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平靜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和笑意,回了一句:“客氣了。”
公玉華放下早膳就退了出去。可常相思不知道的是,每一頓她吃的飯菜,喝的湯水,都經過公玉華親自試用。
“母后,你要不要再睡一會兒?還有哦,君諾可以幫你忙的,只要母后說。”失去裘無止之後,裘君諾這個新王忽然一夜之間就長大了。常相思心疼地撫摸着他柔軟的頭髮,搖搖頭,不過一個四歲的孩子,她只希望兒子能夠健康成長。
見常相思不說話,裘君諾低下頭,眼圈一紅:“君諾是不是闖禍了?是我帶着那個明月姐姐出去的。”
“不,該走總會走的。”不忍看見這張稚嫩的小臉上全是沮喪,常相思將小小的人兒擁入懷裡,裘君諾也安心地窩在她懷裡。如果不是裘無止離開,她和這個孩子很難靠近,可是現在卻有了相依爲命的宿命感。
宿命,是無法改變的關係。
洗漱過後,常相思巡視了一趟軍營。無論她去到哪裡,她都將裘君諾帶在身邊,寸步不離。公玉華的擔憂是正常的,公玉賦一向疼愛公玉明月,現在他的小公主在焰國失蹤了,自然不會輕饒過常相思。
經過幾天幾夜的尋找,明月依然沒有消息,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什麼憂慮的常相思,心裡也隱隱擔憂了起來。可軍營事務繁多,一忙起來,也就經常將明月的事情給拋之腦後。
今日,又是取血複製紅鷲的日子。經過第一次勝利,常相思對紅鷲更加有信心了,於是這次準備進行大規模的複製,讓一些新士兵也擁有紅鷲。
洛白生命人將幾十個箱子擡進來,一個箱子大概有上百個瓶子。裘君諾好奇地趴在箱子上,望着那晶瑩的瓶子,“哇”了一聲:“孃親,這是你的玩具嗎?”
洛白生哭笑不得,道:“大王,這是藥瓶。”
“洛叔叔好。”並未適應新身份的裘君諾,有禮貌地道。在孩子的臉上,有着超乎年齡的的冷靜,卻也保留着孩子的天真。洛白生很羨慕裘君諾,因爲這個孩子有着一個好母后。
“開始吧。”常相思讓裘君諾站在一邊,用簾子將孩子隔開在裡面,畢竟這場面不適合讓他看見。
洛白生低頭雙手準備着藥瓶,若無其事地道:“昨晚我喝得有點醉了,沒有胡說什麼吧?”今天他起來的時候,發現公玉華的表情有點不對勁,可問他又什麼也不肯說。
“沒有。”常相思用刀劍刺破手指頭,將一滴血放進一個瓶子,洛白生負責遞上新瓶子。他聽了她的話,哦了一聲,雖然沒有再說什麼,可腦海裡依然使勁兒回憶着。
“滴答。”
“滴答。”
血液滴入瓶子裡面的時候,發出極其輕極其輕的聲音。而裘君諾卻聽見了,玩着玩具的他在簾子後面輕聲問:“母后,什麼在響?”
常相思和洛白生對視一眼,裘君諾小小的年紀,居然有着如此好的聽力。兩個大人透露着驚訝,常相思趕緊道:“母后的瓶子
漏水了,沒事。”
裘君諾一聽,便不再問什麼。這一刻,常相思終於明白,有的人天生就鶴立雞羣、出類拔萃,註定爲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漸漸地,越來越多的瓶子都裝着一滴殷紅的血。因爲取血是極其私密的事情,現場除了洛白生、裘君諾,也沒有了外人。
這次的取血量是上次的兩倍,洛白生有點擔憂地道:“我說太后,你確定這次不會頭暈?”
“多事。”常相思嘴上雖然這樣說着,可也知道洛白生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
上次取血後,常相思就開始頭暈,她明白這是血壓低的表現。只有這個時候她才明白,縱然這個時空有很多事情都違反21世紀的規律,可也有很多東西是相同的。
血氣對於一個人極其重要,和內力一樣。一個人的血越少,施展內力就越困難。在這個亂世,若是失血,比斷手斷腳什麼的,還要慘。誰知道下一刻,會有什麼危險。
當裝好了一半的瓶子的時候,常相思的頭就開始眩暈了。洛白生停了下來,皺眉道:“我們停止吧。”
常相思搖搖頭,那一滴滴血依然從那白皙的指尖滴落:“沒有太多的時間。”
所有人都知道,現在的焰國,危險得不行。她不能讓裘無止交給她的國家,毀在她的手上。
見常相思堅持,洛白生也只好繼續。常相思的體溫越來越低,而臉色也越來越蒼白,唯一不變的就是那皮膚的光潔度。即使沒有血色。她依然是一個美人。
洛白生不停地遞上瓶子,裝好血液,再封存好。他忙碌的身影,在她眼裡越來越模糊。她清了清乾燥的喉嚨:“你就告訴我,你在紅鷲里加了什麼?”
因爲洛白生加了東西,紅鷲才能一滴就能複製在一個人的身上,也發揮出更強大的效力。她不相信是普通的東西,而洛白生眼睛一閃,笑眯眯地道:“怎麼,想偷師?沒門。”
就這樣一句話,洛白生就回避了常相思的問題。常相思知道洛白生平日裡嘻嘻哈哈的,可是還是很倔強的一個人,於是便不再問了。
“謝謝。”常相思無力地說完這句話,隨後就陷入了昏迷,這個時候所有的瓶子都裝好了血。一場必然勝利的戰爭,背後卻有疲憊不堪的付出。
洛白生迅速關上所有箱子,心疼地將常相思抱在牀上,一直等待的裘君諾衝了上來,見狀驚道:“叔叔,我母后怎麼了?”
洛白生給她蓋好被子,捏了捏裘君諾的臉:“你母后沒事,你就在這裡看着她。不要害怕,公玉華叔叔就在外面守着,有事你就喊他,知道了嗎?”
裘君諾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雙手摸了摸母后的臉,轉頭道:“洛叔叔,那聲音不是漏水的聲音,對嗎?”
洛白生聳聳肩,擺擺手:“你母后就是愛撒謊。剛纔叔叔做錯事情,被你母后揍了,疼得掉了很多眼淚,好慘。”
裘君諾信以爲真,充滿了憐憫道:“叔叔真可憐。”
洛白生一
笑,便放下簾子,讓人將緊緊關上的箱子帶了出去。在外守着的公玉華看到洛白生出來了轉頭望了過去隨後又望了一眼被擡出來的幾十個箱子皺眉對洛白生道:“辛苦了,你注意身體。”
洛白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回望一眼常相思的軍帳:“和你相比,我這算什麼,走啦。”
太陽明晃晃地照耀着大地,洛白生帶着數十個箱子,一頭扎進自己所住的軍帳,不許任何人靠近。
“啊!”一陣沉悶的哀嚎,從洛白生的軍帳裡面傳來。即使被內力控制着聲源,可公玉華還是聽到了,他低着頭,眼中含淚。
爲了和平的到來,每一個人都默默地付出着。無論是正昏迷的常相思,還是此時痛不欲生的洛白生,又或者是現在正全身心操練士兵的上空清雲。
“公玉叔叔,喝水。”小小的人兒看見公玉華站了一天,便端着一杯茶出來遞給他。
“謝謝大王,我不渴。”公玉華笑開,裘君諾只好忽閃着大眼睛進去了,望了望那似火驕陽,心裡琢磨着這個叔叔可真奇怪。
內力渾厚的常相思,雖然昏迷着,可身體卻在迅速地修復着。她的腦袋昏昏沉沉,可還是能聽見外界的聲音。她聽見了裘君諾讓公玉華喝水的清脆聲,聽見了表哥雄渾有力的指揮聲,以及一聲聲不明人員的哀鳴聲……
想探個究竟的常相思,因爲血氣不足,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睜開眼睛。裘君諾走進來,剛剛好看見顫抖的母后,便立刻上前爲她擦去滿臉的冷汗。
那哀鳴聲,不斷地傳入了常相思的耳朵,焦躁使她全身開始發抖,汗水無論怎麼擦還是一滴滴地落下,裘君諾手腳無措地大聲喊道:“公玉叔叔,你快來看我孃親怎麼啦?”
“咻!”一陣強風迅速颳了起來,裘君諾的話音一落,公玉華就立刻衝了進來。常相思蒼白的嘴脣正呢喃着,公玉華接過裘君諾手裡的帕子,爲她擦汗:“好好休息,不要急。”
公玉華能感受到常相思身體涌動的內力,而她現在卻太累了,無法有足夠的力氣醒過來。他不知她着急着什麼,見到她如此難受的樣子,心裡一揪,溫柔地道:“好好休息,所有人都沒事,真的。”
哀鳴聲淹沒在公玉華的聲音裡,緊閉着雙眼的常相思,呼吸漸漸平靜了下來。迷迷糊糊的她,說了一句話夢話又昏迷了過去:“是他回來了麼?”
公玉華眼神黯淡了一下,隨後點了常相思的神門穴,以便讓她好好休息。裘君諾見母后終於無恙,鬆了一口氣:“嚇死本王了。”
那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望了望沉默的公玉華,道:“咦,叔叔,你的影子呢?”
公玉華一驚,望着天真無邪的裘君諾。他的障眼法,騙過了所有人,包括常相思,卻沒有騙過一個四歲的孩子。
裘君諾低着頭,認真看了看:“真的沒有呢,你看我都有。”
沉默在空氣中瀰漫了過來,公玉華深呼吸一口氣,笑道:“我告訴你,可是你要保密,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