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辛同情地瞥了地上的元霽延一眼,卻見他印堂有些發黑,剛剛並沒有仔細看,以爲是髒污,現下看卻似乎不是,他眉頭一挑,連忙蹲下了下來。
顏竹心站在一旁,以爲他是要將人拖下去,卻見他蹲下來後,伸手往元霽延的額頭用力一抹,輕輕“咦”了一聲,擡手又往元霽延那沾滿污血的脖子抹去。
沒一會兒,他便將元霽延的臉、側耳、脖子抹了一通,之後又伸手翻了翻他的眼珠,也不知道在搞什麼鬼。
顏竹心在一旁看得不耐煩,又似乎覺得有些不對勁,忍不住出聲問道:“大哥……你在幹什麼?”
莫辛卻沒有回答她,竟當着她的面,直接撩開了元霽延的胸膛,目光在他血跡斑駁的胸膛上掃了一眼,才站起來擡眸看向顏竹心,表情異常的凝重:“丫頭,他中了五毒散!”
顏竹心表情微微一僵,錯愕地看着他。
莫辛以爲她是不知道五毒散是什麼毒藥,開口解釋道:“五毒散乃劇毒,採用金葉菊、黑心蓮、沾了瘴毒的桃花、苗疆寒碧潭中的紫藤、再加上碧蠶蠱五種毒物燒灰煉成的劇毒毒藥。”
“中了此毒的人,如若不用內力逼毒,保持一顆平常的心,控制住情緒,便不會馬上發作,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如若還是沒有服用解藥,便會全身如同萬蟲啃噬一般,潰爛而亡!”
顏竹心臉色微微一變,低頭凝眉看向即使昏迷,也難受地皺着眉頭的元霽延,心裡莫名一陣緊縮,她連忙便移開了視線。
“他現在是什麼情況?”顏竹心啞聲問道,腦力裡快速搜尋五毒散的配方,她應該是見過這類毒藥的,只是沒有遇見,便記不清了。
莫辛臉色微沉,濃眉輕輕蹙起,才沉聲說道:“他中毒之後,應該是想用內力將毒素逼出來,卻不想反而讓毒素更快地蔓延至全身,縮短了發作時間!”
“想來之後更是多次使用內力過度,亦或者沒有控制好情緒,才讓五毒散侵入內臟。”
“說吧,大概還有多少天,他便會毒發身亡?”顏竹心沉默了一會兒,纔出聲問道。
莫辛暗暗瞥了一眼情緒不明的顏竹心,又朝地上的元霽延尋了一眼,纔出聲道:“他的毒已入五臟,想來用不了幾日,便會毒發身亡了!最多也不過五天的命可以活了。”
顏竹心桃花眼微眯,朝莫辛睃了一眼,若有所思道:“是嗎?也就是……我只能折磨他五日嗎?”
莫辛一僵,不可置信地瞪向顏竹心,錯愕道:“你……你說什麼?”
顏竹心微微挑眉,不解道:“怎麼?大哥……我說錯了嗎?”
莫辛一怔,想到顏竹心曾經受到的傷害,再看她眼中隱忍的恨意時,似乎有些明白了她的感受,不禁暗暗嘆了一口氣。
“只折磨他五日……我終是有些不甘……讓他如此死了,豈不是便宜他了!”顏竹心低頭幽幽看着元霽延,恨恨說道:“我不會讓他這麼痛快死去的!就算死……也要讓我折磨夠了才能死!”
莫辛有些擔憂地掃了一眼激動的顏竹心,想出聲安慰,她卻已經收斂了情緒,突然擡頭朝他看過來:“大哥……你可知解毒丸?”
“解毒丸?”莫辛顯然是愣住了,大約是沒料到她的話題爲何跳躍得這麼快,而且還跳躍到了完全始料不
及的地方,卻還是出聲道:“略有耳聞,聽說是治百毒的奇藥!”
顏竹心微微點了一下頭,剛剛雖然沒有想起關於五毒散的信息,卻是想起了解毒丸的配方,也不知道能不能解五毒散的毒!
莫辛狐疑地掃了她一眼,探究道:“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顏竹心臉色微變,還好有面具擋着,纔沒有讓莫辛發現,稍稍移開視線,才沉聲道:“我說過,不會那麼簡單讓他死去……”
莫辛愣了一下,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吃驚地擡頭看向她,眼中劃過一絲莫名,卻很快消失不見,他瞥向躺着的元霽延,皺眉道:“可解毒丸是天下奇藥,哪能那麼容易尋到,就算咱們尋到了,他也撐不過那個時候吧?”
“尋不到我們自己配一顆便是,何必浪費精力去找!”顏竹心平靜哼道。
誰知她這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卻讓莫辛整個人都愣住了,吃驚錯愕地瞪着她:“你……你的意思是,你會配這解毒丸?”
顏竹心並沒有直接給他肯定的回答,而是漫不經心道:“應該會吧……沒試過,不知道!”
莫辛臉上一僵,沒試過,不知道?這地上躺着的人可是她曾經的情人啊……她居然可以如此雲淡風輕?
“你……你就不怕他死了?”莫辛糾結了許久,才問出了這句話。
雖然他沒有看出她的什麼情緒,但他卻非常肯定地知道,她還愛着他,若是不愛,又怎會像如今這般的恨呢?
越是恨得徹底,便越是愛得深入骨髓!
顏竹心淡淡瞥了一眼元霽延,毫不在意說道:“我會盡量在五日之內好好折磨他,若是沒救成,那也不算太吃虧,若是救活了,那就最好,慢慢折磨……”
莫辛渾身一顫,背脊便是劃過一股涼意,他同情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元霽延,瞬間覺得古人那句世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真是精闢極了!
看着顏竹心桃花眼裡毫不掩飾的恨意,他心裡莫名一疼,這丫頭現在也沒有看清自己的心啊……傷他傷得越深,傷己也就傷得越深!
他想勸她,看到她此番模樣,卻是放棄了,或許發泄出來,她才能更好受一些吧……只希望她不要後悔纔好!
“那這解毒丸需要什麼藥材,你說了我好讓人去尋。”莫辛迴歸正題問道。
“金星礬石2兩,銀星礬石2兩,太陰玄精2兩,雲母粉2兩,不灰木2兩,幫我準備好這些,再尋些野生薑剁成汁給我!有什麼不懂,便去問藥師,這些藥材,他們比你更瞭解哪裡可以尋得到。”
莫辛點了一下頭,正欲出去,餘光看到躺在地上的元霽延,這時纔想起總不能讓他就這麼躺在地上吧?正打算問她此人如何處理,顏竹心已經出聲說道:“將他關入死牢,我會自己處置。”
莫辛臉色微微一變,想說他這樣的情況關入死牢,不知該要受多少罪,但終究還是忍住了。
他只低低應了一聲,便彎腰將地上的元霽延扛了出去。
待莫辛離開後,顏竹心才失神地回頭,默默朝着莫辛離開的方向看了許久……
第二日,解言傲的大軍仍是躲在城裡不肯出來,顏竹心爲了穩住軍心,便派了一小隊人前往城門下安全範圍內叫囂。
後來,吃飽喝足後的將士們閒來沒
事又悶得慌,便拉幫結派前去叫囂,以至於叫囂的聲音從頭到尾就沒有停過。
顏竹心中午吃了午膳之後,想到被關入死牢的元霽延,猶豫了一下,便起身往死牢那邊走去。
其實說是死牢,也不過是一塊破爛的帳篷圍起來的營帳,裡面都是關一些俘虜裡的主將,用身子鐵鏈綁在架子上。
因爲元霽延比較特殊,所以被單獨安置在一個破浪的營帳裡,外頭還派了專人把守。
顏竹心走進營帳的時候,一股濃郁的腥臭味撲鼻而來,她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強忍住涌上喉嚨的噁心,往裡走去。
因爲營帳破爛不堪,頂上還零散地破着幾個大洞,陽光透過破爛的大洞投射進來,但不顯得營帳裡太過陰暗。
顏竹心擡頭一眼便看到被鐵鏈綁在十字架上的元霽延,他上身的衣服已經破爛得只剩下幾塊布條,零散地掛在腰上。
因爲顏竹心沒有特殊的吩咐,所以他受到了像一般俘虜一樣的酷刑對待,上半身在原來的傷口上多了一片鞭子抽打而崩裂的傷口,潰爛發膿的肌膚混雜地粘自一起,猙獰而可怖,讓人看得食慾全無。
顏竹心卻沒有太大的感觸,只是在看到他身上沒有一處完好的肌膚時,眉頭稍稍皺了一下,卻很快就平復了。
這些,也不過是她曾經受過傷害的千分之一罷了……
看守元霽延的將士殷勤地搬來了一張椅子給顏竹心坐下,恭敬地說道:“聖上來此是想要審問犯人嗎?”
顏竹心輕輕點了一下頭,腦海裡莫名就閃過兩個人第一次見面的情形,當初自己昏迷不醒,他讓人酷刑待她,卻氣惱她嘴硬不肯如實招來,卻不曾想一個昏迷不醒的人,如何招供。
“聖上等着,小的這就想法子弄醒他!”那將士恭敬說了一聲,便轉身去掛着刑具的架子尋找能弄醒元霽延的法子。
顏竹心堪堪收回死去,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元霽延,心頭莫名一堵,沉聲便道:“準備鹽水摻辣椒水……給我往他傷口上潑……”
她要讓他嚐嚐,他害她受的那些苦、那些痛!
那將士一聽,不敢違背,連忙抓起旁邊一大碗鹽巴直接往紅通通的辣椒水裡倒。
倒完一整碗鹽巴,他拿起旁邊的瓢舀了幾圈,才扛着辣椒鹽水朝元霽延走去。
“噗撒……”當紅豔刺激的辣椒鹽水潑到元霽延身上,他渾身猛然一顫,激起的戰粟竟一波波蔓延全身,久久不停。
撕裂刺激的痛覺讓他劇烈地顫抖着,迷茫的神智竟真的抽回了幾分。
那將士見這個真的有效果,激動地一潑再潑,直至手下慢慢一桶辣椒水潑完了,才停了手。
而元霽延以讓痛得麻木了,任由身體隨着撕痛的神經劇烈地顫抖着,一雙緊閉的墨眸卻始終沒有睜開。
那將士瞧見這情況,皺眉就打算想別的方法,卻聽到一直沉默坐在椅子上的顏竹心突然出聲道:“算了……我已經沒心情了!”
說完,她猛地站了起來,疾步快速朝外走去,那有些急切踉蹌的身影,仿若逃跑一般……
顏竹心出了營帳,鼻尖呼吸到清新的空氣,緩解了那濃郁的腥臭味後,才稍稍有些平靜下來,面具後面的臉色,卻仍是蒼白得可怕,只是她沒有注意到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