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人馬進入沙漠後便只見到慢慢黃沙,一點人煙的跡象都沒有,太陽日頭又是最大的時候,完全沒有任何可以遮擋的地方,只能全身暴露在沙漠中。不僅如此,馬兒不必駱駝,這樣的高溫和沙漠徒走,已經漸漸有些吃不消了,而趙逸和大夥早已經汗流浹背。
“停下來,”
趙逸手一舉,他們找了一個下坡停了下來,
“大家原地休息,吃點東西,一會兒我們在上路。”
“是,二將軍。”
衆人紛紛下馬,拿出馬背上的乾糧,就準備席地而坐,但是地面上的溫度實在是太高了,根本就坐不了,只能是在地上站着吃,趙逸拿起餅子啃了兩口,沒想到戈多沙漠的氣候如此惡劣,這種地方行軍,一旦水盡,恐怕不出幾天便會烤成乾屍。想到這裡,趙逸神情變得緊張起來,現在距哥哥他們行軍已經多少天過去了?至少也有七天了吧,七天,哥哥他們……,趙逸不敢往後想,只能嚼着乾糧來麻痹自己。
一行人簡單的吃過之後,重新上路,這一走便是一個下午過去了,傍晚,太陽慢慢下山,也有小風時而吹來,這沙漠裡的氣溫才降了一天,但是走了這麼遠,仍是一個人都沒有遇見,而且就連先他們出發的黑騎也不知道蹤跡,黃沙似乎掩蓋了一切,而這裡就像一個從未有人踏足過的領域一般。
就在大家快要失望的時候,突然,一個騎兵的馬兒一顛,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一般,騎兵立即下馬查看,馬兒退到一邊,
“有什麼發現嗎?”
趙逸問道,也下了馬,騎兵們個個下馬,
“看上去沒什麼,但是我感覺下面有東西。”
小騎兵扯着嗓子說道,一羣人圍了上去,小騎兵已經用手在挖着黃沙,一羣人見此也蹲下身去,紛紛效仿,趙逸也不例外,
黃沙越摳越深,終於,被一個騎兵摳出了一塊布料出來,
“二將軍,你看”
趙逸拿過那塊布料,審視着,下令道“繼續挖,裡面一定還有什麼。”
“是”
“是,是人”
一個騎兵踉蹌後退一步喊道,趙逸上前,果真就看見埋在黃沙中的一掌人臉,水分盡失,臉上已經乾癟下來,而其他騎兵依然在刨着,終於,身子,手,腿都浮了出來,
幾個騎兵用力將這人從黃沙中抽出,擺到了地面上來,趙逸的神情已經有所變化,
“二將軍,這是,我們趙家軍的,兵服。”
趙逸又豈會不知,走上前去,蹲下身,看着已經完全沒了生命特徵的士兵,身子微微顫抖着,
“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會,在這裡?”
趙逸哽咽着,然後看向衆人,
“圍着這一塊再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人。”
“是”
於是騎兵們開始四處蒐羅,等夜色漸濃時,已經在四周挖出了二十幾具屍體,而且都是趙家軍的着裝,趙逸看着擺成一排的趙家軍士兵,心下一緊,黃沙裹屍,莫過於此。
“二將軍,我們看了,附近就發現這二十幾具,恐怕其他的也許被在別的地方也說不定,而且,就他們的死亡原因來看,不像是被敵軍直接
殺死的,部分人身上沒有明顯的刀傷。”
趙逸一驚,“不是作戰死的,那是怎麼死的?”
“好像是被黃沙埋的。”
士兵推測着說道,
“黃沙埋的?”
趙逸喃喃,怎麼會這個樣子了,難道這裡的黃沙有問題,正想着,便聽見一個騎兵大聲叫嚷,
“快跑,快跑”
趙逸一眼望去,只見不遠處的黃沙開始塌陷,一直向下陷去,而叫喚着的那個士兵眼看着就要被黃沙拖了下去,趙逸見此,飛身而去,快速提起士兵的衣領,飛身而來,一邊下令道,
“大家快退到安全地方,不要靠近”
一羣騎兵已經紛紛上馬向着更高處而去,趙逸也是拎着士兵騎上自己的馬,快馬而上,等大家到達相應的制高點時,便看見那片黃沙傾斜而下,而與趙逸同乘一匹馬的士兵的馬,由於沒有來得及牽回,馬兒直接被陷入了流沙中,緊接着便被埋沒,看不到一點痕跡,一羣人吞吞口水,都被這一幕嚇到了,而那黃沙的口子越來越大,越來越寬,最後,直接蔓延到剛纔他們挖出來的二十具趙家軍的屍體處,流沙一陷,二十具屍體被全部捲了進去,然後便是被覆蓋,看不見蹤跡了,一羣人直接看愣,趙逸更是驚訝無比,一邊爲這二十個趙家軍握緊了拳頭,可惜她不能下馬而去,大家都明白,下去是什麼樣的後果,
“二將軍,我們趕快離開這個地方吧,看那個缺口,越來越大,一會兒應該這裡也會塌陷。”
一個騎兵說道,“是啊,二將軍。”
趙逸看着大夥,眼眶已經溼潤,
“原來我趙家軍不是輸給了別人,是輸給了這漫漫黃沙,這一切都是一場陰謀,我趙逸將來一定會報仇,報仇”
趙逸大聲嘶喊,在騎兵們的極力勸說下,這才騎馬離開,一羣人行在沙漠,心有所思,一面對所踏之地,格外小心,因爲不知道這沙漠中還有多少個像剛纔那樣能吞併一切的窟窿。
好在沙漠的晚上還算涼爽,他們不至於像白天一樣幾度昏昏沉沉,倒是看到了剛纔一幕,大家的心裡或多或少都有了點想法。如果大將軍也遇到這樣的黃沙,那麼大將軍,還可能存活嗎?大夥不說,但是心裡都有估量,一邊有些擔憂的看着趙逸,趙逸騎着馬,目視前方,臉上圍着絲巾,根本就讓人看不出什麼來,
“我們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現在這裡應該還算安全,大家下馬,補充體力。”
趙逸平靜的說道,然後翻身下馬,身後的士兵也下馬來,趙逸卻沒有急着去拿乾糧,而是望着這大漠上的月亮,月光比她看見的任何一處的月光都要足,月亮大如玉盤,所到之處,照射的如白晝一般,但是這樣的月亮這樣的月光下,卻只有她一人和衆將士,哥哥,哥哥不知蹤跡。趙逸不是沒有看見大家向自己投來的關切眼神,只是她裝作沒看見,現在一停下來,心裡腦裡全是剛纔那副被吞併的畫面,她知道大家想的是什麼,如果哥哥遇到那樣的黃沙,有沒有可能存活?她不知道,她不敢想,沒有找到哥哥的屍體,她在心裡告訴自己,也許,還會有希望。
“二將軍,吃點吧。”
同乘一匹馬的士兵拿來餅子和水,趙
逸點點頭,接在手上,就着月亮啃了一口,
“不用看着我,你也去吃吧,就拿我袋子裡的。”
士兵點頭,“那二將軍我拿了過來和你一起吃。”
趙逸點點頭,晚上的黃沙已經漸褪溫度,她坐了下來,騎兵們見此也走了過來,圍着趙逸坐下,一羣人圍着吃東西,相對無言,這個時候誰也不願意提起大將軍,他們都怕二將軍會傷心。
“吃過之後,大家就地休息,對了,別忘了給各自的馬喂上一口水。”
趙逸說着拿起水壺就要起身,一個騎兵走了過來,
“二將軍,我來放,待會兒馬兒喂水也由我來吧。”
趙逸點點頭,地上水壺,沒有拒絕,好在暮哥哥想的周到,還爲馬兒專門帶了水,否則馬匹不喝水在這沙漠中也難行。
“我先睡了,大家也儘快做完,睡覺。”
趙逸說着,雙腿一伸,然後身子往後一靠,就着黃沙睡了下去,閉上眼睛。
大夥看着這樣沉默的趙逸,還有些不習慣,但是誰也沒有多言,擔心一旦說話就失言了,讓二將軍難過。
一夜安靜,第二天,當黃沙溫度漸漲時,衆人醒來,而這個時候不過是黎明時分,溫度已經很高了,新的一天將開始。
趙逸也從睡夢中醒來,臉上蒼白,剛纔她坐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和士兵們發現了一具屍體,他們將屍體翻過身子來,然後,然後竟然是哥哥。想到這裡,趙逸便是一個機靈,炎熱的天氣裡,她竟然突然身子一冷,冷至肺腑。
匆匆吃上幾口乾糧,一羣人繼續上路,不過這一次沒走出多遠,便看見了不遠處橫七豎八躺着的屍體,而且全是趙家軍的着裝,每個人的倒下姿勢都不一樣,而且屍體分散,像是被風颳到各處一般,
趙逸第一個下馬,搬動着那些屍體,大家紛紛下馬,不一會兒便將屍體集中,又是十來具,一羣人心裡都不好過,這些可都是趙家軍的精兵啊,是曾經一起經歷生死的人啊,如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怎叫人不傷心難過。趙逸咳嗽了幾聲,一串淚滴了下去,直接被黃沙吸收,無影無蹤。
“二將軍,怎麼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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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騎兵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將他們埋在一起吧,讓士兵們在黃泉下也有個伴。我們能做的就是這些了。”
騎兵點頭,大家幫忙,在黃沙裡堆起一個小丘,將大家埋葬在了一起,趙逸哽咽的走過去,
手中拿着水壺,將水壺的水倒出一些,
“兄弟們,靈魂歸家了,我是你們的二將軍,以水代酒,敬你們。”
說着趙逸仰頭喝了一口,不免又是幾聲咳嗽。
“二將軍,”
騎兵們焦急的喊出一聲,趙逸慘白一笑,
“我沒事。”
於是衆騎兵紛紛拱手,“兄弟們,靈魂歸家,十八年後又是一個英雄。”
送走這波,又迎來下波,一波一波,他們快忘了在這沙漠中埋去多少兄弟,心也漸漸悲涼。而大將軍依然沒有找到,很多兄弟可能也已經找不到,他們也許,埋在了更深處,或者,被吹到了更遠處,連屍體都找不到。而他們卻也無能爲他們立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