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晌午,杜子昂走進藥廬時便看到杜若正拿着一張在紙輕聲唸叨:“不可能……這不可能!”
“怎麼了?”他將剛從全城最好的酒樓“陌香居”帶回來的食盒放在桌上,問道:“查出什麼了?”
杜若將紙拍在桌案之上,雙手撐住桌面俯身盯着那些她親手書寫出來的字跡,心中滿是不可置信的震驚:“怎麼可能會這樣?這個配方應該已經失傳了纔對!”
“什麼配方?”杜子昂伸手抽出紙張,掃了一眼上面羅列出來的藥名,發現都不過是一些很尋常的毒草,比如馬醉木、商陸等,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杜若低垂着頭閉上雙眼,良久才站直身子看向好友,重重地吐出一口胸中抑鬱的濁氣,臉色異常難看,連聲音都變得沉悶了幾分。
“三日絕!”
“三日絕?”杜子昂細細嚼着這三個字,並非從腦海中找出關聯來,便問道:“是什麼?”
杜若擡腳往外面走去,直到走出了藥廬呼吸到了外面的清新空氣,這才平復了先前有些嘈雜的情緒,對隨後跟出來的好友開口解釋道:“三日絕是五百年前便已經被禁止使用的烈性毒藥。此毒看似平凡,會讓中毒之人在昏睡三日後斃命,可是三日絕真正的可怕之處在於,它會侵蝕中毒者的大腦讓人每日午時轉醒一次,醒過來的人完全便是一具嗜血的行屍走肉,到處殺人,午時一過又再度陷入昏迷沉睡之中,如此反覆三日,直到第三日醒來殺人後便有血自全身的毛孔流出,最後放空血液而亡。”
杜若的眉頭深深皺起,不自覺地顫抖了兩下,顯然是腦海之中想象出那番血腥的場面,覺得不寒而慄。
“先前中毒者殺人後會昏倒在血泊之中,故而並未有人察覺異常,只會被人當作是倖存者救走,因而血案一直未被查破,直到有修仙者發現了端倪這才明白是毒藥作祟。師父說,當時所有門派一同聯手終於將那個喪心病狂的藥師找了出來處以極刑,並在所有掌門的共同見證之下將‘三日絕’盡數毀去,這才平息了人間界的一場大禍。但我記得師父說過,從那時起‘三日絕’的配方便已失傳,就連他也只是在一本破舊的手札上看到殘缺的配方,配方上明顯缺了最重要的幾味藥,因此煉製出來的都不過是尋常的毒藥。”
“不……”杜若搖了搖頭,道:“或許連毒藥都稱之不上,只是會讓人全身麻痹呼吸短促陷入昏迷,只需大量灌水便能救醒過來,完全無需什麼解藥。”
杜子昂揚了揚手中的紙張,道:“這就是那個殘缺的配方?”
杜若頷首。
“這些……都是你從小慧的血液之中發現的?”杜子昂眉心緊鎖,真氣已經開始在全身經脈遊走。
“不錯!”杜若不經意間看到好友腳下的影子,突然心頭一陣急跳,驚呼一聲“糟糕!”
她的話音還未落,杜子昂便已衝入了藥廬,闖進了客房之中。
杜若連忙跟上。
客房內,牀榻旁,緋衣女子正在緩緩站起身來,雙眼瞳孔渙散、暗淡無光,一張俏臉之上毫無生氣,每動作一下都能讓人感覺到她全身關節的僵硬和生疏。
怎麼看都像是一個陌生的靈魂在適應一具全新的身體,那麼的詭異和不協調。
“小慧?”杜子昂試探地輕聲喚道。
緋衣女子充耳不聞,依舊在緩慢地活動着四肢,神情木然。
“真的是三日絕!”杜若呆立在門口,右手死死揪住自己的前襟,圓瞪的雙眼中滿是驚駭,連指甲掐入掌心的疼痛都未察覺。
杜子昂呼吸隨之一滯,腳下已略微移動了幾步,正好將出門的唯一路徑堵住。
緋衣女子原本呆滯的雙眼之中突然有精光閃過,雙手變爲鷹爪形狀,身子驟然前傾便已疾飛過來,只一瞬便有如出鞘的利劍一般鋒芒畢露。
那凌厲的身手哪裡還有方纔的遲鈍感!
杜子昂臉色微沉,撩起衣袍,右腳後撤半步,左手擋下了對方的第一擊。
緋衣女子前傾着身子,足尖點地,凌空變招,一時間漫天的爪印襲向杜子昂面門,難辨真假!
杜子昂在漫天爪印成型時便已閉上了雙眼,只待氣勁撲面而來時猛然伸出左手二指狠狠戳中了對方掌心。
“桀……”
緋衣女子吃痛地大叫一聲,倒飛了開去,卻是讓杜子昂沉靜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這分明不是人的叫聲!就連聲音都完全和潘慧的兩樣。
潘慧的聲音一直都有如山間的泉水一般,清澈透亮、甘甜悅耳。
可眼前的這個人,雖然依舊是潘慧的模樣,卻發出如此沙啞刺耳的聲音,就彷彿是一把生鏽鈍了的鋼鋸在拉扯着腐爛的木料,讓人聽着便不自覺地寒起一身雞皮疙瘩。
杜若忍不住抖了一下,連忙雙手抱胸狠狠地搓揉了幾下手臂,這纔將心頭泛起的寒惡強行壓了下來。
“桀桀桀桀……”緋衣女子半蹲在牀榻之上,歪頭看着門口的二人,突然嘴角一咧,扯出了一個怪笑。
“竟然都是真的!”杜若不可思議地看着那個緋衣女子,怎麼也沒想到傳說原來是真的,“三日絕”真的會在午時讓中毒之人性情大變發狂殺人。
而此時杜子昂已無暇去回答她的感慨,因爲原本半蹲着的緋衣女子猛然站起身來,渾身只一震便將封鎖她全身經脈的金針盡數反射而出。
十多枚金針在屋內閃着隱晦不明的光朝着杜若急射而去。
杜子昂一個滑步便已擋在了她身前,右手長袖一捲,將金針全部收入衣袖之中。
“小心!”
就在這時,耳旁傳來杜若的一聲驚呼,待他再要反應卻已是來不及。
劇烈的刺痛自腹部傳來,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他面前,讓他不由悶哼了一聲。
“桀桀桀桀……”那張臉依舊在怪笑着,熟悉的容貌,冰冷陌生的眼神。
她竟是趁着杜子昂揮袖擋針的空隙,直接給了他腹部一記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