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悄然而至又悄然而去,連續下了一夜的雨在接近天亮之前終於停了下來,空氣中泛着潮溼的味道。
並沒有出太陽,天還是有幾分陰沉,彷彿在暗示着什麼一般,陰沉沉的給人一種特別不舒服的感覺。
慕晴動了動,她覺得她的喉嚨乾的要命,渾身無力,而且伴隨着陣陣頭痛,她轉動着眼珠子,眼角還泛着一絲淚花,緩緩的,她睜開了眼眸,擡頭看着頭頂的天花板。
心臟依舊一陣陣的抽痛,幾乎要麻痹了她的痛覺神經,她眼眸有些空洞的看着天花板,然後轉頭,看向窗外陰沉的天,不見一絲陽光,那般的悲涼。
她眼眶泛紅,鼻子一陣酸澀的感覺,阿獄……
對不起,她將他忘得這樣的徹底,一次次的傷害他,一次次的拖累他,每次都讓他置身那水深火熱之中。
還說出了那種傷害他的話,永遠不再相見,她現在可以想象到,阿獄是怎樣一種疼痛,一切都是爲了她,如果不是她的出現,阿獄的人生不會變得那樣的悲涼,不會經歷那種地獄般的生活,也不會爲了她而跑去參加什麼黑手黨帝國,在死人堆裡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沒日沒夜的與殺戮與血腥翻滾在一起,只因爲對她的一句承諾。
爲了她,他將自己狠心的拋入萬丈深淵之中,與死神對抗着,哪怕粉身碎骨,哪怕萬劫不復,他都義無反顧的去做了。
十一歲到二十五歲,整整的十四年,他終於如願的坐上了那個最高的寶座,站在了所有人的巔峰,沒有人再可以傷害她,實現了自己的承諾,她曾經想要的,他也全部有能力給她了。
可是,她答應過他的,卻再也沒有辦法去實現。
他浴血奮戰這麼多年,爲的,也不過是那句話,要她做他的新娘,可如今,命運交錯,她如願的徹底忘記了他,忘得一乾二淨,轉而愛上了別的男人,如今,馬上就要嫁給別的男人,只留他一個人在原地掙扎着。
慕晴收回目光,看向正在她牀邊椅子上淺寐着的厲禹風,他就連睡着,眉頭都是緊緊皺着的,她知道,那是對她的擔憂,如今,她不可自拔的愛上了面前的這個男人,從忘記了阿獄的那一刻,她就永遠的註定要辜負他。
慕晴看着厲禹風的睡顏,微微失神,她在想,如果,當初她沒有忘記阿獄,再到後來,遇到厲禹風的時候,命運會不會和現在不一樣?
如果,當時她沒有忘記阿獄,她想,她根本就不會和厲禹風遇見,因爲她不會好好的待在孤兒院,她一定會不惜一切去尋找阿獄,根本不可能會有後來和厲禹風的相遇,也不會和他相愛,一切都沒了可能。
一切都會迴歸原位,但是現在,卻再也沒了那種可能,如果也只能是如果,那時候,阿獄爲了她能夠生活的幸福一點,便用了組織裡特有的藥水,消除了她那兩年的記憶,一切的原始都是爲了她好,而她,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傷害他。
不但在他在煉獄之中掙扎的時候生活的快樂坦蕩,還在他努力想要強大從而回來娶她的時候,愛上了別的男人,而這個男人還是他的敵人。
慕晴感覺到一陣陣鑽心的痛楚,她彷彿在體會着阿獄此時此刻的心情,面對她的無情,她的遺忘,他是一種怎樣的悲涼?
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如果不是因爲她,阿獄也不會變成那樣一個生命中只有殺戮的惡魔,他手上所沾滿的鮮血,也都是爲了她,都是拜她所賜!
原本就是那樣一個對她溫柔的男孩子,那樣的陽光那樣的帥氣,卻被她毀了一生。
慕晴突然想到,在自己十二歲那一年,在龐淑蓮因爲賭博而欠下鉅款的時候,把她抵債給那個變態老頭子的時候,突然出現的那個少年,那個救了她的少年,原來,就是阿獄。
他這麼多年,都無時無刻不在關注她,默默的保護着她,慕晴腦海裡閃現出過往中發生的一件件奇怪的事情,每次她遇到什麼不好的事情的時候,最後總會變成好的結局,原來,一直都是他在背後守護着她。
因爲他的身份,因爲他的地位還不夠穩固,他不敢和慕晴見面,耽誤了這麼多年,卻終究是錯過了她。
如果,當初他可以早一點出現,那麼,慕晴和厲禹風就不會有別的可能。
慕晴閉眼,眼角有兩滴眼淚劃過臉頰,心痛到幾乎窒息,如果可以,她竟然自私的希望,她可以永遠不記起來這段悲傷的往事,這樣的話,她就不用如此的痛苦,陷入了這掙扎之中,一邊是厲禹風,一邊是牧之逸,她已經做了選擇,也無法改變什麼,可是,她卻心懷愧疚,讓她難以承受。
“怎麼了?怎麼哭了?是不是感覺哪裡不舒服?!”厲禹風很快就醒來了,他已經守了一夜,生怕慕晴會發燒,寸步不離,現在他卻突然看到慕晴在無聲哭泣,真的是把厲禹風給嚇了一跳。
慕晴睜開眼,看着厲禹風焦急的神色,這樣的男人,向來都是那般雲淡風輕,永遠是那般運籌帷幄,把一切都掌控在手掌心,理智沉穩,卻只對她一個人露出這樣的神態,像一個真正活着的人一般,有了喜怒哀樂,這樣深愛着她。
她,該怎麼辜負他?
厲禹風摸了摸慕晴的額頭,好在並沒有發燒,這就是萬幸,他當即就鬆了一口氣,總算感覺輕鬆了下來,這整整一晚上真的快急死他了。
“厲禹風……”慕晴聲音有些沙啞的出聲,眸光看着厲禹風,看着他那張驚爲天人的帥氣臉龐。
“嗯?感覺哪裡不舒服嗎?餓不餓?想吃什麼我給你做。”厲禹風坐在牀邊,然後伸手擦乾了慕晴臉頰上的淚珠,動作輕柔,那雙向來冷漠薄涼的眼眸也泛着柔和的光芒,那般的驚豔人心的美麗。
慕晴看着厲禹風,覺得鼻子有些酸澀,她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厲禹風,也不知道該怎樣去彌補牧之逸,這兩個男人,真的是爲了她付出了太多太多了,她都知道的。
“你愛我嗎?”
慕晴問着,她也不知道她爲什麼要問這樣的一個問題,她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她也不知道她內心裡究竟想要什麼樣的答案。
厲禹風微微怔了怔,眸光有些怔楞,他看着慕晴那悲涼的神色,他竟然有種慌亂又心痛的感覺,瞬間蔓延全身,讓他整個人不能繼續淡定。
“傻瓜,怎麼會突然這麼問?”他伸手揉了揉慕晴的頭髮,聲音放輕了一些問着。
慕晴沒有再說話了,只是靜靜的看着他,厲禹風不閃不躲的直視着慕晴的眼眸,坦然沉靜。
“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你心裡在想什麼?”慕晴想了一會兒,卻突然問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厲禹風也有些猝不及防,放下就愣住,沒有反應過來,他看着慕晴的眼眸,那平靜中彷彿又帶着風暴的眼眸,讓厲禹風有一種彷彿慕晴已經全部看透了他內心的感覺。
“都這麼久了,我怎麼會記得。”厲禹風沒有直面回答,而是模棱兩可的說着,轉身去給慕晴倒水,背對着慕晴,他們互相都看不到對方的神色。
慕晴看着厲禹風給她倒水的背影,她眸光裡有某種不確定,卻又彷彿確定了什麼。
厲禹風……他有事瞞着她。
讓她不由得想起來當初豫挽心的那一番話,似乎,也不是完全沒有憑證。
但是,她就是懦弱到不敢去戳破這層紙,也不敢去過多的觸碰,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一些什麼擔心一些什麼,她想要完全的去相信他,她想要沒有任何顧慮的去相信他,可是如今,爲什麼卻變了一些味道呢?
厲禹風轉身回來,他手裡端着一杯溫熱的水,然後把慕晴扶了起來,讓她舒舒服服的靠在靠枕上,然後把水遞給慕晴。
“先喝一點水潤潤嗓子,是不是感覺餓了?畢竟從昨天中午到現在你一點東西都沒有吃。”
他依舊是那樣關切的關心着她,照顧着她。
慕晴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水,掌心隔着那玻璃可以清晰的感覺到水的溫度,卻,沒有覺得溫暖,莫名的覺得一陣涼意。
慕晴擡頭,再次的看向厲禹風,這一次,他再也沒有閃躲她審視的目光,異常的坦然,眸光深邃,她一眼望不到底,卻可以看到,這雙眼睛裡,從來,只有她。
如果可以,她希望她什麼都不要知道,不論,厲禹風是不是真的有什麼事情瞞着她,不論他最開始的初衷是什麼,她現在都不想要再去知道,是的,她就是這樣一個軟弱的女人,她再也沒有辦法承受什麼她不想接受的事情。
她想要的,從來都是可以安安靜靜的生活啊,所以,如果可以,請讓她不要再那麼悲傷了。
“我餓了,我想吃你做的飯。”她再次擡頭,看着厲禹風,脣角揚了揚,輕輕的說着。
厲禹風看着這樣的慕晴,他輕笑着點點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