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掌珠惶恐無助的意識四處蔓延,禁錮了她所有的氣力,她只能被動着由許一鳴弄上汽車。
“掌珠,你想吃什麼?”許一鳴低頭問着她,很大方的說着:“今天我請客,你想吃什麼就說!”
想吃什麼?汪掌珠覺得自己一想東西頭就疼得厲害,許一鳴緊盯着自己的兩隻眼睛大的詭異,想要伸手推開他,但手一擡,一陣天旋地轉,眼前黑,身體癱軟了下去。
許一鳴立刻就慌了,“掌珠,掌珠!”他喊了她兩聲見她不迴應,急忙吩咐前面的司機,“快點,去醫院,快點……”
冰涼的針頭一紮進血管,汪掌珠就恢復知覺了,她疼的一抽氣,“別動!”兩個聲音齊聲喝止。
護士動作利落的用膠布固定好針頭,把她的手放回牀邊,囑咐一句:“不許亂動啊。”又轉頭對許一鳴說:“她的家屬呢,來了嗎?”
“我就是。”許一鳴挑了下眉,年輕的臉上一臉擔當。
護士用明顯懷疑的目光將他上下打量一番,許一鳴終於有了些覺悟,瞥了一下嘴,“我是她哥哥,她的一切我都可以做主的。”
他這句話剛說完,躺在牀上的汪掌珠臉色倏地一白,彷彿被戳中痛處,大眼睛忽閃明滅了兩下,又掉下眼淚來,引得護士再次用疑惑的目光將許一鳴上下打量一遭。
醫生診斷,汪掌珠是因爲嚴重脫水低血糖才引起昏厥的,許一鳴叫司機出去買了飯菜回來,菌湯,炒青菜,醬牛肉,且不論是否適合現在的汪掌珠,看着還挺豐盛。
雖然汪掌珠口口聲聲的對自己說楚煥東變了心,許一鳴對這件事情也是耿耿於懷,但楚煥東對汪掌珠的在乎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並且楚煥東現在也是汪家的一家之主,許一鳴終究還是不敢託大,在送護士出去的時候,他還是順便給楚煥東打了電話,通知他說汪掌珠昏倒住院了。
“先喝點湯,然後再吃些牛肉,這樣身體就有勁了!”從來沒有照顧過人的許一鳴,動作笨拙的喂着汪掌珠喝菌湯,“醫生說了,你就是被餓昏的!”
汪掌珠現在根本沒有心情吃東西,靠在牀頭兩眼無神的看着天花板。
許一鳴壓制着他的少爺脾氣,上下動了動眼珠,低聲叨叨咕咕地說:“掌珠,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如果不吃點東西,等一下就不是昏過去了……”
汪掌珠繼續裝屍體,一動不動。
許一鳴無奈的將菌湯放下,剛想要再說些什麼,聽見外面走廊由遠及近傳來一陣有規律的腳步聲。
“我哥來了!”汪掌珠像詐屍一樣突然從牀上彈座了起來,一臉驚喜的看着許一鳴。
“神經病!”許一鳴看着汪掌珠暗恨的咬咬牙,但在她殷殷的目光注視下,還是不得不起身去開門。
來人果然是楚煥東,他被幾個保鏢衆星拱月般簇擁着走在前頭,黑色的外衣衣袂微動,五官英挺眸如寒星。
楚煥東走進屋裡,先習慣性的環視了一下整個環境,然後視線從汪掌珠的臉上劃過,有那麼一剎那,不着痕跡地微微一晃,眼底像是閃着細碎的光,卻又稍縱即逝,然後纔開口問道:“掌珠,怎麼會突然昏到了?醫生怎麼說?因爲什麼病的?”
汪掌珠一看見楚煥東來了,大眼睛裡面就起了淚水,只是被長長的睫毛託着,正在將滴未滴的時候,楚煥東一句貌似關心的問詢,讓她的淚珠就刷的一下爭先恐後地落了下來。
“哭什麼?怎麼還跟小孩子似的,動不動就哭?”楚煥東微有不耐的皺皺眉頭。
許一鳴跟他只隔了兩三步的距離,連楚煥東眉心那兩道細微的紋路都看得清晰明瞭,他不禁握了握拳頭,轉頭恨鐵不成鋼般的瞪視着汪掌珠,沒好氣的說:“你的眼淚怎麼這麼不值錢啊!別哭了,沒人稀罕!”
楚煥東的神情一凜,微微斜過的目光刀鋒般瞟向許一鳴,只是這個時候許一鳴正背對着他,拿着溼巾狠狠的給汪掌珠擦着眼淚。
這時,門外又一陣腳步聲傳來,幾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護士匆忙的走了過來,遠遠的就笑容可掬的向楚煥東伸出手,跟他打着招呼,“楚總,您過來了……”
楚煥東看見這些來人表情沒太大變化,矜持的跟來他們打着招呼,又問了主治醫師一些汪掌珠的情況,聽醫生說汪掌珠並無大礙後,他點了點頭,然後吩咐說:“麻煩你們將她換到最好的病房,用最好的藥品,配備最好的醫護人員,還有,”他看了一眼桌上擺着的不倫不類的醬牛肉和菌湯,“給她配備最合理的餐點。”
“好,楚總,我們馬上去辦!”醫院的人連連點頭稱是。
“煥東,該走了吧,那邊的晚宴已經開始了!”隨着一聲嬌呼,林雨柔出現在病房門口,一身v字領的黑色長裙一看就是和楚煥東衣服遙相呼應,腰間一條白色的珍珠繫帶隨着她的腳步垂垂墜墜,她走到楚煥東身邊站住腳,很自然的挽上楚煥東的胳膊,笑盈眉目,“掌珠,感覺好點兒了嗎?”
汪掌珠見楚煥東來看她,本是滿心歡喜的,但見林雨柔這個時候還跟在他的身邊,心口一陣愴然,即使楚煥東現在什麼都給她配備最好的,讓她享受着總統級別的待遇,一切也都是惘然!
現實已經無比清楚的告訴她了,她再也不能像從前每次生病時抱着楚煥東的胳膊撒嬌說能不能不打針,能不能不吃藥,囉裡八唆的胡攪蠻纏了,楚煥東不同意她就眼淚汪汪的假裝委屈了!
他的哥哥再也不會像從前的無數次一樣,抱着她,哄她,勸她,逗她開心了,再也不會因爲她一場小小的感冒徹夜不眠陪在她牀邊了!
從前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個情節,全都是一段段讓人肝顫寸斷的回憶!
汪掌珠把酸澀的眼淚忍下去,扯開一個笑容佯裝輕鬆的對着林雨柔笑着:“沒事,我什麼事情都沒有!”神情裡留露出種與生俱來的倔強和驕傲。
楚煥東看着汪掌珠因爲淚溼而愈加捲翹的長長睫毛,明明看起來那樣傷心,可又滿臉寫着隱忍的委屈和倔強,彷彿是個剛剛受了欺侮的孩子,他只覺得心頭像被什麼利器狠狠的戳了一下,疼的他連話都說不出來。
他微微擡眉,挽着林雨柔離開,心裡卻知道,這不過只是開端罷了。
看着楚煥東和林雨柔相攜着離開,汪掌珠將頭埋在被子裡,再次放聲大哭,這一天,她彷彿把這十八年來積蓄的淚水全部哭出來了,委屈,不甘,傷心,淚水像開了一樣,她小小的手緊緊的攥着被單,人都哭的瑟瑟的抖
許一鳴看着汪掌珠皺緊了眉頭,他走上前摟住汪掌珠,什麼安撫性的話都沒說,因爲他獲知的汪家的情況和眼前生的情景已經壞得不能再壞了,此時,任何語言的安慰都是蒼白無力的,他只能用右手一直握在汪掌珠的左手。
汪掌珠病了。
這天晚上,她是徹底生病了,半夜的時候她起了高燒,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因爲兩天沒有吃東西,她身上半分力氣都沒有,睜開眼睛看着四周一片漆黑,頭又痛又脹恨不得炸開來纔好,她再也沒有力氣保持清醒,模模糊糊中只能抓住一點頭緒……她想,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爸爸……哥哥……
汪掌珠連續四天沒睜過眼,只是嘴裡不停地出模糊的囈語,許一鳴被嚇得半死,連學校都不去了,每天都守在汪掌珠的病牀前。
病房裡很安靜,藥液緩慢地一滴滴落下,流淌進輸液管,許一鳴坐在汪掌珠的牀邊,看着病牀上孬弱無依的汪掌珠。這麼多年,汪掌珠笑也罷,哭也罷,調皮搗蛋也罷,強詞奪理也罷,就連難過失意的時候,她也總是生氣勃勃的,可是隻是兩天的時間,她竟落得這樣!
直到第四天,汪掌珠才勉強的清醒過來,她睜開眼的時候就看見了一張放大了的焦急的臉,她虛弱的叫了聲:“鳴子!”聲音嘶啞的把自己都嚇了一跳,眼眶自然又紅了起來。
許一鳴又是歡喜又是難過,“你個笨蛋,我以爲你睡過去了呢,你還知道醒過來啊……”說着哽咽難言,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仰起了頭,但眼角終於有淚溢出來。
汪掌珠又住了幾天的院,病情基本好的差不多,醫生說她可以回家了,可是她卻不死心的推說自己頭有些疼,說再等等,再等等,因爲她要等的那個人,還沒有來看她。
許一鳴自然知道她在期待着什麼,他不厭其煩的,第n遍的告訴汪掌珠,“你哥隨着商團去國外考察了,在你生病的當天晚上就走了,你還在這裡等什麼啊?”
汪掌珠對這樣的自己也是又痛又恨,恨自己到這一步了竟然還在等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