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虛驚一場
兩刻鐘後，允瓔坐在梳妝檯前，頭髮已經擦乾，此時，戚嬸正拿着梳子幫她梳髮。
“一梳梳到尾，二梳姑娘白髮齊眉，三梳姑娘兒孫滿地，四梳老爺行好運，出路相逢遇貴人，五梳五子登科來接契，五條銀筍百樣齊，六梳親朋來助慶，香閨對鏡染胭紅，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鵲橋高架互輕平，八梳八仙來賀壽，寶鴨穿蓮道外遊，九梳九子連環樣樣有，十梳夫妻兩老就到白頭。”戚嬸邊梳邊笑盈盈的說着。
看着鏡中的自己，允瓔的記憶裡，忽的翻起了被遺忘的記憶，那是那夜她和烏承橋成親時，邵母爲她梳髮，說的就是一模一樣的賀詞。
確切的說，是那時的邵英娘好奇，還問了邵母一句：“娘，你不識字，怎麼會這麼文縐縐的詞？”
邵母笑道：“當初娘嫁給你爹時，人家給我梳頭也是這樣說的，女人嫁漢，一輩子就這一次，聽過就上心了。”
允瓔微笑，邵母大字不識一個，就能記下這樣長的文縐縐的詞，除了能嫁給心愛之人的喜悅之外，更多的應該還是對未來的美好願望，以及對女兒的祝福吧？
“大妹子，這些，是我們的心意，給你添妝。”楊春娘從懷裡一掏，拿出一個布包，打開一看，居然是剛剛她們在小攤前買的那些小銀飾！
“嫂子，這……”允瓔有些感動，原來她們是就知道，怪不得平時一文錢也不捨得花的她們今天這麼大方，居然都是給她添妝的……
“我們能爲這兒，日子能有個盼頭，都虧了你和烏兄弟，今天是你們圓房的好日子，哪能沒個添妝的呢？”楊春娘把東西塞到允瓔手裡，笑道。“妹子莫嫌少哦。”
“我怎麼會嫌……謝謝嫂子們。”允瓔接下，雖然只是並不十分精緻的路邊攤上的貨，可這份心意，卻不是花錢能買到的。她當然不能不接。
“來，開臉了。”戚嬸幫允瓔梳好發，拿了兩根線過來，略沾了水，咬着線的一端，湊到允瓔面前。
允瓔對這個卻是有些發怵，微微直着身子，笑道：“嬸子，這個還需要嗎？之前拜堂前，我娘就已經幫我開臉過的。”
“婆婆。說的也有道理，大妹子今天補的可是圓房，這個就省了吧？怪疼的。”楊春娘在一邊幫腔。
“噯，要補就補全套。”戚嬸卻不同意，“你瞧瞧她。平時哪有半點兒做人媳婦的樣子，頭髮都沒梳起來，今天呀，都補上。”
沒辦法，允瓔只好忍了。
化妝這一項，允瓔當然是自己動手，不是她瞧不起戚嬸他們。畢竟，他們都是船家婦人，平日頂多就是把自己收拾得齊整些，也不化妝，哪裡會？
打扮妥當，允瓔穿上嫁衣。戴上鳳冠，蓋上紅蓋頭，在戚嬸和楊春孃的攙扶下出了房門。
外面立即傳來柯至雲的喊聲：“新郎新娘拜天地嘍~~”
顯然，他搶了司儀的活兒。
沒走幾路，手便被溫暖的大掌握住。那是烏承橋的手，相處這麼久，閉上眼睛也能感覺出是他。
允瓔順從他的牽引，數着腳步，想着平時堂屋的佈置，不過，這會兒的堂屋裡，已經移開了桌子。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古老的儀式，無論柯至雲用的是什麼樣作怪的語調去引領，都消不去一對新人心頭的莊嚴。
直到被送入新房，允瓔還沉浸在剛剛那隻可意會的感覺裡，從這一刻起，她真的是他的妻子了，還不是像以前那樣，一顆心落不到實處。
“大夥兒都來領紅包吧，別難爲新朗倌了，在一起大半年，今兒才圓房，哈哈，難爲他了不是？”一片熱鬧中，柯至雲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惹得衆人一孟鬨笑。
允瓔在紅蓋頭下的臉也騰的熱了起來，接下來……
心頭莫名的悸動。
烏承橋在衆人的鬨笑中關上門，走到允瓔面前，拿着早就準備好的稱杆，伸向紅蓋頭的片刻，他竟小小的緊張了起來。
那夜，他和她還未來得及夫妻交拜，便被那些人給打斷，更別提什麼揭紅蓋頭了，所以，今夜，纔算是他們倆真真正正的拜堂成親。
允瓔看到面前那熟悉的鞋子，心裡吃了蜜般的甜，但心跳也不可控制的狂跳了起來，揭蓋頭，喝交杯酒，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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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被籠罩的紅影被緩緩的挑起，允瓔情不自禁的擡頭，仿若撞入一潭深泓，這一刻，心頭的狂跳反而平靜了下來唄，只剩下安心、踏實。
外面的熱鬧還在延續，屋中的兩人卻似乎聽不到般，四目相對，靜靜凝望。
好一會兒，一聲煞風景的“咕咕”聲響起來，驚醒了允瓔，她不由臉紅，中午吃的並不多，晚上回來又被折騰着這事兒了，竟忘記沒吃飯。
“來。”烏承橋微微一笑，朝她伸手。
允瓔聽話的握住，跟着到了桌邊，看着他放下手中的稱杆和紅蓋頭。
桌上除了那些瓜果糕點，還有六個反扣住的陶碗，再邊上，還放了算盤之類的東西。
允瓔奇怪的看看，沒在意，她動了動脖子，那鳳冠雖不是真金做的，卻還是挺沉。
“我能不能先把這個拿下來呀？”允瓔小聲問，怕觸了忌諱。
“當然能。”烏承橋淺笑，上前幫她摘下鳳冠，放到梳妝檯上。
“這些都能吃嗎？”允瓔看着桌上的東西，有些拘束，笑話，今晚上可是他們倆重要的日子，她可能隨便的觸了什麼黴頭，可是，又沒有人告訴她這些規矩，她只好問烏承橋。
“先吃這個。”烏承橋看了看她，端了一個碗過來，打開一看，裡面是煮好的餃子，他舀了起來，先餵了她一口。
允瓔也是餓極了，張口就吃，一咬之下，她卻是立即皺了眉，擡手接着便吐了出來，喊道：“生的。”
烏承橋聞言，忍俊不禁，放下手裡的碗，換了另一個，卻是碗湯圓。
允瓔這次倒是小心了，瞅了又瞅，才舀了一個，一吃之下，又一次吐了出來：“又生的！”
“哈哈~~”烏承橋這次直接虛握了拳湊在脣邊笑了起來。
“你還笑。”允瓔頓時瞪大了眼，一拳頭就捶了過去，嘟嘴說道，“人家都餓……了，你還樂。”她還算理智，硬生生的嚥下那個不祥的字。
烏承橋也不躲，帶着笑又把餘下的都打開，卻是兩碗蓮子羹兩碗麪條。
“你先吃。”允瓔學乖了，自己不動手，巴結着他先去試。
“好。”烏承橋點頭，拿起一碗蓮子羹吃了起來。
“沒問題？”允瓔盯着他看。
“沒問題，你嚐嚐。”烏承橋把自己碗裡的舀了一勺遞了過去。
允瓔正湊過張口欲接，突然，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她頓時停住，驚疑的看了看烏承橋。
烏承橋也是愣神，這什麼情況？
那一夜的經歷顯然讓兩人心裡都留下了陰影。
烏承橋緩緩放下碗，站了起來，低聲說道：“在屋裡等我，我去看看。”
“不，我跟你一起去。”允瓔抓住他的手臂，來這麼久，也沒見誰這麼晚來敲過門，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敲了？
烏承橋低頭看了看她，見她臉色微白，想了想，便點了點頭，扣住她的手往外走去。
出了門，院子裡衆人也都在驚疑中，不過，他們倒是沒有亂，有條不紊的收起了餘下未發完的散碎銀子，而貨行那邊也亮起了燈，顯然有人去應門了。
允瓔有些忐忑，不自覺的湊近烏承橋身邊。
烏承橋緊了緊手指，安撫的看了她一眼。
外面開門的人很快就回來了，後面跟着的，居然是單子霈和柯家的幾個家丁。
看到他們，柳柔兒下意識的往人後面一躲，縮着身子減少存在感。
“呼~~`是你們呀，什麼事這樣大驚小怪的，不知道會嚇着人嗎？”柯至雲看到幾人，頓時長長的鬆了口氣，抱怨道，“你們怎麼來了？還敲這麼急。”
“公子，老爺快不行了，請你速速回去。”單子霈衝着柯至雲抱拳行禮，淡淡的說道，說罷，他轉頭看到新人打扮的烏承橋和允瓔，目光微露驚訝，卻沒說什麼。
“什……什麼？”柯至雲頓時愣住了，他再怎麼和柯家脫離關係，可此時此刻，也忍不住驚惶。
“雲哥，不管怎麼說，都是你親生父親，快些回去吧。”烏承橋說道，給了柯至雲一個臺階。
“是呀，雲大哥，他再壞，這個時候了，你還是趕緊回去吧。”允瓔也勸。
柯至雲有些猶豫。
“快回吧，這兒的事，有我們呢。”戚叔想了想，對柯至雲說道。
“多謝戚叔。”柯至雲這才點頭，跟着單子霈幾人匆匆離開。
“雲哥哥，等等我。”柳柔兒在後面糾結一陣子，快步追上。
“噯……”允瓔想喊住柳柔兒，被烏承橋攔下：“隨她去吧。”
不過，總算只是虛驚一場，戚叔帶人重要關了貨行的門之後，允瓔和烏承橋也相攜重新回到了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