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俱明滅11
沐葵會大大方方的朝着聽溪打招呼,這倒是聽溪沒有想到的。
因爲分不清來者何意,聽溪只是簡單的點了點頭,怕熱情會顯過分,何況,她和沐葵,也不是什麼可以熱情的交情。
沐葵手握着墨鏡,鏡腳支着下巴,紅脣微微啓開,“好久不見,沒想到你還是這樣的清高。”
聽溪的目光閃了一下,放鬆下來。她習慣沐葵跋扈的模樣,反倒不能接受她虛情假意好好說話的模樣了。
一色站在沐葵的身邊,他朝着聽溪使了個眼色罘。
聽溪安靜的笑了一下,任由沐葵將這麼大一頂帽子扣在她的頭上也不與她一般見識。
只是沐葵不依不饒。
“聽說你也要入這一行了,我還以爲是錯聽了一個笑話。陳爾冬現在的心情,該是養了一條中山狼一樣的後悔吧?哈哈哈……欷”
沐葵大笑起來,笑聲輕佻又震耳。
周圍的模特兒都聽出些端倪,面面相覷又摸不着頭腦。
聽溪凝了臉色。
沐葵與陳爾冬素來不和,她用這般輕諷的語調說起陳爾冬,讓聽溪的心莫名的難受,比說她自己還難受。
“爾冬姐沒有這樣的歪心思,她支持我的決定。”
一忍再忍,可還是忍不住還了嘴。
“對麼,小嘴麻利起來纔像你。”沐葵在原地踩了個圈,似乎在她的眼裡,也有一個聽溪本該有的樣子。她說罷斂了笑意,又不鹹不淡的接了一句,“不然,我還會以爲江先生喜歡啞巴。”
周圍的人一聽這事兒和江年錦扯上了關係,本憋在心底的譁然忍不住從嘴角飄了出來。
一色眼見着狀況不對,立馬跳了出來圓場“好了好了,我的姑奶奶,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趕快講正事吧。”
沐葵買了一色的賬,又或者,她覺得欲言又止留給別人想象的餘地這樣比較有意思。
只是,她收了話鋒,聽溪心底的一池春水卻已經亂了。
當初,她可以理直氣壯的對沐葵說,“我和江先生不是你想那種關係。”
如今呢?她和江年錦又算什麼關係。
自己都沒了底氣,又怎麼去說服別人。
沐葵把手裡的墨鏡,手袋還有身上的披肩一併交到了助理的手中,那架勢倒還真的有了幾分要言傳身教的模樣。
只是她的開篇就讓在場的所有人大跌眼鏡,這也恰恰應正了聽溪的想法,她果然是來給大家下馬威的。
沐葵說“我想這會兒站在這個屋子裡的人,都是奔着時尚圈的錦衣玉食榮華富貴而來,那麼既然如此,關於進入這個圈子能夠得到什麼就不需要我在多說什麼了,沒準你們比我還清楚,那我今天就來和大家說說,你要進入這個圈子,首先要失去什麼。”
“我的姑奶奶,你這是要幹什麼呢!”
一色急了,他就知道,沐葵絕非他可以輕易掌控的善類,可是這樣拆他的臺,總顯過分了些。
沐葵笑“一色,你不是說只要我願意來,隨便我說什麼都行嗎?”
“我……”一色語塞,恨不能自打嘴巴。
沐葵伸手將一色推開,“今天,我是主場。”
一色知道阻攔不了,索性雙手一攤也不願意再管,他“哼”的一色扭着腰肢就躥出去了。
聽溪看着沐葵,她卻像是徹底忘了剛纔針鋒相對的情景,一眼都不看聽溪。
“你們知道外面的人怎麼形容模特行業嗎?”沐葵忽然發問。
周圍響起一片唏噓聲,每個人心裡可能都有一個答案,可是沒有人敢作聲。這些小模特兒在嫩,這點聰明勁兒還是有的。槍打出頭鳥,這位超模小姐如此不可一世,被她注意可不是什麼好事。
“美麗的女人,骯髒的行業。這就是別人對模特行業的形容。是不是聽來直教人想入非非,也毛骨悚然?”
沐葵在笑,其他人卻一個都笑不出來。
“髒。知道哪兒髒嗎?”沐葵提了聲調,“就是有人,不通過自己的努力想要靠着男人上位。就是這樣的人存在這個圈子裡,所以這個圈子,才髒了。我平生最見不得這樣的賤人。所以在這裡也給各位提個醒,男人就像一朵雲,他願意載你時你俯瞰衆生,他飄到別處的時候,你只能萬劫不復了。”
沐葵說完,就把目光挪到了聽溪的身上。
“一個男人他能捧紅多少人,他就可以毀滅多少人。有些人很聰明,可是聰明的不得要領。”
聽溪抿了一下脣。
沐葵說的男人,是江年錦。而她說的有些人裡,也有聽溪。
“這個圈子的生存規則就是這樣的不公平。你們這兒多少人是既想得到金錢名譽,又想做盛開不敗的白蓮花的。我告訴你們,這也不可能。”她頓了一頓,轉着自己手指上的那枚花型戒指“一旦進了這個圈子,華美的衣服穿在身上,可是在別人的眼裡,你不一定着衣服。”
沐葵說着,就朝着聽溪走過來。
聽溪瞪着她,她卻只是笑。
“進入這行,每個人或早或晚都要交出她的入行通知書。我和大家也不熟,唯一認識的,就是這位蘇聽溪小姐了。不如,由她給大家做個示範?”
聽溪還未審度出沐葵話裡的深意,她的手臂就朝她伸了過來,那纖長的指,勾住了聽溪的衣領。
“譁”的一下,聽溪的t恤被生生的撕裂。
“你幹什麼!”聽溪擡肘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她的文胸,已經毫不遮掩的露出了大半。
在場的所有姑娘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就受不了了?”沐葵攥住了聽溪的胳膊,秀氣的眉皺的緊緊的,她湊到聽溪耳邊輕輕的說“蘇聽溪,這點羞辱你都受不了,以後還想在這個圈子裡混?”
聽溪甩開了她的手,眼眶泛酸,她緊緊的護着自己的身子。
“都在幹什麼!”江年錦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
“唉唉唉,都讓開讓開。”一色衝過來,給江年錦推開了一條道兒。
在看清楚來人是江年錦的時候,那條道兒自覺的讓的更大。
江年錦凌厲的目光掃過聽溪又掃過沐葵。
阿府已經脫下了外套,彆着臉罩在聽溪的身前。
“怎麼回事?”江年錦又問。
周圍靜悄悄的一片,氣壓很低,似乎正常的呼吸都有了困難。
聽溪不敢去看江年錦,反倒她像做了虧心事的人。
“我只是在給她們培訓。”沐葵手一攤,瞥了一眼聽溪,“這不過是必要的示範……”
“蘇聽溪,你說。”江年錦打斷了沐葵的話,緊緊的鎖着蘇聽溪。
他們只隔幾步之遙,她的臉紅彤彤的,是受了驚嚇的那種不尋常的紅。她的手指用力的捏着阿府的外套,指關節都泛了白。可是她不願意看向他,哪怕目光裡多一絲求助,那也是好的。
從來沒有女人這麼不愛與他爲伍。
聽溪沉了一口氣。
此時的境地猶如芒刺在背,那麼多雙眼睛看着她,還有江年錦那意味深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他說要她說,他是要她說什麼呢。
人前的江年錦總是喜歡這樣滴水不漏,讓她自己選擇要不要他的幫助。
而他的幫助,用好了那是軒然大波,用不好,更是軒然大波。
“沐小姐,只是在示範。”她的聲音輕輕的,隱忍着情緒怕他聽出來也看出來。
沐葵怔忪了一秒,抿緊了脣看着她。
江年錦卻像是早有預料一般,他聳了聳肩,目光掃過衆人,“既然這樣,大家繼續。”
他說完,闊步流星的往外走,跟在他身後的那幾個人也快步的跟着。
屋裡開始響起小聲的竊語聲。
江年錦忽然又在門口停住,他回過身來看着頓在原地的聽溪。
他一看,所有人就又都看過來了。
“蘇聽溪,就你穿成這樣了也還要繼續?”江年錦的聲音裡已經明顯的有了火氣。
阿府折回來,輕輕的比了個“請”的手勢。
聽溪低着頭,眼前已經模模糊糊的。她聽到阿府說,“走吧蘇小姐。”
走吧走吧,也只能走吧。
轉身的時候聽到沐葵低哼一聲,屋裡又靜悄悄的,比來時更靜。
聽溪卻靜不下來了,江年錦那冷漠的背影,晃的她沒有絲毫的安全感。好像他走着走着,就會離她越來越遠。
走出練功房,江年錦身邊的人就各歸其位各司其職,冗長的走廊,就只留下她一個人還跟在江年錦的身後。
他終於轉過身來了,走了這麼久,餘火卻還沒有散。
“蘇聽溪,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只是不想將小事鬧大。”她擡起頭來看着江年錦,“如果你幫我,這件事情一定又會被借題發揮。”
“借題發揮又會怎麼樣?”他瞪着她,瞳仁更深。
“不會怎麼樣。我只會得了這件事的庇佑,從此再沒有人會敢得罪我,從此也再不會有人用正常的目光看我。”
“怕得我庇佑,所以處處與我保持距離?”江年錦有些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