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幽幽的小橋,因爲迷霧的瀰漫,三米之外都看不清楚橋的形狀。一個人從遠處走來,焦急而又迷惘,腳步聲細細碎碎,聽得出來他的猶疑。只見那隻牛皮靴子,一踏上那座橋,“轟”!地一聲響,橋體就崩塌,碎石落了一地。
“琅兒……”
“啊!”公玉琅猛地驚醒,冷汗不停地地飆着,他四處環顧一下,燈火通明。一個人正在燈下夜讀,見他醒了,就回過頭來看了看。公玉琅揉了揉朦朧的睡眼,定睛一看,原來是五哥。他傻了傻,自己原本是在那黑暗潮溼的地牢,怎麼會來到這裡,難道是做夢?
“醒了?你已經睡了三天三夜。”公玉華放下手裡的書,無奈地笑笑。雖然公玉琅看上去牛高馬大,可在地牢裡呆上不過一天一夜就發高燒了,等到他去看他的時候,整個人已經燒得不省人事,嘴裡迷迷糊糊地亂講話。於是在常相思的允許下,公玉華給他找了個房間,安頓了下來。
“呃……怪不得做那樣的怪夢……”公玉琅想起夢裡那一聲“琅兒”,頭疼欲裂,一杯茶遞到了他的面前。他愣了愣,伸手接過,仰頭一飲而盡。他的喉嚨一下子就清潤了起來,乾燥得到了緩解,整個人都舒服很多了。
“五哥……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公玉琅放下杯子,雖然他在寺廟中長大,可隨着空若大師遊歷四方,聽到很多人說過自己的這個五哥風流多情,也聽說他不講一絲兄弟情分對往大王實施了剮刑。如今公玉琅爲公玉賦賣命,五哥應該很恨他纔對,可現在不僅僅送了他雲玉笛,還照顧生病的他,真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這是琅琴,常相思送給你的禮物。”公玉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指了指旁邊那把古琴。
“琅琴?”公玉琅一愣,難道就是那把有孃親之骨的琴?
見他不敢相信,公玉華肯定地點點頭,公玉琅立馬不顧虛弱的身子,一下子站了起來,赤腳來到了琅琴的面前。他的手顫抖着,想摸,卻又不敢摸。這把古琴以烏木爲身,以蠶絲爲弦,而在琴絃下,有一塊亮晶晶的東西。乍一看以爲是水晶,其實是被打磨得透亮的骨頭,那是人的小手指。
“我母后的?”公玉琅抑制不住眼淚,夢中那聲琅兒猶然在耳。
“是。”公玉華的右手撥弄了一下琴絃,一串悅耳動聽的音符緩緩流出。公玉琅熱淚盈眶,是的,這的確是屬於他的烏木琴。他激動地摸着琴絃,顫抖地碰了碰那小手指,就捂住嘴哭了起來。
這個僅僅只有十六歲的公玉琅,造出了令人膽寒的鏡唳,也成爲了公玉賦身邊得力的助手,可現在,他的淚珠一滴滴地滾落,不斷地道:“謝謝,謝謝。”
“不用,我是有條件的。”公玉華冷聲道,這讓公玉琅一下子就回到了現實。這相當於公玉華已經回答了他剛纔的問題,這個五哥對他所有的好,都是有條件的。可是無論有什麼條件,只要能拿到這把琴,他都會答應。
“你說。”
“你知道什麼
可以戰勝鏡唳嗎?”公玉琅直截了當地問道,不可否認的是,鏡唳已經成爲了他現在最頭疼的問題,也是計劃中最大的阻礙。如今公玉賦仗着有鏡唳,不僅不將焰國放在眼裡,性情也越來越暴戾。
公玉琅輕輕摸着琴,淡淡地道:“只有比它更邪之物才能征服鏡唳。”可這樣卻太難做到,因爲鏡唳吸收了極多的鬼人,以至於現在鬼人幾乎已經絕跡。它霸道而又貪婪,恐怕要打造更邪惡的劍,已經沒有了原料。
“有沒有其他方法?”公玉華搖頭,鏡唳的出世已經讓常相思大爲惱火,她斷然不會讓更邪惡的東西出世。
“鏡唳是爲你而生,除非你沒了,它就沒有存在的意義,自然就會消亡。”公玉琅道。
公玉華心裡“咯噔”一下,俊美的眸將燭光都要眨碎了:“沒了,是指?”
“指的是你死了,徹底地消失,沒有魂魄,也不會變成鬼人。總之,這個世間沒有你的存在,便是沒了。”公玉琅誠懇地道,此時公玉華的臉色已經非常地難看,可是他說的都是實話。鏡唳最大的牽掛就是公玉華,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讓它消亡,哪怕是常相思也不可以。
公玉華無話,坐在凳子上不吭聲。從公玉琅的話裡聽來,想要消除鏡唳是不可能了。他站起來,一把抱過古琴。公玉琅一下子面容失色,阻攔了公玉華的去路道:“幹嘛反悔?把琴還給我!”
“既然沒有治鏡唳的法子,這把琴自然不能給你。這是常相思的意思。”公玉華冷聲道,推開了他往前走。
躲在暗處的常相思摸摸額頭,這公玉華完全是在詆譭她,這可是一點也不關她的事。送琴的是他,提出條件的也是他,現在怎麼都變成她的意思了?她撇嘴,真夠狡猾的。
“你讓我想想辦法,就把琴留在我這裡,行麼?”公玉琅又誠懇又着急,他實在是太需要這把琴了。他攔着公玉華,倔強地昂着頭,非不讓他走。
“十八弟,你知道,公玉賦不會將這把琴給你。如果你想不到處理鏡唳的辦法,我唯有請你母后了。”
公玉華的話一出,那十六歲的少年一愣,低了低頭,汗一滴滴地往下掉。此時,那把古琴“當”地沉悶地響了一聲。公玉琅咬着牙一點頭:“只要你把琴給我,我一定想出對付鏡唳的方法!”
公玉華冷着眼,將古琴放在桌子上:“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琴就留給你,好好睡一覺,明日你就跟我處理鏡唳。”
“嗯。”公玉華一下子抱着琴不撒手,生怕五哥又要反悔。
常相思這個時候才明白,公玉華爲什麼說這把琴比鏡唳還要厲害了,看來公玉琅非常看中他的母后啊。
只見公玉華走了出來,叮囑侍衛看好公玉琅後,便道:“出來吧。”常相思笑眯眯地從一邊走了出來,不斷地對他豎起了大拇指,想不到他投公玉琅所好,就能找到治鏡唳的方子。
“走了,別打擾別人母子相聚了。”公玉華攬了攬她的肩膀道。
常相思回頭望了一下,只見燭光之下,有着一個美少年的側影,他對面飄着一團霧一樣的東西。那少年的影子正在明顯地顫抖着。她嘆息了一聲,隨着公玉華走開了。
夜晚的石林羣,遠遠看上去就好像是一片詭異的森林,這讓焰國的軍隊在夜色中不會被人輕易發覺。當然,如果有人喜歡大喊大叫,那就不一定了,隨時可能暴露所在地。
“什麼?要我去跟表舅?我不去!”裘君諾聽到母后的話後,立刻站起來反對,小臉都氣得發紅了。那激動的聲音,震得常相思的耳膜都在發痛。
“小祖宗,小點聲,你這樣豈不是告訴敵人我們在這?”常相思忙彎下身子,安慰這個小奶娃。可裘君諾委屈地望了望公玉華,發出了求救的訊號。公玉華無奈地聳聳肩,低頭喝了一口茶,這次他可真的幫不了小娃娃了。
原來上空清雲那邊已經安頓完畢,開始種植糧食和其他植物。現在在石林這邊,着實太簡陋了些,常相思怎麼會捨得兒子跟着自己一起過苦日子。可她剛一提出這個想法,小娃就像是火山爆發了一樣,就差眼淚沒下來了。
“君諾,那邊有表舅舅和洛叔叔,還有策眉姐姐和小杰哥哥,總比在這裡好,這裡太枯燥了。明日一早,表舅舅就會來接你……”
裘君諾脖子一揚,打斷道:“你是不是嫌我阻礙到你和大魚爸爸談戀愛了?”
“啥?”常相思一愣。
捧着茶杯的公玉華,差點被噎到,一邊暗笑個不停。裘君諾氣呼呼地道:“是不是?”
常相思滿臉黑線:“這個……”這個孩子想得真是太多了!
裘君諾一下子變臉:“如果是,那我不介意跟表舅喲。”方纔還氣呼呼的臉一下子就笑眯眯的了,甜得都能滴出蜜來。
“小孩子,胡說什麼?”常相思的臉都紅了,公玉華在一邊強忍着笑,裝作什麼也聽不見。
“那我去睡覺了,等明天表舅來接我。大魚爸爸,我不在,你要照顧好母后,別讓她着涼,別讓她太累了,別讓她太生氣,別……”
公玉華強忍着笑,連連點頭。常相思簡直都快要崩潰了:“來人!送大王回去休息!”
“別讓我母后不吃飯,別……”直到小娃踏出軍帳之前,那張小嘴裡滿滿的都是對公玉華的叮囑。
“這孩子,囉嗦。”常相思嘆了一口氣,可心裡又很甜。
公玉華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瞪着他道:“你還好意思笑,說,是不是你教壞我兒子的?”說罷,粉拳又衝着他的肩膀捶了過去。
他一閃,捏住她拳頭道:“我就算教,也是教他怎麼愛你。”
“去……”常相思臉一紅,對着他肩膀一捶。一陣刺痛猛地讓公玉華僵硬了起來,那臉色一下子就變得蒼白了。
“怎麼了?”她緊張地道。
公玉華不吭聲,敏感的她立刻褪去他肩膀上的衣物,一愣。那朵花,那朵宣鏡用嘴咬出來的花,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