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哥的語氣很平靜,看得出來,這是他經過深思熟慮才說出來的話語。
可是這話,卻讓彼岸和方眠一齊愣住了。不僅是她,就連在場的若添春夏,以及文竹和在方眠懷中的小九,也全都愣住了。他們齊刷刷的望了望他們倆,完全無法理解。
方眠先是迷糊了兩秒鐘,而後猛地扭頭瞪着彼岸:“你是怎麼打算的?”
彼岸起初也感到不可思議,但很快他就不自然的別過頭,沒有看她。
方眠感覺到不對勁,將小九放到地上,直勾勾的盯着他:“彼岸,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跟你一樣,如果這六株種子發芽了,我們就將最後的兩顆種子種下去,以此來維持你我繼續存在於這三界六道之中。”彼岸的表情漸漸地放鬆下來,他拖着下巴,有些漫不經心的迴應着。
但是方眠一眼就看出來,他在耍花樣,他此時心裡肯定在想着別的事情。
“如果種不出來呢,你打算怎麼辦?”方眠繼續追問着,“我的想法是如果種不出來,就帶着小九回陰間,從判官手中要出所有的種子,並且強迫他說出種植的方式。你呢,你又是怎麼想的?”
彼岸的眼神停滯片刻,沒有說話。
方眠急了,乾脆站起來走到他身邊坐下來,緊緊地望着他:“彼岸,你看着我的眼睛。”
小九瞥了他們一眼,一躍而起跳到彼岸懷中,微微晃了晃耳朵。
他爲難的盯着面前的篝火,沒有看她。可是余光中,那個倔強的女孩子卻死死的盯着他,彷彿要從他身上看出一個洞來。無奈之下,他嘆息一口氣。
“這件事,我已經和小九商量過了。”他摸了摸小九的兔頭,輕輕說着,“陰間那個地方,我和小九都不願再回去了。可是如果這些種子無法發芽,那我們就不得不面臨一個選擇。究竟是去陰間,還是飛上天庭。”
“啊。”一直沒有說話的文竹突然驚呼一聲,“彼岸大哥,你……”
方眠沒有理會文竹的不對勁,徑直問着:“你在瞎說什麼,我們只是小神,哪裡有能力製造翔風飛上天庭?”可是目光忽然掃過彼岸懷中的小九,驀地驚呆了,“彼岸,你該不會是想……”
“沒錯,我要利用小九。”他的一隻手下意識的摸了摸小九已經接近一半黑色的耳朵,“小九是神獸,它的神力強大,完全可以帶我去往天庭。陰間的曼珠沙華本就是玉帝灑下的,他知道關於曼珠沙華的一切,或許,他那裡會有沒有灑完的種子。”
“彼岸你瘋了!玉帝他怎麼可能乖乖的把種子給你!你忘記我們在他面前聽審的時候嗎,他根本就不會對你我有仁慈之心,他只會將我們抓起來關進地獄!更何況現在陰間已經有曼陀羅華了,曼珠沙華對他而言已經沒有價值了!”方眠惱怒的臉通紅,她的聲調高了又高,彷彿要將這個可怕的想法從他腦子中去掉。
但是彼岸卻繼續撫摸着小九的耳朵,淡淡的搖了搖頭:“沒關係,我們有小九。”
方眠沉默了,打算勸一勸的若添等人,也沉默了。
上古兇獸九嬰,歷來以兇猛強悍且不容易被馴服而聞名於三界六道,凡人恐懼仙妖避禍,就連他們這種低等的神也完全不是九嬰的對手。即使天庭的天兵天將經歷了一百多萬年後已經神力大增,但遇到恢復真身的九嬰,他們也只有受苦的份兒。
也就是說,玉帝他對九嬰沒轍,以他的力量,恐怕也只是和九嬰打個平手。
而他們最大的優勢,便是在傳言中九嬰自上古以來,只會聽軒轅老祖宗的命令。九嬰既然被喻爲兇獸,必定是因爲它曾經性格暴戾無法馴服,爲三界蒼生帶來了不少的麻煩。但據說軒轅老祖宗卻僅僅是對他輕言細語幾句,九嬰便乖乖的被他收在座下。後軒轅老祖宗不知去向,九嬰恢復暴戾性格,神界無奈之下只好合力將它關在地獄之中,這才拯救了蒼生。
這一切,都是方眠最近仔細研究得來的資料。
她一直不明白小九爲何會對彼岸言聽計從,甚至對於他們這些人鬼也會收斂暴戾的本性,可是無論她怎麼查,她都查不到原因。
想來是因爲小九在地獄被關了一百多萬年,而彼岸是它這漫長歲月中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所以它交心了。
這是玉帝所做不到的,他不能對九嬰下達命令。而彼岸可以命令小九對付玉帝,從來威脅他。
可,這是一步險棋。
她不知道看不見彼岸的劉哥是如何判斷出他們兩個想法不同,或許是因爲曾與他聊過,又或許是因爲心甘情願的被他附身過,總之,劉哥說對了。
彼岸與她的想法, 完全相反。一個是天庭,一個是陰間。
彼岸看着這個因爲他的話語而陷入沉思的女孩子,眉頭因爲她咬住的嘴脣而皺了皺,而後輕輕開口吸引她的注意力,說道:“但是這只是我們的下下策,不是嗎?今天不過是播種種子的第一天,或許明後天它們就會發芽,到時候我們就不必走這一步了。”
方眠還是下意識的咬住了嘴脣,沒有說話。
春夏有些急了:“喂,眠眠你倒是說話啊!你該不會同意彼岸的建議,真的要飛上天庭吧?你們不要命了!小九再厲害,那也是它厲害!不是你們!就算是小九可以震懾住玉帝,可是你們兩個萬一出了事不能全身而退,到時候怎麼辦!我們幾個連陪你們去天庭的能力都沒有,你想讓我們在陽間眼睜睜的看着你們在天庭犯險嗎!”
春夏急切的話語終於令方眠如夢初醒,她鬆開已經冒出白印的嘴脣,驚慌的正要開口,彼岸卻先她一步張開了嘴巴:“眠眠,這件事我和小九已經決定了。而且,我們並不打算帶着你一起去。帶着你,我難免會有顧慮。”
“彼岸!”方面惱怒的吼叫一聲,“這樣不公平!”
彼岸抱着小九緩緩起身,俯視着這個因爲憤怒而瞪大了雙眼的小姑娘,而後摸了摸她的頭髮:“時間不早了你們快去睡吧,我和小九在守夜之前先加固一下結界。”
“喂!”方眠的話還沒說完,彼岸就已經抱着小九飄了出去。她的身子還沒追出去,若添就出聲喊住她。
“眠眠,不用追了。他既然這麼說了,說明已經和小九制定了計劃,這個時候無論你怎麼勸,他都不會改變主意的。”她一邊嘆氣一邊說着,“不如先看看這些種子的情況吧,但願能安然無恙的發芽,這樣他不必去天庭,你也不必去陰間了。”
不可否認,若添的有道理。方眠不甘心的盯着正在結界邊緣與小九一起加固結界的彼岸,心情複雜的要死。
剛剛彼岸的語氣,的確是已經下定決定的樣子。這個平時會傲嬌的葉神,一旦認真的做出一個決定,是絕不會被輕易改變的。
她的目光投向那六座石塔,暗暗祈禱。
泡麪之神吶,求求你顯靈,讓它們快快發芽吧。
但是方眠卻忘記了,泡麪之神本就不是真實的存在。她自己也是小神,可她從未聽到過來自凡人的乞求。她十八年來對於泡麪之神的祈禱,無一不飄散在空氣中,毫無作用。
收拾了篝火,劉哥一個人將所有的東西搬進了小屋,他們幾個便休息去了。
劉哥在小屋大廳的地上打地鋪,方眠在竹牀的旁邊又搭建了簡易的牀,她們三個女孩子擠在一起,打算草草睡過去。而小九彼岸和文竹則留在外面守夜。
“你們有事的時候喊我一聲,我睡眠淺。”劉哥將被子給她們送過來,低聲說了一句。
若添點點頭,沒有言語,直到劉哥到距離她們五米左右的地上躺下後她才小聲說了一句:“你們說,劉哥是怎麼知道彼岸和眠眠的想法不一致的?”
方眠將她的想法對若添說了說,若添卻搖搖頭:“怎麼會?死小子不是也附身在那個叫樑樑的身上嗎?如果你說的成立,那樑樑豈不是也會知道彼岸的想法?這不現實。”
春夏突然來了興趣:“那你說,劉哥是怎麼知道的?”
若添冥思苦想了片刻,嚴肅的說道:“我估計,是因爲劉哥他其實與彼岸的想法不謀而合。他和彼岸都是男人,唔,彼岸是男神……但是好歹性別是一樣的。就像是我和春夏的想法與眠眠你的想法一致,那麼劉哥大概也是和彼岸想的一樣。他也覺得倚靠小九飛上天庭比去陰間,更要穩妥的多。”
“哪裡穩妥了?陰間雖然不是個好地方,但是好歹那裡的神鬼與眠眠的水平差不了多少,頂多有閻王一個碩神。但是天庭可大部分都是凡神以上神階的,肯定比陰間要兇險啊!”春夏不滿的扁扁嘴,“反正我就是不同意去天庭,這樣我都幫不上忙!”
方眠耳朵裡聽着她們倆的議論,心思卻飄到了外面。
第一天,就這樣過去了,不知明天,後天,亦或是大後天,又會遇到什麼樣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