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衆人大驚,都把目光聚集在歐陽亦宗的身上,皇后鳳目中閃過一絲無人覺察的慌亂和驚詫。只有席尾的人,離得較遠,並沒有看到這邊生的事情,還在談笑風生的兀自酣飲。
歐陽亦宗不慌不忙的站起身,臉上笑意更濃,溫和至極的揚聲道:“衆位極盡擡愛,讓小王未飲自先醉了,這會兒竟連酒杯都拿不穩了,該死該死,諸位莫要見笑纔是啊。”他語氣輕鬆詼諧,雖說不想衆人見笑,實則就是在逗他們開懷,以敷衍過這讓人生疑的突狀況。
果然,上至元碩帝,下至衆王公大臣都不由開懷大笑起來。幾個女眷偷看歐陽亦宗的目光,更加的癡迷沉醉,想來這茗王殿下,還真是純善可愛啊。
這怪異的一幕,便在歐陽亦宗的預料下,輕而易舉的被淹沒在衆人的笑聲中,一閃而過。
歐陽亦宗擡頭囅然而笑,直對上皇后驚疑的目光,皇后頓時如遭雷擊般,連忙心虛的閃躲過他探究挑釁的眼神,忐忑不安的看向翩翩起舞的舞姬。歐陽亦宗和衆人一起放聲大笑起來,頃刻,便又有一個訓練有素的小宮女,手舉托盤,爲茗王添了一壺美酒。歐陽亦宗泰然自若,重新舉杯與衆人一起開懷暢飲起來。
宴酣之樂,絲絲繞耳,觥籌交錯,舉座譁然。這御花園中的慶功宴,熱鬧非凡,一直到月山中天,才意猶未盡的緩緩散去。
“茗王殿下,老夫今日不勝酒力,想就近與李大人一道,去他府中安寢,可我這孫女……”索商吟欲言又止,模樣頗是爲難。
“哦!小王倒願意作這護花之人,不知可有此榮幸啊?”歐陽亦宗心下了然,含笑打量着美目眸光流轉的索菲鳶。
“那,小妹就謝謝宗哥哥了。”索菲鳶嬌羞垂,聲若雛鶯。那一身大紅,在月光的照射下,竟出妖冶詭異的光芒,讓歐陽亦宗有些許不適。
辭了索商吟,歐陽亦宗與索菲鳶一起走到了茗王府的馬車前,歐陽亦宗一躍而上,優雅的把手遞向索菲鳶,那索菲鳶櫻脣含笑,乖巧羞怯的拉着他的手,借力上了馬車。似曾相識的畫面,讓歐陽亦宗不自覺的想起五年前,那個不忍踩踏‘人凳’,被他拉上馬車的女子,嘴角笑意擴散,竟比這月光還要璀璨幾分。
“宗哥哥笑什麼呢?”索菲鳶見歐陽亦宗心不在焉,似若有所思的樣子,然他嘴邊的笑自進了車廂就一直不曾散去,便疑惑的出聲相問。
“哦,沒什麼,想到一隻可愛的小刺蝟而已。”說完,歐陽亦宗不自然的斂笑端坐起身子,不在言語。那個丫頭,冷漠淡然,滿是敵意的拒絕他的靠近,不正像一隻振刺禦敵的小刺蝟嗎?
“啊?”索菲鳶很是不解,見他兀自沉思也不答話,便不由有些失落,爺爺特意買着老臉,就是想尋機讓他們好好獨處一番,然他卻先是神情飄忽,後又緘默不語,真是太不解風情了。小嘴微撅,不滿的輕皺眉頭,索菲鳶垂頭喪氣的乾坐着,車廂內一時竟越的沉寂,尷尬的氣氛孕育而出。
陡然,馬車一陣劇烈顫動,左邊竟崛起欲向右邊傾倒。坐不穩的索菲鳶便趁機驚叫着撲到了歐陽亦宗的的懷裡。溫香軟玉抱滿懷,紅豔似火的宮裝,射的歐陽亦宗渾身難受不堪,但又說不出是哪兒裡不對勁,只見他眉頭緊皺,一股異樣的劇痛直刺入心間,還沒等他屏息調理,那痛便似滲入海綿裡的水,驟然消逝。
難道他對美人的投懷送抱已經反感至極,到刺心嘔肺的程度了?
“林遠!怎麼回事啊?”歐陽亦宗強忍着不耐,扶起懷中的索菲鳶,挑起車簾問道。
“王爺,不知哪兒來的幾塊石頭,堆在路中間,天色太暗,奴才沒看見。”叫林遠的車伕恭敬的回道,卻沒有一絲的懼意,因爲他知道王爺待人一向寬厚,定然不會怪罪於他。
“嗯,小心一點,不要驚擾了索小姐。”
“是,王爺!”
見歐陽亦宗謙謙君子般溫柔的呵護着自己,索菲鳶不由喜上眉梢,嘴角彎起得逞的笑容。
深夜時分,歐陽亦宗把索菲鳶送回相府後,才轉回茗王府。他剛進書房,管家老餘便走了進來。
“啓稟王爺,去陽明山的事宜,老奴已經準備妥當,明日便可出,這下好了,四公主終於要回來了,我們王府不日便能團圓嘍。”老管家說着,便又熱淚盈眶,煞是感傷激動。
“是啊,餘伯就別再傷心了,本來我計劃,後天啓程去陽明山的,既然一切準備就緒,那我明日便出吧。”歐陽亦宗笑如春日,暖若柔風。
“好!那感情好,這樣四公主就能早一日回家了。”餘伯抹了抹眼淚,欣慰的笑了。
“出來吧!”送走老餘,歐陽亦宗撥了撥燈芯,突然出聲說道。
眼前一花,一個黑衣大飛身從窗戶射了進來,俯跪地道:“屬下參見主子。”
歐陽亦宗深幽邃燦的黑眸,攸的收緊,繼而圓睜開來,厲聲責問道:“暗金!今夜是你吧!你可知道,若你一旦暴露,便會打草驚蛇,那我們所有的計劃都將毀於一旦!”
“屬下該死,如非情況緊急,屬下定不會冒着打草驚蛇之險出手提醒。”暗金乃暗衛五大高手之,來無影去無蹤,專門負責保護茗王安全的死士。
歐陽亦宗深若潭淵的雙目,直視着暗金,沉冷若冰,俊臉上的薄怒漸漸消散。
“主子,那酒裡有毒。”
“我知道。”
“那主子爲何……”暗金大驚,心中分外疑惑,他在暗處,小心謹慎的注意着宮中的動向,現一個行跡鬼祟的小太監,趁人不備時,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往一壺酒裡倒了一些粉末。他便知道那人是在下毒害人,沒想到那壺酒真的被端送到了主子桌上,他見主子舉杯欲飲,心下大急,只好凌空飛射一枚小石子,擊碎了主子手中的酒杯,還好主子隨機應變,處變不驚的敷衍了過去。他不明白,既然主子早已知曉那酒中有毒,爲何還要若無其事的暢然飲之呢?
“你起來吧。”
“謝主子。”暗金站起身,擡頭看着歐陽亦宗深沉堅毅的臉,想從中尋到答案。
“縱使酒中有毒,還有神醫敷悅在,倘若此毒無解的話,那也只能怪我歐陽亦宗命該如此,我們精心謀劃了這麼多年,又怎能因一杯毒酒便被嚇退阻滯?爲成大業,我歐陽亦宗不計任何代價,即便是要了我的命!”
“主子!”暗金心中一陣酸澀,被歐陽亦宗堅毅頑強的話語所感染,不由對歐陽亦宗更加的敬仰崇拜,“屬下定當誓死效忠主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嗯,以後凡事要多加小心。你先退下吧。羅列回來後,讓他立刻來找我。”
“是,屬下告退。”暗金迅的隱了下去。
歐陽亦宗從桌上拿出那疊收放妥善的書信,臉上露出一抹暖陽般的笑意,輕鬆的靠上椅背,再次細細的品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