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翠沒有將許妃供出來,是杜思君意料之中的事情。
許妃的母家有權有勢,就算說出自己只是受她指使的事,溫凌恆也頂多是讓許靜禁足反省,過一段時日便會被放出來。
等到那時候許靜再來跟自己慢慢討回這筆賬來,連翠用腳趾頭也能分辨得出這其中的利弊。
溫凌恆沒有再追問,只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即轉頭望向了杜思君:“既是如此,那王妃想要如何處置這個婢女?”
杜思君擡眼對上他慢悠悠的目光,總覺得對方是在跟她裝傻。憑溫凌恆的才智和眼力見,許靜耍得這點小把戲又怎麼能將他給輕易得矇騙。
他更像是在有意無意地試探着自己,彷彿是想看看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會如何得殺伐決斷。
杜思君在心裡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她是最強軍事一國之腦,又不是心狠手辣的刺客殺手,怎麼會忍得下心來動起殺意。
“掌嘴三十罷了,遣去浣洗司做半月苦工,再不許顛倒是非。”
言下之意,她是給了連翠一條生路。
溫凌恆笑了笑,擡手示意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連翠:“王妃心慈,你還不快點謝恩。”
連翠因着恐懼身體顫抖,淚水簌簌得已然掉了一地,連連磕頭顫聲喊道:“多謝王妃,多謝王妃,大恩大德奴婢永生難忘!”
許妃的臉色此刻已是難看至極,瞧着自己身邊的丫鬟給杜思君俯身磕頭,恨意夾帶着羞辱,氣得她一張俏麗的臉龐看起來甚至有點扭曲。
“至於許妃,”溫凌恆的目光緩緩調轉落到了她的臉上,“不加以制止反縱容奴婢,禁足屋內足月,非本王之令不得出。”
“王爺”
許靜縱是囂張,但對着溫凌恆卻又是敢怒而不敢言,期期艾艾地咬着脣望着他,巴望着對方能心軟放自己一馬。
然而溫凌恆卻不再看她,只是轉頭夾了一筷子竹筍放到了杜思君的玉碗內:“菜都涼了,都坐下來吃罷。”
整頓飯溫凌恆再也沒提過這件事,但杜思君並沒有覺得安穩,反而是心裡惴惴的,就像是有根刺卡在了喉嚨,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不上不下噎得她難受。
溫凌恆這人感情藏得深,心裡想的什麼,也絕不會表露在臉上。
她自是知道,才覺得難以捉摸。
一頓飯下來杜思君也沒再說過幾句話,用完膳後便推說睏倦,帶着紅蘿匆匆地離開了廳堂。
五夫人的住處同她只有十丈之遠,瞧着五夫人帶着丫鬟走在前頭,杜思君加緊腳步兩下追了上去。
“五夫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五夫人聞聲回過了身來,見是杜思君似乎也不覺着驚訝,低聲同身旁的丫鬟耳語了兩句,那婢女便聽話地退到了旁側。
“王妃可是有話同妾身說?”
五夫人話雖說得恭敬,但面上卻不見有半分的敬畏,垂眼把玩着手裡的繡花手絹,神情透着些冷意。
杜思君微微福身道:“方纔在廳堂內許妃有意刁難,若不是五夫人出言相助,恐怕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這莫須有的罪名了。”
“大恩不言謝,何況我也未曾幫到王妃些什麼,王妃這話嚴重了。”
杜思君瞧着她一臉冷淡的神色,心裡着實是捉摸不透。
若是說碧月故意在溫凌恆跟前替自己說話,是爲了討好逢迎,以免四處樹敵而應對不暇,那五夫人的行徑便是叫她難以揣摩了。
五夫人入府的時間更早,對溫凌恆的脾性也最是拿捏得清楚。
她雖說出身於青樓,但骨子裡帶着點冷傲高孤的性情,斷斷不會去阿諛奉承討好旁人。
“王妃莫不是在想爲何跟你毫無干系的我,會要冒着被許妃記恨的風險出言幫你?”
五夫人漫不經心地擡起了眼眸,脣邊帶着冷然的笑意:“王妃怕是誤會了,我不是在幫你,只是擔心王妃的言行不得當,污了王爺的清譽。”
杜思君默不作聲地對上了她那雙上挑的丹鳳眼,忽然覺着這個女子目光決然得令人可怖。
自己是否跟那個白衣男子見過面,是否揹着望着王爺有過苟且之事,對方根本就不在意,她滿心都只有溫凌恆和溫凌恆的名譽。
“還望王妃能夠謹記,您如今已是王爺的人,一言一行皆會同王爺有干係,應該怎麼做不需要我這個妾侍再來教你了吧。”
五夫人的言語透着咄咄逼人的陣勢,不知道爲什麼,杜思君瞧着她這個模樣心裡總有種奇怪的感覺。
彷彿比起愛慕,五夫人對溫凌恆更多的是忠誠。
“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
杜思君笑了笑福身示意道:“就算你不屑於此,我還是要把話先放在這裡,若是往後你有什麼難處,我必定會傾力相助在所不辭。”
然而五夫人只是如同她預料之中的那樣冷嗤了一聲,便轉身往自己住處的方向走去:“妾身沒有什麼需要王妃幫忙的,王妃還是管好自己罷了。”
“她怎麼這樣性情高傲?”
紅蘿站在旁側瞧得是滿臉得不解,撇了撇嘴小聲說道:“王妃這般好言好語得她還不領情,真是蹬鼻子上臉。”
杜思君微微側頭告誡她:“少說兩句罷,若是被有心之人聽見,只怕是又要傳出些閒話來了。”
紅蘿趕緊收住了口,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回去吧,我也倦了。”
她不是跋扈爭寵的角色,卻每日都要應對許妃想法設法的算計和陷害。縱是她對旁人的信任和溫凌恆的感情都不在乎,但也覺得是累得身心俱疲。
這日回房之後,她便讓紅蘿對外稱了病,足不出戶也不待客,待在屋內養起了精氣神兒來。
然而她這稱病的託詞擋得了別人,卻擋不了這王府的主人。
杜思君偷閒躲懶還沒幾日,溫凌恆便揹着手慢悠悠地逛到了她的房內。
“王爺。”
他進來時杜思君正在看書,見狀起身弱弱地行了個禮,隨即便掩着嘴咳嗽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