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齊王和楚王大敘兄弟情誼,這廂王蘊飛率先回了王府,而沈秋檀冒險在白雲寺的客廂留宿了。
山裡的燈火慘淡,星空便顯得尤其明亮。
亥時三刻,沈秋檀與鄒微兩個略一梳洗,自然而然的躺在了一張牀上,就像當初她們住客棧的時候一樣。
夜深人靜,沈秋檀還沒有睏意,很想說話:“鄒姐姐,你爲何會喜歡闖蕩江湖?”現實可不是電視劇,江湖險惡也不是說說的。
再者,即便鄒微不是鄒家的血脈,但鄒老的財富分出個頭髮絲給她,都足以叫她過上優渥的生活,何況鄒老那般年紀一聽鄒微可能去了北地,竟不惜親自去找,可見鄒老對她的在乎,留給她的財帛也絕非一星半點。
鄒微笑笑:“我原先也不知道,只是不喜歡被拘在院子裡。不過現在知道了。”
“嗯?”
“當然是因爲原亦啊,沒有闖蕩江湖,我怎麼會遇到原亦,這簡直都是冥冥中早有註定,我們是天生一對。”
沈秋檀無語,這是又要犯花癡了麼?
許是長夜安靜,鄒微很有傾訴欲:“你不知道,那時候我乘船在黔江之上,江水湍急,江上水匪橫行。那一天狂風作浪,船家心知不好帶着一船人逃跑,但又哪裡是水匪的對手。我眼睜睜的看着那些水匪將一船人都打死了,要不是我走到哪裡都揹着老頭兒給我的箱子擋着,我也一起死了。
我奮力的抵抗着,但雙拳難敵四手,眼看那水匪的匕首就要插入我的喉嚨,就在這時,原亦一身粗布衣裳,腳踩清波,身姿如鬆,足尖沾水幾下就到了船上,他拉弓射箭,那箭頭先於匕首插入了水匪的後心……他簡直不是人,他是神!”
原來是這般,沈秋檀終於懂了。
鄒微還在繼續:“那時候他還用斗笠遮着臉,可在心裡,這普天之下已經找不出第二個比他更英偉的男子了,我這輩子就認定他了。”
“可是我總覺得他……”沈秋檀有些擔憂,袁亦可不像是耽於兒女情長的人。
“我知道,可你不必勸我,誰勸我都沒用,我認定的事情,變不了的。”
“原亦的歲數,他是得那些有修爲的人麼?這世上真的有神仙麼?”知道多說無益,沈秋檀乾脆轉移話題,也好探聽一下原亦的事情。
“嗯。你都見到了,那個山鬼也是,不過他們修煉的功法不一樣。”
“所以他們對立?”
鄒微思索了一會兒:“算是吧。”
“我知道,你覺得我和他之前差距太大,說實話,我自己都不看好我和他的結果,但不努力試一試,直接就放棄了,那就不是我鄒微了。”
沈秋檀點點頭:“那我祝福姐姐。”
鄒微心裡歡喜,剛想要再說些什麼,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響動。
沈秋檀摸起斧頭,鄒微準備好了辣椒粉,說山鬼,山鬼就來了?
“咳咳!”
兩人嚴陣以待,誰知門外傳來一陣輕咳,沈秋檀問道:“李琋?”
“嗯。你睡了麼?”李琋低低的應了一聲。
鄒微撇撇嘴:“你家男人可真黏糊,分開一晚都不行麼?”
沈秋檀紅着臉解釋道:“許是找我有事。”
“罷了罷了。我去別處睡去。”鄒微擺擺手,快速的披了衣裳打開門。
原以爲齊王見了鄒微會有些尷尬,畢竟男人離不開老婆叫人知道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但李琋只淡定的與鄒微頷首致意,那神情,簡直是說,離不開老婆是最天經地義的事了。
門又關上,沈秋檀拉住李琋冰冷的手:“怎麼這個時候來了,大晚上的,路上不好走吧?”
“不冷。好走。沒有你我睡不着。”
這個臭不要臉的,沈秋檀抿着脣:“佛門清靜之地,你這個沒臉沒皮的……”
李琋抱緊沈秋檀:“想到哪兒去了,我就只是看看你。”
想歪了的沈秋檀臉更紅了,兩人安睡一夜,第二天沈秋檀醒來的時候,李琋已經提前回去了。
“真是忙啊,連多待一天都不行。”鄒微手裡揪着不知名的小草,慢悠悠的道。
沈秋檀沒說話,按照計劃,今晚她們還要再白雲寺住一晚。
李琋走的時候又帶走了幾個護衛,如今沈秋檀身邊很多空子可以鑽,就看山鬼會不會現身了。
然而又是一天過去,依舊相安無事。
已經出來兩天,過兩日還要應對楚王妃的設宴,沈秋檀不得不結束試探,整理隊伍回城。
到了白雲寺的山腳下,那施粥的窩棚還在,棚子裡的難民雖然穿的破爛,但看着精神頭極好,想必吃的還算飽。
“踏實的多半都返鄉了,留在這裡的要麼是斷了手腳的殘廢,要麼都是一些遊手好閒之輩,還有一些京畿的地痞乞丐。”陳延英立在齊王府的馬車前,笑吟吟的看着沈秋檀。
“表哥,你怎麼來了?”沈秋檀驚喜道。
鄒微也小聲道:“不得了,這是你表哥,長得還真俊。”
“書院放假幾天,王爺走之前告訴我你在這裡,我便順道過來接你了。”沈秋檀不便常會孃家,陳延英又是一介外男,自然也不好沒事兒去王府找表妹。
“嗯。那我們一起。”沈秋檀回頭看了一眼窩棚。
“走吧。”陳延英招呼道。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魯王府的用心,要搭窩棚施粥哪裡不行,偏偏選在了香火鼎盛、善人云集的白雲寺山腳。
無非是因爲人流衆多,想讓這“善事”穿得更加深遠些。
但實際上,也不過是給一些遊手好閒之輩一個去處而已。
陳延英搖頭,也不知道魯王的幕僚和長史都是怎麼想的,凡事過猶不及的道理都沒想清楚麼?
他哪裡知道這一切根本不是什麼長史幕僚的建議,而是魯王府中的劉孺人所爲。
劉孺人可從來不閒着。
她雖然被一個怪異的長得像石頭一樣的黑衣人捉了又放了,看上去又做回了王府孺人,但她心裡可還一直警惕着。
爲什麼隨便一個人都可以把她擄走,還不是因爲她只是一個小小的王府孺人。
若她成了魯王府的女主人,成了大寧的皇后,她還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擄走的麼?
她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