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只隔着一道小木門,一面人氣鼎沸,一面盡是蕭條。
那茅草屋不大,看上去除了破敗之外,並沒有別的不妥。反倒是高低的枯草、滿院子的裸露石頭,看着怪異的很。
安邑里這等行人如織的繁華地段,竟然會有如此破敗的院落?
當真是大隱隱於市。
陸錚已經進了茅草屋,沈秋檀拉着李翀從幾個護衛中間鑽了進去。
入眼的是坐南朝北的三間小屋,當中的那一間擺了兩張小巧的玫瑰椅,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東西,靠東的一間收拾的纖塵不染,其中有一架比尋常牀榻都要高上許多的木牀,木牀上鋪了潔白如新的牀單,牀的三分之一位置有一個彎曲。
秦風發現牀側有一個拉桿,見陸錚應允,便用力拉了起來。
那牀的一端便緩緩的升了起來。
沈秋檀歪歪腦袋,這玩意兒看上去,怎麼有些像是現代社會的手術檯、病牀?
再看四周,還有一張方案,兩個抽屜櫃,再就是一屋子的燭臺、燈籠。
方案被收拾的乾乾淨淨,陸錚打開抽屜櫃,其中一個是零散的瓶瓶罐罐,另一個則裝滿了冷冰冰的金屬器物,認識的有大小長短不同的一套剪刀,各種尺寸的刀具,粗細俱全的銀針,還有更多的是不認識的。
“怎麼了,小倪,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李翀有些擔心的問沈秋檀。
陸錚回頭,就看見一臉煞白的沈秋檀,也報以詢問的眼神,沈秋檀卻沒解釋:“再看看剩下那個房間。”
“丹爐,草藥櫃……還有些香材,豆蔻、藿香、甘鬆……尋常的很呀。”綠豆看得十分認真,邊看邊叫身後的兩人記錄在案:“爐子還帶着餘溫,屋子裡也有些熱,是燒了地龍。”
秦風的身上都熱出了汗,他上前打開丹爐,嘟囔了一聲:“好衝的味道!”
沈秋檀的眼珠轉動不停,方纔就覺得好像哪裡不對……直到現在味道傳來,她大喝一聲:“不好,大家快出去!”
幾乎同時,她左手拉着李翀,右手拉着易容成陸錚的李琋,一下子飛奔到茅草屋之外。
在他們身後,剛纔還穩穩當當的茅草屋,轟然爆炸。
隨着巨大的聲響,茅草屋成了一堆斷壁殘垣。
若是方纔沒有跑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沈秋檀被陸錚護着壓在身下,倒是沒受什麼傷害,可物證都毀了啊!
“剛纔那是……”陸錚看着沈秋檀,眼中醞釀了太多的不明情緒:“你如何得知?”
沈秋檀看着滿面塵垢、有些滑稽的陸錚,卻笑不出來:“那屋子雖小卻燒着地龍,溫度不低,爐子裡的氣被抽空了,裡面發出刺鼻氣味的是黃磷,而爐子裡放着的全是火藥,等那爐子被打開,遇到空氣,黃磷自燃,火藥連帶着被點燃……”
其他人都驚呆了。
方纔那般威力的,就是傳說中的火藥?
不是說火藥的方子早都失傳了麼?
陸錚看着沈秋檀,沉聲問道:“這些,你從哪裡知道的,你究竟是誰?”或者說,究竟是什麼東西?
莫非妖精掌握的智慧就是比人多?
自己就這樣欠了她兩條命了……
“恐怕如今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陸大人,這件事情還有幾個疑點。”聲音奶聲奶氣、軟軟綿綿,但神色卻是肅穆的很。
陸錚壓住胸口起伏的情緒:“願聞其詳。”
“第一,我們在來的路上有一夥人要提前相看我們這些‘貨物’,爲首的那個被稱作‘小裘公公’,此事不知是否與他也有勾連;
第二,我們來的時候一共是十二個孩子,但到了這裡之後只剩下七個,路上沒有傷亡,應該是到了揚州才被換了地方,我們與他們的差別……似乎只是我們長得更好看一些,可他們又被送去哪兒了?
第三,之前我們想趁夜逃跑,不小心進了這個院子,當時那位楊大人不知在同誰講話,但卻提到了茅草屋中的‘藥婆’,對他們而言,這人似乎很是緊要,大人的速度很快,手下辦事也牢靠,兩個院子被封得死死的,但那個‘藥婆’去了哪裡?
是有內奸,還是說……”
陸錚面露沉吟:“不會,那藥婆應該還在這兩個院子裡!”
“秦風,再給我搜,就是將這裡的地皮掀翻了也要給我找出來;秦朗,將那個趙文押上來,本……本官要親自審問!”
陸錚就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那趙文被拖了上來,去了口中的破布。
“說吧,藥婆去哪兒了?誰給她報得信!若是實話實說,我還能給你個痛快!”
“哈哈哈!”趙文看着被夷爲平地的茅草屋,狂笑不止:“好,燒得好呀!藥婆果然厲害!”
“冥頑不靈!”綠豆呵斥。
趙文冷笑出聲,兇狠的盯着沈秋檀:“陸大人運籌帷幄,但若是以爲這就算旗開得勝的話,那恐怕要叫大人失望了……”
“按住他,他要尋死!”
陸錚站了起來,沈秋檀衝上去抓住他的手臂,想看看趙文的過去,誰知反被趙文握住:“你……你究竟是何人?”
“我?”沈秋檀指指自己的鼻子:“嗨呀,不是早說了麼,我是你爹啊!”
“你爹?倪蝶?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哈哈哈,沒想到我趙恩義半輩子謹慎如鼠,最後卻載到一個六歲的奶娃娃身上!”
說着就要自盡,沈秋檀摸起一塊石頭,一下子砸上他的後腦,砸暈了看你怎麼死,誰知她現在的力氣簡直弱爆了,那趙文被砸的一愣,根本就沒有暈過去,又要自裁。
李翀一驚,拉住沈秋檀:“女孩子怎麼這麼兇!”
然後抄起一塊更大的石頭:“看我的!”
現在想想,這裡全是石頭堆也沒什麼不好的,起碼打人順手。
趙文只覺後腦和腦門疼的要命,耳中嗡鳴昏聵,他看看沈秋檀再看看李翀,親爹啊,這兩個都是什麼人啊,連死都不讓死啊!
他懷着十分不滿的心緒,終於如願以償的暈了過去。
“大人,那二十來個孩子都是被拐來不久的,有一些還能記得自己的家鄉。”
“大人,沒有找到藥婆。”
“大人,楊巡拒不招供,您看要加重刑麼?”
“大人,沒有發現旁的線索。”
陸續有人來稟,一樁樁一件件,都不是滿意的結果,陸錚的眉頭擰得愈發緊了。
他爲什麼要先人口拐賣案,因爲只要查出人口拐賣案,就能摸出貪腐案的底。他隱約記得,這人口拐賣案是貪腐案的冰山一角,所有參與拐賣的官員,與貪腐案几乎都脫不開干係。
楊巡不足爲懼,趙文更是死不足惜,但線索不能就這麼斷了。
他揉着額角,努力的想通過前世的記憶再找出些有用的線索……
前世,這場貪腐案就不明不白,到後來真正的陸錚起兵謀反,更是無人記得這案件的始末了,可他不能不查,虧空的國庫,總要再填滿,才能資本抵禦未來外族的入侵。
而且,淮南若是亂了,天下也安寧不了多久了。
“大人,這裡似乎有些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