。”
宋箬溪眸光一轉,問道:“五穀指的是什麼?”
“稻黍稷麥菽。”
“稻就是大米,麥就是小麥,它們同屬五穀,吃大米和吃小麥都是可以的。”
“它們雖同屬五穀,但是大米,味甘性平,補中益氣,健脾養胃,和五臟、通血脈,聰耳明目、止煩、止渴、止瀉,是五穀之首,宜常食用。小麥味甘,但性寒,不宜常食用。”
宋箬溪撇嘴,“你背什麼醫經啊,大米……”
夫妻倆就大米小麥這個話題進行了深入而持久的研討,最終鄴疏華用深吻結束了這個話題,沐浴上牀,扯下帳幔,專心致志地研究人生在世的另一件大事,夫妻間的魚水之歡。
天明時分,落下了一場大雨,園中盛開紫薇花花瓣落了一地,空氣中瀰漫着濃濃的香氣,風兒一吹,香氣順着開啓的木窗飄了進來,沁人心脾。
鄴疏華睜開眼,見懷中的宋箬溪睡得沉,輕手輕腳把她放在枕頭上,緩緩起身,幫她掖好了被角,披上衣裳,掀開帳幔,正要下牀,就聽到身後宋箬溪嚶嚀一聲,含含糊糊地問道:“什麼時候了?”
“還早,你再多睡會。”鄴疏華回頭輕笑道。
“不睡了,我今天還有事。”宋箬溪坐了起來,眯着眼打了個呵欠。
鄴疏華訝然,“今天你有什麼事?”
“你忙城務忙糊塗了,昨兒母親不是說過幾天就是蕙夫人的七十二歲的壽辰,雖然那府上還在孝中不擺酒宴,不請客,但是母親說了,我們做小輩的還是要送份禮物過去。”宋箬溪看鄴疏華落在她的胸前,忙扯了扯衣襟,遮掩住外泄的春光,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你說送什麼好?”
鄴疏華幫她把垂在額間的碎髮挽到耳,“你拿主意就好。”
宋箬溪撇撇嘴,道:“我就知道,問你也白問。”
鄴疏華笑,下牀喚侍女進來伺候。
夫妻兩個洗漱用過早飯,去澹寧居給鄴繁請安,宋箬溪去從周嬤嬤那裡得知鄴繁要把劉秀依指了庶弟鄴文才做繼室的消息。
“劉秀依?”宋箬溪對這位姑娘沒什麼印象了。
“就是繡品沒有繡好,跳戰舞得到城主掌聲的那位姑娘。”周嬤嬤笑着提醒她道。
“哦,是她呀,樣子長得不錯。”宋箬溪想起來了,這事聽過就算,沒往心裡去。
請安回到漱玉院,處理完庶務,宋箬溪和歐陽氏商量着給蕙夫人準備壽禮,拭好單子後,讓人送去給昭平縣主過目,免得婆媳倆送的東西雷同,惹出笑話來。
黃昏,宋箬溪正悠閒地歪在臨窗的美人榻上看新出版的話本子,巧桃匆匆跑進來,“少夫人,出……出事了!出大……事了!”
“出什麼大事?”宋箬溪驚得坐了起來,忙問道。
巧桃喘了口氣,道:“那個劉秀依,她……尋死了。”
綠袖啐了她一下,拍拍胸口,道:“她尋死算那門子出大事了,你這誇大其詞過份了點,我差點被你嚇得魂都飛走了。”
巧桃擺擺手,“不是……的,不是的。”
香繡塞給她一杯水,“你先喝口水,把氣喘均了再說話。”
巧桃將茶水喝乾,道:“她不願意嫁給文公爺,跳進留湘園的池塘裡尋死,沒有死成,被人救了,救她的人是是……是……”
“是誰?”衆人異口同聲地追問道。
“聽說是少城主。”
歐陽氏等人都呆愣住了。
宋箬溪神色未變,冷靜地問道:“然後呢?”
巧桃看了看宋箬溪的臉色,道:“少城主抱了她,還……還看了她的身子,她不能再嫁給文公爺了,少城主……”
“少城主要爲她的清白負責。”宋箬溪見巧桃不敢說了,笑着幫她把話補全。
巧桃點點頭。
宋箬溪蹙了蹙眉,問道:“現在少城主在哪裡?”
“奴婢不知道,奴婢聽到這個消息就趕緊回來了。”
“少夫人,現在該怎麼辦?”蠶娘想起安隅和陸修齊的事,擔心宋箬溪和鄴疏華會步他們的後塵,佳偶成怨偶。
宋箬溪淡淡一笑,道:“不怎麼辦。”
“少夫人,您要讓少城主納她進門?”歐陽氏驚問道。
“事情都是巧桃聽來的,具體情況是怎麼樣還不知道,不需要現在就緊張兮兮的想對策,等少城主回來問清楚了再說。”宋箬溪神色鎮定,心裡在犯嘀咕,鄴疏華怎麼會去留湘園呢?
衆人想想也是,就先去忙別的事。
宋箬溪繼續看話本子,沒看幾頁,鄴疏華就回來了,身上穿得不是早上出門的那件銀藍色錦袍,換了件靛青色錦袍,看來救人的事是真的,眸光微轉,起身問道:“你怎麼換了身衣服回來?”
“下午有人跳水自盡,我救了她,把衣服給弄溼了,讓小順子在成衣店裡給隨便買了一套。”鄴疏華解開外袍,遞給香朵。
宋箬溪雙手合十,口頌佛號道:“師兄救人一命,功德無量。”
“不是功德,是惡緣。”鄴疏華冷笑道。
宋箬溪挑眉問道:“此言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