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傳下去,大軍又行動起來。
戚繚繚悄聲問隔壁的將軍:“請問爲什麼要只許勝不許敗?”
那將軍道:“因爲此戰是首戰,需要一舉得勝激勵士氣。行軍作戰中,士兵們很大程度上直接決定一場戰爭的勝敗,所以將領的職責除去戰術的佈署,如何激勵士也是我們鄭重考慮的。
“藍將軍是作戰經驗豐富的老將,對西北地形很熟,乃是此行一流的主將之一,而戚世子是朝中勳貴,他們中青兩員大將出馬,對激勵士氣非常有幫助。”
說完他又道:“王妃放心,此趟定然十拿九穩的。”
鎮北王妃是戚家的二小姐,而這位戚世子與其小姑姑素來情分深厚,衆人都知道她會擔心的。
戚繚繚聽完了悟。之前雖是也瞭解過許多作戰常識,但很多事情看來還是得親臨才能懂得。
戰場上,除非是百十個人的小規模作戰,否則主將一般不會率先下場。
因爲主將若倒了,這仗基本也不用打了。
士兵們奮勇殺敵,身家性命都交在主將手上,如果主將不能讓他們具備奮勇的信心,那麼就算將軍們再能打,那最後也通常不會勝利。
而身爲將軍,除去某些必要時候的衝鋒陷陣,時時搶在前頭,其實是很笨的做法。
他們要做的不是展現個人武力,而是需要思考如何在盡最大努力形成默契成功殺敵的前提下,然後還保住將士們的性命帶他們平安回家。
不然誰願意給你拼命?
所以這就很講究帥與將,將與士之間的配合。
因爲知曉了重要性,她也不覺關注起這場戰的結果來。
藍鍾離是老將,戚子煜武功好卻無經驗,燕棠這樣安排,確實是有他的用意在內。
原還想着只要戚子煜能平安回來就好,如今除了這個,便還盼着他不光要平安回來,還定要漂亮地拿下這一役才成!
到達清水營時暮色初合,總兵唐貽早已經迎到半路。帥將之間幾問幾答就已經將情況勾勒了個大概。
戚繚繚不能閒着,須得跟着主帥,遂立刻進入營署等候命令。
途中遇到靖寧侯,她忍不住追上去問:“子煜沒問題吧?”
靖寧侯顯然也有些牽掛長子的頭次出征,凝眉道:“有問題也得變沒問題,他還沒出過陣,將來總不能光當個二世祖。”
說完又對着她:“以後不要再問這種話了,上戰場就是作好了流血犧牲的準備的,誰像你一樣盡這麼瞎操心呢!”
得,她這是瞎操心……
戚繚繚這一夜都守在公事房聽消息,程敏之他們都明白她在等什麼,這是他們此行遇到的第一場戰役,雖然說兩邊人數都不多,可這種勝敗可不像在京師跟官鬥,在屯營裡跟將領們比拼。
眼下誰都對戰場廝殺沒底,心情因此也跟着起起伏伏。
“乾等着多沒勁,阿爍咱們不如去探探消息!”
燕湳拉着邢爍就要起身。
戚繚繚見狀就覺得他們太沉不住氣了,這不行,這纔剛開始,就這麼毛毛躁躁地,後面的仗又如何得了?
遂把燕湳給摁住,反來複去想了想,轉念又把他給鬆開了,說道:“去吧,別出營地便是。”
燕湳道了聲“遵令”,一彈就跟邢爍出去了。
戚繚繚看着徘徊的程敏之與拼命喝濃茶提神的邢小薇,說道:“你們都去歇着吧,沒必要陪着我耗,現在起咱們就得輪值,得把精力放在正事上。”
程敏之凝眉看了會兒她,最終沒有糾結,招呼着邢小薇走了。
戚繚繚由紅纓伴着,翠翹和鈴蘭先回房去。
戚子煜所說的不差,清水營這邊的署房比起大同來條件要好很多,雖然仍然是土夯的房屋,但至少地方夠大,西北沒有多少居民,多是駐軍將領與家屬以及長駐在此的軍戶,因此最不缺的是土地。
不說主將們都各有院落所居,就是戚繚繚這營前令級別的,也跟邢小薇合住了一個二進小院。
按理說她是完全可以搬去跟燕棠一起住了,但是一來就忙得不可開交,誰還有工夫理會起這件事。
邢小薇沒帶丫鬟,這一路行來她便讓翠翹順手也把邢小薇的衣裳給洗了,順手把她的住處給整理了。
邢小薇不是那扭捏的人,如此倒也方便。
戚繚繚就坐在公事房裡等戚子煜的消息。
燕棠也沒有多少喘氣的時候,剛剛駐紮下來,沿線的將領有無數的軍情要彙報,而前方又不斷有戰報傳來需得立刻做決定。
整個前廳整夜就沒有缺過人,讓戚子煜去打頭陣他是冒了險的,但這場首戰必須得贏,讓在旁人去,總不如他讓自己人去來得決心更大。
他雖然沒有跟戚子煜就此聊過什麼,可他就是知道,在關鍵時刻,戚家一定是最能和他一條心的人。
這場若是敗了,戚子煜還是會迅速重振旗鼓,若是勝了——能讓他立下這場功勞,也算實至名歸。
倒也不是一點都不慌……那畢竟是戚繚繚的親人,同樣也是他打小就在一起的兄弟。
“傳令下去,往殺虎口與安家口方向多派些探子過去,有任何消息則即刻來報。”
議事的間隙他下了道令過來。
……
長城自居庸關起至清水營止,前後建起了內外兩道防線,外線上的安家口與殺虎口皆是重鎮。
戚子煜策馬跟隨藍鍾離出了殺虎口,往東北疾行了數十里,分毫未有落下。
藍鍾離側首打量過他兩三回,內心裡也不禁暗暗讚許。
世家子弟於學業上葉公好龍者居多,有真材實學者少,有些是不學無術,有些是資質平常。
他們在邊關的戰將的確是不怎麼把某些花拳繡腿的公子哥兒當回事兒,但是一路行來他所見的這批勳貴子弟,雖然身上的確有着富貴之氣,可該正經的時候從不曾拖後腿。
身邊這位靖寧侯世子,早先在京師就聽聞過與泰康坊裡其餘幾位世子一樣是年輕有爲的後輩。
眼下見他心無旁鶩,有着首次出征的鄭重,卻未曾有絲毫慌張,已經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