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再惹事端終遭厭

大雪紛飛,寒風凜冽,呵出來的氣都是白霧嫋嫋的,宋箬溪揣着暖手爐,窩在引枕裡,邊吃核桃酥邊聽紀芸說準備年禮的事,聽着聽着犯起困來,閉上眼睛打盹。

紀芸看着宋箬溪嬌憨的睡態,又好氣又好笑,伸手捏着她的小鼻子不放。

在房裡伺候的衆婢抿嘴忍笑。

宋箬溪鼻子出不了氣,憋得難受,睜開眼睛,拂開紀芸的手,嚷道:“娘,你這是要謀殺親女啊?”

“懶丫頭,娘在跟你說正經事,你到好,睡起覺來了。”紀芸板着臉道。

“我沒睡覺,我是閉着眼睛在聽。”宋箬溪打死不承認她剛纔睡着了。

紀芸挑眉,“在聽啊?那娘說了什麼?”

“你說了送禮薄厚除了要考慮親疏遠近,還要考慮各家的地位。送得禮品,還不能與去年相似。比如去年送張家一對花瓶,今年就不能再送,可改送屏風。”宋箬溪狡黠地笑,“娘,溪兒有沒有說錯啊?”

“算你過關。”紀芸笑着彎腰把溫在暖爐上的羊奶羹端上來,遞給宋箬溪。

宋箬溪擱下暖手爐,乖乖地喝羊奶羹。這是前幾日,紀芸出門作客,不知道聽什麼人說喝羊奶羹能治手涼之症。紀芸詳細地問了作法,回來就讓廚娘把這羊奶羹做了出來。沒有羶味,味道還不錯,甜甜的,蠻好喝的,宋箬溪權當又添了味美食,每日喝一大碗。

喝完羊奶羹,紀芸扯着絲帕給宋箬溪擦了擦嘴角,繼續教女,“可不許再睡了,再睡,娘就打你小屁股。”

“知道了,不睡。”宋箬溪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保證不睡。”

紀芸噗哧一笑,拿起賬本,道:“張家是書香門第,送得東西要雅緻,盧家是武……”

福茶走了進來,道:“太太,春燕來了。”

“讓她進來。”

春燕應聲進來,屈膝行禮道:“奴婢給太太請安,給二姑娘請安,太太萬福,二姑娘萬福。”

“你來有什麼事?”紀芸問道。

“回太太的話,大姑娘發脾氣,把被子丟炭爐裡燒了個大窟窿。”

紀芸見天氣越來越冷,又下起了雪,要是凍出病來,還要花銀子請大夫,就命下人送了些炭給柳姨娘和宋箬湖用,只是那炭卻不是往年用的上等銀絲炭,而是下等粗煙炭,燒起來煙霧騰騰,猛看去,到是象仙境,就是有點嗆人。

宋箬湖被嗆得眼淚直流,委屈得要命,決定要向宋綏告狀,但是門鎖着她出不去,坐在房裡絞費腦汁地想法子,就想出了這個火燒被子的笨法子,她覺得這個肯定能引來宋綏。

春燕搶奪不及,看着被子被燒掉,怕這位大姑娘發起癲來,燒完被子燒房子,趕緊來向紀芸稟報此事

“她爲什麼要把被子丟炭爐裡燒了?”宋箬溪訝然,宋箬湖該不會被關得太久,關瘋了吧?大雪天燒棉被,她晚上蓋什麼?

紀芸眸色微沉,向後靠在引枕上,道:“行了,你回去吧!”

春燕行禮退了出去。

紀芸端起茶杯,微微垂瞼,慢慢地品茗。

宋箬溪眨巴着眼睛,偏着頭看着她。

“溪兒,你覺得這件事要如何處理?”紀芸笑問道。

“再送牀被子給她?”宋箬溪不確定地答道。

“不許偷懶,好好用腦子想想。”

“沒偷懶,用腦子想了。她已經被禁足,總不能再禁足,難道又拿戒尺打手掌?”

紀芸輕嘆一聲。

秦孝家的用火筷撥開炭火,取出裡面燒着的板栗,剝好送到桌,笑道,“太太,您別這麼心急,姑娘還小,沒經歷過這事,她怎麼會處理呢?您慢慢教姑娘,姑娘聰慧,必是一點就通。”

“秦媽媽說的不錯,我可聰慧了,娘,你教教我,我定好好學。”宋箬溪涎着臉湊到紀芸面前笑。

“溪兒,娘真希望,你不用學這個。”紀芸神色黯然,眸色沉沉,宅門裡的這些腌臢事,能不經歷,是一種福氣。

宋箬溪知紀芸爲着家裡這些糟心的事難過,可是事實已經這樣,勸無可勸,只得笑道:“娘,女兒多學點東西也沒什麼壞處。”

紀芸看着面前嬌嫩如花的女兒,眸色微凜,她受的苦,絕不讓女兒再受,只是易家兄弟能爭氣,通過春闈,她就促成這樁親事,把女兒嫁到那種人家,就不會有妾室庶子庶女的煩惱,孃家有兄弟扶持,定能讓女兒一生平安如意,當然在此之前,一定要把那該死的宋箬湖嫁出去才行,坐起身來,道:“秦孝家的,你去找兩個機靈點的小婢女在老爺回院子的路上等着,該怎麼做,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奴婢這就去辦。”秦孝家的欠了欠身,退出房去。

“娘,你是要她們把這事告訴爹爹?”宋箬溪問道。

“大姑娘燒被子是要讓你爹爹過去,女兒爲了想見父親,大雪天燒被子,我怎麼忍心呢?當然要幫幫她。”紀芸勾起一邊脣角,狡詐地笑道。

宋箬溪蹙眉,“娘是要爹爹去處置這事?”

“那個是他嬌養的女兒,當然由他去處置比較好。”紀芸往後一靠,“榮蕎,去多拿幾牀上好的絲棉被送給大姑娘。”

榮蕎答應着,到庫房裡拿出三牀絲棉被,親自送去給宋箬湖,“奴婢給大姑娘請安,大姑娘萬福。”

“你來做什麼?”宋箬湖瞪着一雙被煙火薰得全是眼淚的眼睛看着榮蕎。

“奴婢來給大姑娘送棉被的,太太說了,家裡別的沒有,這樣的棉被庫房裡還有幾十牀,大姑娘燒完了這三牀,遣人去告訴奴婢一聲,奴婢再給大姑娘送來。”榮蕎笑盈盈地道。

宋箬湖恨恨地道:“你別以爲我不敢燒。”

“大姑娘,老爺還有一個時辰纔回來,大姑娘可別燒得太快了,免得白燒。”榮蕎神色未改,笑容滿面地屈了屈膝,“奴婢告退。”

傍晚,宋綏從衙門回來,在回院子的路上聽到了幾句閒話。

“哎哎,你聽說了嗎?大姑娘在房裡燒棉被。”

宋綏微愕,停下了腳步,側耳細聽。

“聽說了,大姑娘嫌太太給她的炭太少了,故意燒棉被取暖。”

“兩車炭還少啊?其他三位姑娘都只有一車炭呢。”

“我聽那些姐姐們說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爲了省炭,都是烤小火的,只有大姑娘,爐子裡的火燒得可旺了,連牆壁都是滾燙的。”

“嘖嘖嘖,好過份。”

“太太聽說大姑娘燒了棉被,怕大姑娘冷着,就讓榮蕎姐姐送去了三牀棉被,大姑娘又給燒了。”

“又燒了?大姑娘可真是,嘖嘖嘖,府裡就是有再多銀子也不夠她燒的。”

宋綏現在一聽銀子,就肉痛,雙眉緊鎖。

“都是上好的絲棉被,聽說光緞面就要好幾兩銀子。”

“這麼貴啊?”

“一牀絲棉被要二十五兩銀子,大姑娘已經燒了六牀了。太太說這些東西敗了敗,姑娘要嬌養着,隨她吧,這會子又讓人去拿棉被送去給大姑娘了。”

“還讓大姑娘燒啊?”

“這有什麼辦法,誰讓她是大姑娘呢!”

“你倆個要死了,主子的事幾時輪到你們多嘴多舌?還不掃雪去。”一個尖銳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聽閒話的聽宋綏臉色發青,拐去了宋箬湖的院子。

“父親!”宋箬湖看到宋綏,雙眼鋥亮,這個法子果然管用。

宋綏看到炭爐裡燒剩的棉被,雙眉緊皺,“湖兒,你爲什麼要燒棉被?”

“父親,這些炭不好,燒起來全是煙,嗆得女兒好難受,女兒沒辦法才燒棉被的。”宋箬湖哭訴道。

粗煙炭燒過一段時間,把木頭疙瘩燒盡了,就不會再冒煙,春燕又趁宋箬湖上淨房裡,悄悄放了幾片茉莉香片在爐裡,沖淡了房間裡的煙火氣。

宋綏看到爐子裡的火燒得旺,屋內暖洋洋的,根本不相信宋箬湖所說的話,厲聲道:“這炭哪裡不好?爲父瞧着就很好!你爲何要任性胡鬧?”

“父親,女兒沒有,女兒說的都是實情。”宋箬湖忙道。

宋綏不聽她言,扭頭罵道:“姑娘使性子,你們這些狗東西也不知道好生勸着,讓姑娘在這裡敗壞東西,要你們何用?”

“老爺,奴婢有勸姑娘,奴婢爲搶被子,還被姑娘用火筷把手都打傷了。”幾個婢女把手伸出去給宋綏看。

“湖兒,你太令爲父失望了!”宋綏看到婢女手背上的那一道道燙痕,臉色愈加的陰沉了下去。宋箬湖是宋綏的長女,又和他一樣是姨娘生的,男兒可憑能力闖出一片天地,女子卻沒有這個機會,他憐惜宋箬湖的出身,怕旁人作踐她,肆意寵愛,後來雖有了宋箬溪這個嫡女,但他對宋箬湖依舊是不同的,尤其是來到廣陵府這五年,脫離的家族的管束,宋箬溪又不在家中,他把宋箬湖當成了嫡女般寵愛,其他兩個庶女不及她甚多。

紀芸礙着宋綏的出身,不想爲了個庶女弄得夫妻不和,就沒多管,想着這個庶女任她再怎麼得寵,不過嬌養幾年,賠上一副妝奩嫁了人就完了,就由着宋綏去寵。

“父親,不是的……”

“你不必再狡辯了,爲父知道你的心思,你這麼做都是爲了跟溪兒爭寵。原是爲父寵錯你了,你身爲長姐不知禮讓,與妹妹搶東西,爲父就當小孩子貪食,而且也是件小事,就不曾說你。你誣陷溪兒縱婢行兇,爲父只當太太過於寵愛溪兒,忽略了你,你心中不平,耍點小心計,這也無傷大雅,沒重罰你,可現在,你就爲了取暖這樣的小事,任性胡鬧,放火燒棉被。若是還有不如你意的事,你是不是還要放火燒房子?”宋綏厲聲道。

“父親,女兒不是任性胡鬧,是太太她禁女兒的足,不讓女兒出去,她虐待女兒,炭是差炭,飯菜都是剩下的,女兒被她折磨的實在沒辦法了,纔出此下策的。”宋箬湖解釋道。

“你不必多說。”宋綏失望的看着還在詆譭紀芸的宋箬湖,想到那句,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嘆了口氣,“爲父會盡快替你尋戶好人家的,送你出嫁。”

宋箬湖年滿十六,親事未成,心急如焚,可這事她一個姑娘家,不好意思說出口,這也是她脾氣日漸暴躁的原因之一,宋綏這番話,讓她欣喜若狂,一時倒把剛纔宋綏責備她的事給忘了個乾淨,含羞帶笑地低下了頭。

宋綏一看她這模樣,就知道這個女兒不能再留了,陰沉着一臉出了門,吩咐婢女好生伺候,就往紀芸房裡去了。

紀芸這邊早就把宋箬溪打發走了,在房裡嚴陣以待,見宋綏進來,笑盈盈地迎上去,行禮道:“老爺,你回來了!”

宋綏瞪了她一眼,在榻上坐下。

“老爺這是怎麼了?可是衙門有什麼煩心的事?”紀芸收起笑容,坐到他身旁,陪着小心問道。

“你讓人拿了幾牀棉被給湖兒燒?”

“六牀。”紀芸低着頭,小聲道。

“棉被多少銀子一牀?”自打日子過舒暢了,宋綏已好多年不曾問過錢財一事,這回被紀芸連消帶打,又記掛上了。

“二十五兩。”紀芸脣角微微上揚,這會子又知道心疼錢財了?

“她這一燒就燒了百多兩銀子,你就不管管?還縱着她燒,是不是要等她把房子燒了,你才滿意?你才高興?”宋綏吹鬍子瞪眼地吼道。

“老爺,妾身想着這湖兒年紀漸大,等明年春闈一放榜,挑好人家,就出嫁了,嬌養也嬌養不了幾日了,就沒管束她,萬事由着她的性子,這原本也是老爺的意思啊。”紀芸萬般委屈地道。

“她任性胡鬧,你也由着她?你是怎麼當的母親?好好的一個家讓你管得一塌糊塗,嬌縱的姑娘家,誰家願意娶回去?”宋綏用力地一拍茶几,將上面的紅釉繪水仙茶盞給震翻在地,地上鋪着厚地毯,沒摔碎,茶水灑了一地。

“老爺這話說的太傷人了,她雖叫我一聲母親,可畢竟不是我親生的,我待她重不得輕不得,老爺以爲我這個嫡母好做呀,老爺要是嫌棄我管不好,就一張休書把我休回孃家好了!”紀芸怒形於色,抓起另一個茶盞用力砸在門檻上,碎成了兩半。

宋綏與紀芸成親多年,極少見她這般怒髮衝冠的,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喊道:“夫……夫人。”

“你別叫我,我知道,你如今是嫌棄我了,我還爲你費什麼勁,操什麼心,打點什麼年禮啊!”紀芸扭身去暖閣,抱起那疊賬本又衝出來,劈頭蓋臉砸到宋綏懷裡,“我怕你在大房二房四房面前失禮,就讓三哥寄了幾盒子上好的珍珠過來,爲省幾個工錢,這幾天絞盡腦汁拘着溪兒想花樣,串珠子當年禮,我勞心費力,你不但不體諒我,還怪我。”

宋綏看着懷裡的賬本,忙道:“爲夫沒有怪你,爲夫……”

“你的寶貝女兒,我先前要管呢,是你不讓我管的,怕我苛待了她,委屈了她,現在她嬌縱的上了天,你怪我沒管好,有你護着,我怎麼管?我管得了嗎?”紀芸打斷他的話,繼續咆哮。

宋綏放下賬本,上前抱住發狂的紀芸,“夫人息怒,夫人息怒,是爲夫說錯話。”

“你放開我,我不跟你過了,這日子我不過了,我一頭碰死,大家清靜,你再去聘一個賢惠有德的太太幫你管你的姨娘,你的庶女,我不伺候了。”紀芸掙扎着亂喊亂叫,狀若瘋癲。

“夫人,夫人,爲夫說錯了,爲夫說錯了,夫人大人有大量,原諒爲夫這一回。”宋綏竭力安撫紀芸,“芸兒,我的好芸兒,你別生氣,以後你想怎麼管教女兒,就怎麼管教女兒,爲夫再不插手。”

“此話當真?”紀芸要得就是這句話,不再掙扎,斜着眼睛看着他。

“絕無虛言。”

“你不怕我苛待她們?”紀芸挑眉問道。

宋綏這時看清紀芸穿着一身杏黃色繡花舊長襖,剛纔宋箬湖穿得卻是嶄新的紫藍色繡折枝梅花的出風毛緞面小襖,心中帶愧,道:“夫人的爲人,爲夫信得過。”

“你若是再疑我呢?”紀芸逼他道。

“天打雷劈。”

紀芸伸手掩着他的嘴,嗔怪地道:“老爺不要說這樣的狠話,妾身信老爺就是。”

宋綏見哄轉了紀芸,將她摟在懷裡,帶到榻上坐下,道:“湖兒過了年就十七了,還是早點尋過人家把親事定下來,不必等着明年春闈了。爲夫原想着給她挑個讀書人,如今看來是不成了,你給她找個家底殷實些,品行端正的就行了。”

“還是老爺選吧,妾身就不操這份心了,上回妾身看那李家少爺,人人都說不錯,可老爺挑得一車的毛病。還有那個毛家三公子,齊家五少爺,老爺都不滿意,老爺的眼光高,妾身可選不出老爺滿意的女婿。算了,妾身幫着準備嫁妝好了,這人選,還得老爺自己挑,這好與壞,大姑娘都怪不到妾身頭上來。省得我勞心費力了,還得不到一個好字。”宋箬湖的親事,會拖這麼久,都是因爲宋綏高不成低不就,挑三揀四,紀芸是不會如此輕易就接這件事。

“夫人,爲夫都認錯了,你怎麼還拽着不放?”宋綏摟着她的肩,“女兒們的親事,爲夫都聽你的,全由你作主,爲夫絕對沒有任何意見。”

紀芸斜眼看着他,“女兒們的親事當真全由妾身作主?”

“絕無虛言。”

“老爺就不怕妾身給她們挑個歪瓜裂棗?”

宋綏嘆道:“我的夫人,你怎麼又說這樣的話?難道還要爲夫再說一回狠話?”

“既這麼着,妾身就再幫老爺爲她們操操這心。”達成目的,紀芸鳴金收兵。

接受了宋綏的雞毛令,紀芸在準備年禮的百忙之中抽空見了廣陵府的兩個官媒,要她們幫着知府大人挑選大女婿人選,說了一大堆有得沒得,最後落到一點上,這男人家裡要有銀子。

兩個官媒心領神會,去幫忙物色。

十一月二十三日,久未露面的太陽探出雲層,向人間散發光熱,暖暖的,送去京裡的年禮已準備齊全,藉着這個好天氣啓程進京。

宋箬溪看着禮單皺眉,小聲問道:“娘,你告訴爹爹家裡窮得要節儉過日子,現在準備這麼多年禮往京裡送,爹爹看了不會懷疑嗎?”

“我告訴他,這是你三舅舅幫忙準備的,爲得是全他的臉面。”

“這事隱瞞不了太久的。”

“娘沒打算隱瞞太久,等兩年,我就說你三舅舅的生意越做越大,不忍看我這個姐姐過得清苦,就把店鋪的利錢分了一分給我。”

“這樣可以嗎?”宋箬溪訝然。

“當然可以。”

紀芸覺得這事可以,宋箬溪也就沒必要多管,轉身回到房裡,進門一股熱氣撲上來,皺眉道:“去把那邊窗戶打開透透氣,這屋子悶死了。”

“姑娘,你說話又不知忌諱了。”香繡嘆道。

“行行行,忌諱一下,香繡嬤嬤,這屋子好悶,勞你去打開窗戶透透氣吧!”宋箬溪好笑地改了口。

“姑娘,雖說今天出了太陽,可天氣還是冷,打開窗戶進了風,會凍着你的,萬一生病可不得了。”劉四娘不同意。

“這麼悶着才了不得呢!”宋箬溪撇嘴,“剛纔回在的路上,哪裡有風?大不了,只打開半邊窗子就是了。香繡好悶,趕緊去開窗戶。”

香繡看了眼劉四娘,猶猶豫豫的,到底還是走過去開了半邊窗戶。

青荷從外面進來,笑道:“今天的日頭很好,又沒什麼風,二少爺叫人把書搬出來曬,書晾滿了整個院子。”

宋箬溪眼中一亮,“左右無事,我們也來曬書。”

姑娘一聲令下,婢女們立刻行動。

“啪!”香草搬書時,不慎將書架上一個瓷娃娃給碰了下來,摔在地上,成了碎瓷瓦。

劉四娘見狀,上前就給了她一巴掌,罵道:“沒輕沒重的東西,顧前不顧後,你眼睛瞎了,這麼大的東西沒看着,這也能碰下來?”

宋箬溪臉色微沉,走了過去,見香草臉上掌印清晰,由此可知劉四娘下手之重,蹙眉道:“奶孃,不就是個瓷娃娃,又不是什麼珍重東西,碎了就碎。你說她一聲,讓她以後注意點,爲什麼要動手打人?”

“姑娘,你是不知道,這丫頭手腳沒得個輕和重,三天兩頭打碎東西,小廚房裡的碗碟不知道被她打碎了多少。”劉四娘趁機告狀。

“再貴重的東西也沒人貴重。”宋箬溪橫了劉四娘一眼,“香繡,帶香草回房上藥。”

等香繡帶香草離開。

宋箬溪在椅子上坐下,勸道:“奶孃,香草口不能言,你能不能寬待她些?不要有事沒事總找她麻煩,她又沒礙着你的事,你沒必要處處針對她。”

“姑娘,奴婢沒有。”

“奶孃,我有眼睛,有耳朵,我看得見,聽得見。”宋箬溪看着劉四娘,嘆了口氣,“奶孃應該還記得,我落水生了場大病,昏迷了許多天,醒來後許多事都糊塗了。在寺裡住的這些年,香草在我身邊,盡心伺候。”

說罷,宋箬溪起身走了出去。

劉四娘站在屋內良久,臉色一會白一會青,良久,才悄聲退了出去,回了房。

過了兩天,蠶孃的“侄兒”又送來了禮物。

紀芸就覺得奇怪了,一個下人的侄兒出手怎麼會如此闊綽?每月讓人送禮物來,事有蹊蹺,越想越不放心,讓人把宋箬溪叫了來,“溪兒,你跟娘說實話,這蠶娘到底是什麼人?”

“師父給我請來教女紅和廚藝的教習嬤嬤。”宋箬溪還是這番說辭。

“那她的侄兒又是什麼人?”

宋箬溪猶豫不決,要不要趁機把陸綮顏招出來呢?

“溪兒,你別嚇娘,這蠶娘她究竟是什麼人?你跟娘說實話,你一個大姑娘家,身邊人的要知根知底才行,你可不能輕信他人言,毀了自己。”紀芸見她不言語,就知有內情,着了急。

“娘,你別急,蠶娘不是壞人。”宋箬溪咬了下脣角,“送禮物來的不是蠶孃的侄兒,那份禮物也不是送給蠶孃的,而是託着她的名義,送給我的。”

“送禮來的人是誰?他爲什麼要送禮給你?”

“送禮來的人姓陸,名綮顏,父親是陸家莊的莊主,母親出自平南蘇家。他母親去淨蓮寺進香禮佛,我陪伴左右,他母親很喜歡我,就流露出了結親的意思。我覺得他還不錯,我要他答應我,只要他不納妾,就讓他等我及笄來家中提親。”

紀芸呆怔了片刻,舉起拳頭在宋箬溪的肩膀上用力地捶打了兩下,痛心地道:“你這個膽大包天的丫頭,你怎敢私下許親?這要是讓旁人知曉,你還要不要名節了?”

“娘。”宋箬溪抱着紀芸的胳膊,“我不是膽大包天,我是被嚇破膽了,我在寺中看到那些被嫡妻害得送到寺裡來妾室,被妾室壓得避到寺裡來的嫡妻,我就害怕,我不會耍那些心計手段,我也不想與人爭來搶去,我曾央求師父讓我出家,師父不同意。他在寺中數日,我見他人品不錯,母親又是平南蘇家的,纔會大着膽子私下許親的。”

聽到宋箬溪怕得要出家,紀芸眼眶一下就紅了,摟過宋箬溪,“溪兒,娘知道,娘就是怕你吃這苦頭,纔會想跟易家結親的。易家家規擺在那裡,易家兄弟就不會納妾,你就可以少受些罪。”

“娘,他答應我不納妾的。”宋箬溪知紀芸是一心爲她,易家不是不好,可是她已經先許了陸綮顏,一女不能許兩家。

“傻孩子,口頭答應不算數。”

“他是一諾千金的人。”

“男人的誓言從來都是鏡中花,水中月,不可信。”

“娘,我答應他了,只要他沒有先違反諾言,我就嫁給他,我是不會食言的。”宋箬溪倔強地道。

紀芸看着宋箬溪,問道:“若是你嫁給他之後,他背信棄義,納了妾,你該怎麼辦?”

宋箬溪眸底神色變了又變,道:“他不會的。”

“你怎麼知他不會?”紀芸冷笑,“最易變得是人心,天下烏鴉一般黑,世間的男子有幾個不喜新厭舊?”

宋箬溪目光微凜,沉聲道:“婚後,他若是敢納妾,我就與他和離。我絕不與別的女人共用一個男人。”

看似嬌柔如弱草的女兒,卻有着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剛烈性子,這可怎麼辦纔好?紀芸柔腸百結,眼淚奪眶而出,“我的兒,你這是生生要摘了孃的心。”

“娘,你先別難過,這只是如果,不一定會這樣的。”宋箬溪拿絲帕幫紀芸擦拭眼淚。

“溪兒,娘斷不會讓你這麼輕率的斷送了一生,那陸家男兒的秉性,娘會找信任的人去細細打聽。若是他有半點不好,娘寧願死,也不會讓你嫁給他。”紀芸決絕地道。

“若他的秉性有問題,別說娘不同意,就是娘同意了,溪兒也絕不會嫁他。”宋箬溪也不想落得和離收場,在婚前多調查一下也沒什麼不好。

“離你及笄還有半年多,年後,娘就派人去打聽。”

“好。”宋箬溪靠在紀芸懷,“女兒讓娘操心了。”

“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紀芸摟着宋箬溪,輕輕搖着她,“崽想娘,扁擔長,娘想崽,斷肝腸。”

“娘,溪兒是女兒,不是兒子。花喜鵲,尾巴長,娶了媳婦就忘了娘。女兒是孃的小棉襖,最貼心,走到哪裡都不會忘記娘。”宋箬溪哄紀芸開心。

紀芸笑了,“溪兒就是孃的小棉襖,娘捨不得孃的小棉襖。”

“那溪兒別嫁出去了,我們招郎上門好不好?”宋箬溪偏頭笑問道。

“羞羞羞,羞羞臉,我家的閨女是個小厚臉皮,說起這樣的話來,都不知道害臊。”紀芸伸出手指頭刮她的臉頰。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平常的事,有什麼值得害臊的,只有那些小家氣,愛裝模作樣的人,心裡想着,嘴上卻不說,道貌岸然,最是討厭。”宋箬溪撇嘴道。

“溪兒,有些事心裡明白,但嘴裡是不能說出來。”

“我知道,我就是在娘面前纔會這樣言談無忌的,在外人面前,我是很守規矩的。”

母女倆在房裡說着話,榮蕎站在屋外稟報道:“太太,京裡來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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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謊言傷了誰的心第一百二十八章第七十三章 動真怒裝病懲夫第一百三十一章 自斷情意傷肝腸第七十四章 爲面子節儉渡日第七十七章 回京途中遇故人第八十五章 赴壽宴遭人覬覦第一百五十五章第八章 開葷第四十五章 遊園佛經經典名句第五十四章 弟弟第二百一十一章第一百二十九章第一百六十三章 在被劫走的路上第二百一十九章 略施小計送瓶兒第六十六章 厭刁奴紀芸教女第六十四章 見親人喜憂參半第十九章 放手第二百二十章第一百六十章 用心機意在美人第一百六十三章 在被劫走的路上第二百四十一章 無知蠢婦被怒訓第十五章 家事第五十四章 弟弟第十一章 離別第二百零九章 天堂地獄亦相隨第四十七章 朋友第四十七章 朋友第一百五十一章 嫁娶前媵妾之憂第二百一十章第二百三十一章 驚見故人庶母酸第一百六十三章 在被劫走的路上第一百六十五章 路途中有驚無險第四十一章 表演(下)第二百四十五章 姜氏驚聞妾有喜第一百零九章 出門爲兄選嫡妻第二百四十九章 八月十五中秋節第二百四十九章 八月十五中秋節第二百四十四章 有樣學樣討君歡第一百六十章 用心機意在美人第二百四十五章 姜氏驚聞妾有喜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時不察遭暗算第五十九章 相見第一百三十三章 出嫁前唱哭嫁歌第二十二章 被擄第一百九十二章 除夕夜借戲暗嘲第六十二章 親口許婚託終身第二百零五章第九十三章第七十三章 動真怒裝病懲夫第三十六章 哥哥第八十一章 綵衣娛親子孫賢第九十一章 從來花無百日紅第二十七章 釋懷第一百五十一章 嫁娶前媵妾之憂第九十章 困在宅門無處行第三章 謬論第一百八十一章 回城途中遇刺殺第一百八十章 疏華離城去賑災第二百四十四章 有樣學樣討君歡第一百四十六章第一百零九章 出門爲兄選嫡妻第二百二十七章 捲土重來未可知第一百八十章 疏華離城去賑災第一百六十八章 船行河中瑣事多第六十章 勸解第一百零四章 師兄英勇護佳人第一百一十四章 故事選妻太兒戲第一百一十五章 妒火生口出惡言第一百一十六章 狠毒母子窮算計第四十八章 破綻第一百八十四章 臘月事多人心浮第一百八十三章 姑嫂聯手勸念錦(小修)第一百三十四章 步步緊逼問真心第一百章第二百二十五章 浣花宴突發意外第二百二十九章 愚蠢人做愚蠢事第二百零七章 螳捕蟬黃雀在後第一百二十三章 爲家門各自盤算第一百九十章 嬌妻出招苦難言第二百零八章 僧勸君莫違天命第一百六十九章第一百八十七章 小別定然勝新婚第一百九十五章 賓夫人癡人說夢第一章 初識第一百六十八章 船行河中瑣事多第五十一章 情詩第五十四章 弟弟第八十八章 兩樣心思兩樣人第二百一十六章 好嫂嫂爲妹選夫第二百零八章 僧勸君莫違天命第三十八章 看戲(下)第二百二十四章 喜見郎君安然歸第五十五章 相見第十六章 故人第二百三十四章 一着廢棋露馬腳第三十六章 哥哥第八十三章 除夕宴不歡而散第二十二章 被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