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倒映在溪面,微風拂過,水波盪漾,光影瀲灩……只是美景雖美,可下午流觴聯句似乎已經消耗了衆人風雅的興致,賞星的時候沒有人說話,都靜靜地靠坐在欄杆邊,擡頭看着夜天上的繁星,那模樣不象是賞星,到象是在發呆,氣氛顯得有些沉悶。
“這北斗七星聯起來,還真得象是把舀酒的鬥勺呢。”鄴淑婷指着夜空,新奇地道。
魏靈娟笑道:“我們婷妹妹好厲害,在這滿天星辰裡找到了北斗七星。”
“找到北斗七星有什麼難的。”鄴淑婷有點小得意地挑挑眉,“我不但找得到北斗七星,我還知道北斗七星是由那七星組成的。”
昭平縣主回首看着她,笑問道:“是哪七星?”
“是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和搖光。”鄴淑婷勾着指頭把七星的名稱數了出來不算,還繼續賣弄,“天樞、天璇、天璣和天權四星組成鬥身,名魁,玉衡、開陽和搖光三星組成斗柄,名杓。母親,我說的可對?”
“對,你說的對。”昭平縣主笑着點頭。
“婷兒你既知道北斗七星,也能在空中找到它,那爲父就要考考你,這斗柄指東,指南,指西,指北,分別是什麼季節?”鄴繁問道。
“啊!”鄴淑婷癟癟嘴,這個她可不知道,用求救的眼神一一看向衆人。
看到宋箬溪時,宋箬溪無能爲力地搖了搖頭,她連北斗七星由那七星組成的都不知道,更別說斗柄指着什麼方位是什麼季節了。
見小女兒答不出來,鄴繁看着幾個兒子,“你們幾個誰知道?”
“父親,兒子知道。”鄴孝恭搶先開口。
“你說來聽聽。”鄴繁道。
鄴孝恭起身道:“斗柄指東,天下皆春;天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
“父親,四哥哥的回答是不是正確的?”鄴淑婷問道。
鄴繁點點頭,又問道:“七星分別對應哪七個朝中大臣?”
鄴孝恭答道:“七星分別對應朝中的御史、大司農、少府……”
聽鄴孝恭答了出來,鄴繁來了興趣,考起四個兒子天體星相問題。
鄴疏華跟覺明大師學過觀星術,雖只懂點皮毛,但回答起來也頭頭是道,什麼柳八星曲頭垂似柳,近上三星號爲酒,享宴大鬴五星守。什麼乃季秋月朔,辰弗集於房,瞽奏鼓,嗇夫馳,庶人走。
宋箬溪聽得雲裡霧裡的,一陣睏意襲來,側身掩嘴打了個呵欠,與其聽他們說這些深奧難懂的話,還不如回房睡覺。
“父親,夜已深,該歇息了。”鄴疏華一心二用,邊回答問題邊留意着妻子的情況,見她打呵欠,立刻結束回答。
鄴繁皺了下眉,目光一掃,見女眷們都面露倦意,昭平縣主已靠在柱子上,半眯着雙眼,似乎就要睡着了,沒有責難鄴疏華,揮手道:“散了吧!”
衆小輩站起身,但沒有離開,等鄴繁和昭平縣主上了軺車,才各自上軺車回住的院子。
“這觀星術根本就做不得準。”宋箬溪靠在鄴疏華肩膀上,半眯着眼看着天上一閃一閃的星星,她真看不出這些星星跟地上的人有什麼聯繫。
“星辰奧秘乃天地之初奧秘,觀星術乃源於伏羲卦,又勝其,觀星不止可知預知天氣,觀,還能避免災禍,知過去未來。師父夜觀天相就知赫國皇帝即將離世,知道陳陌這個暗帝星將轉暗爲明,成爲新的帝星。”
宋箬溪輕嗤一聲,問道:“這五國都有御史,大司農,那這七星對應的是哪個國家的呢?”
鄴疏華語噎。
“五個國家就有五個皇帝,對應的,天上就有五顆帝星,這帝星都是一樣的,那又怎麼知道哪顆是哪個帝王,說不定大師看錯了,要死的不是赫皇是閩帝。”宋箬溪記恨出嫁被閩帝輕薄一事,詛咒他快死。
“我對觀星術只粗略的學了點,這些高深的,要請教師父才行。”鄴疏華提到覺明大師,就想起他大限將至,黯然嘆了口氣,“已經沒有機會向師父請教了。”
宋箬溪見狀,忙安慰他道:“大師要去西方極樂世界,這是樂事,不要悲傷。”
鄴疏華雙手合十,口頌佛號道:“師父已功德圓滿。”
次日回到登瀛城,鄴繁處理完城務,就到澹寧居和昭平縣主說瓶兒的事,“我記得瓶丫頭九月底就十四歲了,該給她找戶人家,備份嫁妝,送她出門了。”
“好好的,你怎麼突然想起要給瓶丫頭找人家了?”昭平縣主不解地問道。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鄴繁怕她會多想,沒有說出實情,拿虛話應付她。
昭平縣主皺了下眉,想了想,試探地問道:“她扭傷腳不是意外,是出什麼事了對不對?”
“你別胡思亂想,沒出事。”鄴繁低頭喝了口茶,“毓嫺不過才十五歲,就嫁過來了。瓶丫頭就快十四歲了,是時候給她找人家了,要不然人家以爲我們做舅父舅母對她不盡心,怠慢了她這個孤女。”
昭平縣主眼中的疑色未減,但是沒有再追問下去,“城主可有人選?”
“沒有,你看着挑,儘快把這事給辦好。”
昭平縣主目光閃了閃,“知道了。”
當天下午,昭平縣主就讓周嬤嬤去收集城中與瓶兒相當的男子資料。
周嬤嬤辦事的效率極高,過了四五日,就呈了一疊調查資料和畫像給昭平縣主。
昭平縣主翻看一下,人數衆多,拿不定主意,想找人商量商量,想來想去,宋箬溪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讓侍女去漱玉院把她請了過來,“毓嫺來,看看這些男子如何?”
宋箬溪驚訝地走了過去,看桌上放着許多男子的畫像,一個個容貌端正,蹙眉問道:“母親,這是要做什麼?”
“瓶兒年紀不小了,城主的意思是給她選個人家,讓她出嫁。”
宋箬溪眸光一閃,這正是在想法子要解除這個隱患,就有人把辦法送上門了,這下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把覬覦她男人的狐狸精趕走,十分認真看畫像和資料,務求找到一個接手瓶兒的倒黴男人。
適婚男子衆多,家世背景也都不錯,婆媳倆依照瓶兒的年齡,家世和身份,分析了兩三天,從中挑挑撿撿選出五個人來。
“去把瓶姑娘請來。”昭平縣主想到嫁人的是畢竟瓶兒,還是要問問她的意見比較好,
“母親,瓶姑娘扭傷了腳,不方便過來,不如讓我去問她的意見吧。”宋箬溪主動請纓。
宋箬溪是瓶兒的嫂嫂,她去問,最合適不過了,昭平縣主欣然同意。宋箬溪帶着侍女,拿着五個人的畫像和資料去西苑找瓶兒。
“奴婢給少夫人請安。”院中的侍女向宋箬溪行了禮,轉身向內通報,“瓶姑娘,少夫人來看你了。”
“啪”屋內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瓶兒的聲音緊接着傳了出來,“叫她走,我不要見她。”
侍女們爲難地看着宋箬溪,卻不敢出言請她離開。
宋箬溪笑了笑,邁步走了進去,進門就看到地上摔碎了一個茶杯,碎片茶水茶葉灑滿一地,淡然淺笑,“瓶姑娘的火氣好旺啊。”
聽到她的聲音,瓶兒擡頭,瞪着一雙怨毒的眼睛看着她,“你來做什麼?”
宋箬溪找了張離瓶兒稍遠的椅子坐下,指着青荷捧在手上的畫像道:“瓶姑娘年紀不小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母親特意爲你擇選了五個適合成親的男子,你且看看,從中挑一個。”
青荷把畫像送到瓶兒面前。
瓶兒不敢置信地轉眸看着青荷手中的畫像,伸手一掃,將畫像掃落在地,又重新瞪着宋箬溪,恨聲道:“宋氏,你欺人太甚了!你居然耍這種卑劣的手段,你好無恥!”
“啪”香繡上前甩了瓶兒一巴掌,訓斥道:“你好大膽子,敢對少夫人不敬!”
“你,你這個下賤的侍女居然敢出手打我,我不打死你這個賤人,我就不姓李。”瓶兒說着,就象惡狗撲食一般地撲向香繡,想要抓住她。
香繡輕盈地向後一退,瓶兒撲了個空,險些從榻上栽下來,嚇得倒抽了口冷氣,氣得通紅的臉一下變白了。
宋箬溪擡起手用帕子掩住嘴,把那抹幸災樂禍的笑忍了下去,輕咳一聲道:“瓶姑娘,男女婚配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從沒有女兒家送上門去強婚配的道理。”
瓶兒眼中神色變了變,“你是故意的?”
宋箬溪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道:“你父母雙亡,城主和夫人收養了你,本來這親事城主和夫人作主定下來就行了,可是城主和夫人怕委屈了你,才選了五個人讓你親自挑,你還是趕緊選一個,別耽誤了大事。”
“我不信,你撒謊,舅舅舅母不會這麼對我的,我要去找舅舅,我要去找舅母。”瓶兒從榻上跳下來,鞋子都沒穿,提起裙就向門外跑去。
香繡和青荷伸手要阻攔她。
“不要攔着她,讓她去。”宋箬溪冷笑,鄴繁既然要昭平縣主幫她挑選人家,讓她出嫁,就表明沒有“成全”她的意思,她要去找他們,就讓她去自取其辱好了。打擊巨大,死心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