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常相思不相信,這怎麼可能!哥哥這麼強大,強大到可以和裘無止抗衡!不可能死得這麼慘!不可能敗成這個樣子!沒入在水裡的她眼睛苦澀,她伸出手本能地去拉扯上空清雲,想要帶他上去,卻怎麼都沒有拉動。
“噗!”水花濺起,常相思不得不浮上水面透透氣。井口處,公玉華一直在等着她,他如此沉默,那眼神卻猶如看透了她的心一般。她眼圈一紅,抹去了臉上的淚水,望了他一眼,重新潛入了水裡。
“咕噥咕噥。”
“咕噥咕噥。”
水面一直冒着泡泡,公玉華和洛白生在井口邊很是焦急。只要一有異常,公玉華隨時準備跳下去。水泡一個個悠悠然地從水裡冒出來,被蕩起漣漪的井水,讓他無法看清下面的情況,也無法感知到常相思的內力變化。
水泡漸漸減少,水面也慢慢平靜下來,公玉華一驚,隱隱約約能看到常相思抱着上空清雲一動也不動,洛白生嘀咕道:“這個大笨蛋,不會真的想不開吧?”
水中,常相思最後看了看上空清雲的眼睛,臉一下子煞白。
“常相思!”公玉華大喊了一聲,正準備跳下去的時候,一股巨大的水花一下子揚了起來!
“嘭!”地一聲,常相思從水中飛了出來,那揚出來的水花,星星點點落在了井邊,濺到了公玉華的臉上。他鬆了一口氣,她出來就好。
又是“咚!”的一聲,常相思摔到了地上,整個人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公玉華猛地衝過來,怒吼道:“你瘋了!你還要不要活了!”她是故意摔在地上的,連洛白生都看出來了。這猛地一下,常相思的骨頭斷了十多根,卻又極速地復原。
常相思甚至還來不及喊疼,傷口就復原了。她冷笑了一聲,真是諷刺,連痛的資格也沒有了。公玉華扶着她坐起來,捧着她的臉,爲她細細擦去水珠。她默默地看着他,詭異的沉默在四周蔓延。這不像是她的風格,此時她應該哭泣,應該憤怒,可她什麼都沒有。
正因爲是這樣,公玉華才更加地擔憂。他擰乾她的衣袖,道:“等一下,我去把清雲大哥抱上來。”
“不必了。”常相思搖搖頭,蒼白的嘴脣還有些發抖,說出來的話也是有氣無力的。她空洞的眼睛裡,都是漠然。這淡漠,超出了公玉華的預料,根據他對常相思的瞭解,這不過是這暴風雨前的寧靜。
“你看到什麼了?”公玉華輕聲問道,只見常相思的眼圈一下子紅了,卻又不吭聲。
“沒什麼。”常相思望向別處,裘君諾此時還在石板上沉睡着,那小手捏成了拳頭。剛纔哥哥是來跟孩子道別了吧,想到這裡,她抽泣了一聲,可很快又憋住了。她緩緩地站了起來,紅光微微籠罩在她身上,火術加身,將她溼漉漉的身體和衣物都烤乾了。
“公玉華,看好裘君諾,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了。”常相思呆呆地看着小娃娃的臉,他如同一朵沉睡的蓮花
,那麼美麗那麼安然。她的手輕輕劃過小娃娃的臉,轉身向外走去。
“你去哪?”公玉華和洛白生異口同聲地問道,現在的她如此不一樣,沉默、傷感、決絕。
“在這等我,我想一個人靜靜。公玉華,借你的劍一用。”
公玉華點點頭,把劍遞了過去。這是上空清雲當初親手打造出來的劍,鋒利無比,寒氣逼人。常相思接了過來,只覺得手上有千斤重。
一個人可以懂自己,感覺真好。常相思凝視了公玉華一眼,隨即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石林之中。唯有洛白生疑惑而又難過地坐在井邊,黯然地嘆道:“清雲大哥,怎麼就這樣去了……”
荒蕪大山之間,有一處地方特別地顯眼。從天空上往下看,那地方就好像是沙漠中的綠洲,宛若人類最後的樂園。那裡綠意盎然,鳥語花香,山清水秀。夕陽西下,太陽不再那麼猛烈,一個挺着肚子的女子在花間穿行,採着紅花準備做胭脂。裘無止在一邊泡茶,望着那女子淺淺一笑,世間太平。
“咻咻咻!”
“咻咻咻!”
一聲聲凌冽的劍聲,從天空之上傳來!有人闖進來了!霧孃的臉一白,匆匆地走到裘無止的身邊,這個時候有人來,恐怕不是好事情。
“哐!”一把利劍從天而降,直直插到裘無止的茶几面前,那飄揚起來的灰塵,飄到了茶杯裡,髒了水,又迷了眼。
常相思立在劍後,盯着裘無止一言不發。而霧孃的心臟都快跳漏了半拍,她那水靈靈的大眼睛裡都是恐懼,手也緊緊地和裘無止十指相扣,一副小鳥依人狀,真是我見猶憐,再見殺之。
“你來尋死?”上空清雲的死,讓裘無止徒增了幾分信心。原本以爲上空清雲難以對付,可也不過如此,想來也是他高估了常相思。
常相思從裙襬上撕下一塊布料,“嘶啦”一聲,讓霧娘心驚肉跳。只見常相思把劍拔了出來,用那塊布料輕輕地擦拭那把劍,劍光凜凜反射在霧娘和裘無止的眼裡,晃得眼睛生疼生疼的。
她一言不發,甚至看也不看霧娘和裘無止一眼,只是默默地擦着劍,一遍又一遍。
“常相思,這可不像你的風格。”裘無止冷聲道,他殺了她的哥哥,按照對她的瞭解,她應該暴跳如雷,而她現在卻如此平靜,就像在平靜的湖面滴入一滴水,也不會泛起漣漪。
“唰,唰,唰!”明明是一塊布,可卻和劍摩擦出尖銳的聲音,而且越來越大聲。霧孃的眼皮不斷地跳着,問裘無止應該怎麼辦,他拍拍她的手,示意不要緊張。她含淚地點點頭,現在的她懷有身孕,她可不願意出了什麼意外。
我見猶憐,再見殺之。霧娘那楚楚動人的樣子,在劍光一閃之後,就花了臉!甚至連劍的影子都沒有看到,她的那張臉就如同蜘蛛網一樣,橫七豎八都是紅色的劍痕!血一下子爬滿了她的臉,她一愣,繼而才尖叫起來:“啊!”
“霧娘!”裘無止一驚,趕緊用內力給她療傷。
“啊!疼!疼!疼!”霧娘跌坐在地上,哭嚎着道。
常相思一言不發,看也不看那兩個人一眼,繼續默默地擦着劍,一遍又一遍。
上空家的毒藥,常家的暗殺術,配合起來,真是天衣無縫。常相思手裡的那塊錦緞,已經由原來的青紫色變得殷紅,就像是紅嫁衣的那種紅。她悽然一笑,如果哥哥還活着,就可以娶嫂嫂,那麼她就可以看他當新郎官,再去逗逗美麗的新娘子了。
毒粉,隨着那劍傷進入到霧孃的臉,她臉上的血突然自行止住了,結成了黑痂。霧孃的美貌將永遠成爲過去,她將永遠是這個醜陋不堪的樣子。裘無止太瞭解常相思的手法了,他怒而拔劍,指着她道:“你這個狠毒的女人!”
裘無止足足刺了哥哥二百一十劍,體無完膚,處處是傷,可他現在竟然說她狠毒。常相思冷笑了一聲,丟掉手裡的那塊綢緞,此時一陣風吹過,血綢像她的頭髮一樣飛揚,繼而沒了蹤影。
“嗚嗚,我的臉……我的臉!”霧娘抓狂的怒吼道,這樣的臉生氣起來,更加地扭曲了,可謂是慘不忍睹。所以常相思都沒有看她一樣,以免噁心了自己,她提起劍,指向了裘無止。
裘無止周身的殺氣驟然騰起,而常相思卻突然丟下了劍。那把劍“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那光一閃,霧娘害怕地捂住了眼睛。常相思冷然地瞥了一眼她,搖搖頭,繼而又平靜了下來。
“常相思,把劍撿起來!”裘無止怒道,他不會殺手無兵刃之人,常相思知道他的這個原則。可那雙鳳眼凜凜,她始終沉默着。
“啊!啊!我肚子疼!肚子疼!”霧娘突然捂住了肚子,血從她的下身蜿蜒而下。裘無止慌了,急忙跑到她的身邊把脈,是流產的徵兆。他立刻點住她的經脈,內力一輸,穩定了胎兒,血也立刻停止了。霧娘鬆了一口氣,摸了摸肚子,退後了幾步。她不能上當,她若是流產了,豈不是如了常相思的願。
膚淺的人,常相思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她不但不會傷害胎兒,還會讓孩子順順利利的出生,好讓她看看近親結婚的惡果。
“你在笑?”裘無止手裡的劍,恨不得衝過去把她碎屍萬段,如果她不是女人的話。
常相思在笑,可連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笑裘無止如此珍愛生命,還是笑他如此薄涼無情?
“上空清雲,風華正茂,厚德濃情,一笑傾城,奔波奮戰,不言勞累,卒於亂劍,終年二十二。”常相思面無表情,千言萬語只剩下這蒼涼的一句,碑文再完美,看的又有幾個人。茫茫一生,只剩下一句祭文,好悲哀。
“常相思,你亂講什麼?”裘無止倒吸一口涼氣,她目中有神,神裡有恨,恨裡又是讓人費解的平靜。
“哥,今日我找人給你陪葬。”常相思眸裡寒光一閃,自說自話,然後提腳一步步走近了裘無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