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凌華郡主撇過臉,不看沈沁。
“一般來說,一個女人特別恨另一個,要麼我搶了你的東西,要麼你凡事都不如我。我與你沒見過幾回,更別說搶你什麼東西了,那,你是覺得我這張臉長得比你好?”沈沁暫時沒打算破掉這個馬車逃出去,她剛剛順便看了一下馬車的材料,一個馬車而已,居然用的都是精鐵,她身上有腐蝕性的藥,可惜數量不多,要弄出一個逃走的洞不大容易。
“胡說!長得好看有什麼用?我娘不也長得好看,還不是日日夜夜只能以淚洗面!我纔不羨慕你,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等你人老珠黃,長得再好看也沒用!”凌華郡主一瞪沈沁道。
“那倒是奇怪了,我搶你什麼了?莫非你也看上我夫君了不成?”沈沁被人說人老珠黃也不生氣,依然是帶着笑意望着凌華郡主。
“哼!”凌華郡主這回直接背過身去了。她不會承認,沈沁說中了事實。三年多前,雲臻進京趕考,她在念雲齋見到了街上路過的雲臻,雖然一身簡單的青衣,可絕代的風華絲毫無損。那時她剛剛被劉家退婚,心情鬱卒,一向不大出門,只偶爾來念雲齋買些點心,見到雲臻之後,她拜託人打聽雲臻的情況。
得知雲臻只是一個普通的舉子,凌華郡主沒有失望,反而覺得雲臻雖然身份不高,卻是前途無量的舉子。她被人退了婚,名聲上面不如別家女兒,就算出身高貴,婚事也艱難得很,若雲臻上門提親,她自己也願意,這門婚事*能成。所以凌華郡主託了一名滄州的舉子,叫他跟雲臻探探口風上門提親,沒想到得到的消息卻是雲臻早年與相府的千金定下了親事,此次進京便要完婚。
沈沁沒怎麼見過凌華郡主,可凌華郡主在知道雲臻與沈沁定了婚事,便偷偷跑來暗地裡見過沈沁。她不得不承認,論長相她比不得沈沁,論才華,沈沁一向低調,可書香世家養出來的,必定差不到哪裡去,唯獨身份上,她是王府的郡主,沈沁只是庶女,可她被人退婚污了名聲,沈沁卻是清清白白的千金小姐。她不甘心,可父兄不會爲了她得罪沈相,只得將心事都壓在心底,後來雲臻帶着沈沁離京,她便也感覺這份感情淡了去,可看着雲臻帶着沈沁回來,甚至孩子都能跑會跳了,而她還是待嫁閨中,她如何能不嫉妒沈沁?
沈沁見凌華郡主不理她,對於被人無視倒是沒什麼意見,至於凌華郡主爲何厭恨她也不大在意,只是凌華郡主顯然知道許多情況,不趁着這個功夫挖出來,實在太過可惜了。既然凌華郡主不配合,沈沁也沒了好聲好氣的耐心,伸手抓着凌華郡主的胳膊,將人扯過來,細細的金絲貼着凌華郡主的頸動脈,不大耐煩道:“你是老老實實自己說,還是讓我逼着你說?”
“說、說什麼?”凌華郡主與大多數人一樣,只知道沈沁是沈家一個沒什麼特點的庶出女兒,一向覺得沈沁出了那一張格外漂亮的臉,什麼都沒有。這也是她嫉妒厭惡沈沁還覺得理所當然的緣故,總是在告訴自己,沈沁這樣一隻花瓶,如何配得上雲臻。可此時,被沈沁貼着命脈威脅,她卻毫無反抗之力,才終於想起,沈沁剛剛說過,她會武功。
此時,凌華郡主終於知道害怕,之前心裡想着,她與綁人的是一路的,他們將她一起綁來了,大約是認不得沈沁的緣故,只要等會兒表明身份,必定不敢動她。可如今不同,沈沁會武功,而這裡只有她們兩人,沈沁若是想要她的命,她等不到跟外面的人表明身份,就成了沈沁的手下亡魂。她一向將所有的心事都藏在心底,在凌王府內宅混了多年,手上沾染的人命也不止一兩條,可是個人對死亡都有本能的恐懼,她一動都不敢動,只怕沈沁手一抖,要了她的小命。
“說,今日是什麼人的意思?想要將我如何?”沈沁口裡的熱氣慢慢撲到凌華郡主側臉,凌華郡主只覺得火烤一般,身子都微微顫抖。
“我、我說……”凌華郡主本來就不是意志堅定的人,更何況心裡想着,等到了地方,沈沁便是會功夫,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敵得過許多人?即便說了沈沁也不可能有機會告訴別人,所以說了也是無所謂的。
這樣想着,凌華郡主心裡一陣高興,她對雲臻的情分沒有多少,只是被劉家退了婚,她卻無能爲力,眼看着未婚夫另娶他人,她心裡多少有些微微變態。而云臻是唯一一個她自己看上的,卻一句話就打發了她的心意,所以她如今對雲臻還懷了些心思,可對於雲臻的妻子,她恨不得沈沁死得越慘越好。
沈沁看着凌華郡主有些猙獰的表情,也不知想着等會兒如何對待她,“還不說?”沈沁毫不留情的打斷了凌華郡主美好的幻想,金絲在凌華郡主脖頸間一戳,凌華郡主一個吸氣,終於開口道:“是我父王安排的,你是藥谷的人,當年藥谷的那個賤人給哥哥下藥,既然見不到她人,賬自然記在藥谷頭上。上回你居然敢在其中動手腳,害得哥哥險些要了命,父王怎麼可能放過你,更何況,只要抓了你,瑞王一定會追出京城,如今太子還朝可禁軍還在瑞王手裡,將瑞王調離,北疆大軍不能進京,禁軍又無法調動,京城的一干人等,自然由父王宰殺!”
“還有這樣長遠的打算!”沈沁微微感嘆,“這麼說,凌王就是那個所謂的曦皇了?不過這樣宰殺一氣,便是最後得到了京城,一個空城又能做什麼?到時遼國、陳國一旦進兵,凌王能坐得穩江山?”
“坐穩江山?”凌華郡主忍不住冷笑一聲,“父王就只有我哥一個兒子,我哥不能有後,他要江山做什麼?便宜那些小崽子?父王可沒那麼傻!”
“……”沈沁眨眨眼,原來是這樣啊!這段時間以來,雲臻他們四處挖牆腳,行動都十分順利,那些個曦皇的‘兒子們’爲了所謂繼承人的位置,對手足可都是半點不留情的,短短的時間裡就暴斃了好幾個,如今實力比較強的,也就是慕容風和宜郡王。曦皇對此不在意,自稱有那麼多兒子,一來是爲了擴大勢力,二來嘛,或許是爲了給凌廣一點壓力,敦促他成才。大約凌王本人都沒想到,凌廣會因爲他的壓力直接玩完。
“皇帝還有三宮六院,無數子女呢,凌王居然沒想再給你生兩個弟弟,這卻是稀奇。”沈沁微微勾脣,“莫非是我那師侄給凌廣下毒的時候,順道也給凌王下了一些,以至於凌王爺不能再生下子嗣?嗯,這個師侄倒是頗得我心,像我藥谷的弟子!”
“你……”凌華郡主氣得眼睛發紅。
“怎麼?還不許我說?原本就是凌王欺騙在先,若那丫頭還敢死皮賴臉的非要跟凌王在一起,我這個師叔都恨不得將她回爐再造一回。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我記得凌王府中如今就只剩你一個女兒了吧,父債女償,我若是出了事,你必定是要陪葬的。”沈沁摸摸凌華的腦袋,順手給她嘴裡爲了一顆藥丸,道:“乖,只要你乖乖的不要鬧,等我安全回去了,就給你解藥,不然,死得可能比先奸後殺還要難看哦!”
凌華郡主臉色煞白,她自從知道凌廣和凌王被玉瓊下了毒,以至於再也不能有子嗣,對毒藥就有一種格外的恐懼。如今被沈沁餵了一顆不知什麼來歷的毒藥,甚至告訴她那一顆毒藥可以讓她死得無比慘烈,就忍不住一陣顫慄,下意識的想吐出來,卻被沈沁控制着,連動彈都不能。
“你、你放開我,都是、都是父王和大哥做的,我什麼都沒有做過……”在死亡的威脅下,凌華郡主哪裡還顧得上父母家人,在凌王府長大,她的手段和狠辣並不比凌廣差多少,可要說那表現出來的怯弱,卻也不全是假象。她最怕的,一是有人爭奪走了她的寵愛,所以當年凌雁被送到莊子,她沒少落井下石;二是要她的性命,她雖沒有多少見識,卻明白沒了命什麼都白搭。
這樣的一個女兒,即便是如今凌王身邊唯一的女兒,凌王爺不可能將這些事情告訴她,而是凌華郡主自己偷聽到的。凌華郡主年幼時,凌王妃就失了寵,她小時候府上還有好幾個年齡差不多的庶女,甚至年紀更小的庶弟、庶妹,可庶女還好,幾個庶子卻是沒有長多大就一個一個的沒了,有的就連年幼的她,都知道是什麼人動的手,可作爲父親的凌王卻沒有任何的動作。這讓她十分不安,怕有一天父親也想對那些庶弟庶妹們一般,對她的死活無動於衷,於是年幼的她下意識的想知道父親的意思,從那時起,便小心的偷聽父親說話,這些事也是如此聽來的。
沈沁卻不大在意,輕輕拍拍凌華郡主的臉,道:“不要吵,我們好好說話。來說說看,凌王那些兒子是怎麼回事?”
此時凌華郡主哪裡還敢跟沈沁耍花招,蒼白着臉道:“父王說要想成大事,光靠自己是不夠的,要各處都有人相助才行,到時父王一聲呼喚,自然大家都響應,便是皇帝想要阻止都難。父王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把他們召集到一起,就是爲了讓他們都感覺到父王是看重他們的,免得日日長在別處,與父王生疏了。”
“是嗎?他們就這樣相信凌王是他們父親?”沈沁皺眉道,一個兩個深信不疑也就罷了,若說這麼多人都相信這個,未免太過匪夷所思了。
“父王很早就派了人潛到他們身邊,從他們才知曉事情時,便告訴他們,他們是父王的兒子,只是爲了將來的大業,將他們送到各處。等到大事成功之後,便會選擇他們當中最優秀的一個做繼承人,其他的作爲輔佐。哼,他們互相爭得頭破血流,但父王怎麼可能將大業交給外人,將來最優秀的必定是我哥!”凌華郡主說道這裡難免又有些得意忘形。
沈沁微挑眉,凌廣也是爲了這個把自己折騰沒了的,大約凌王原本也沒打算定了凌廣吧,只是沒想到讓玉瓊坑了一回,凌家基本絕了後。這個大約也是當時凌廣爲韓靈月折騰這麼許多的緣故,凌廣極難有子嗣,難得韓靈月懷上了一個,自然想方設法都要保住,奈何不僅被韓家和李家搞沒了,還將自己徹底搞成了太監。
至於那些所謂的兒子,沈沁細細一想,恐怕不少人心裡都有個數,只是因爲那個大業的吸引力太大,所以都‘相信’那個真相。至於說凌王想要將大業交給誰,等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各據一方,凌王爺未必能做的了這個主吧。或許凌廣的這個結局還有他們其中某些人的推動,一個個都是人精,未必不能查到凌王的身份以及凌王真正的兒子。
凌王就這麼一個兒子,爲了避免凌廣漏出馬腳,這些事多半還瞞着凌廣,看着凌廣被這麼折騰沒了,沈沁猜不出凌王心裡怎麼想的,不過這些大約也是促成凌王如今這般瘋狂決定的原因。
“應該快到了!”沈沁不等凌華郡主接着說什麼,突然鬆開禁錮着凌華郡主的手,將放在小託上面的夜明珠收起來。
“你怎麼知道?”凌華郡主有一種打了個嗝,被人硬生生打斷的不爽,不信沈沁的話。
“因爲馬車慢下來了。”沈沁收起了夜明珠,車廂裡面立刻暗了下來,話說當時爲了避免夜明珠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沈沁還特意找了不透光的布料做的荷包,效果果然不錯。
凌華郡主愣了片刻,不同於沈沁往車廂後面挪了挪,凌華郡主則是往車門的方向靠了靠,看樣子是打算躲開沈沁的同時,儘快的離開車廂去求救。沈沁猜出了她的意圖,卻沒有阻止,有人自願在前面探路,她幹嘛要攔着。
不出沈沁意料,不多時馬車就停了下來,緊接着車門被打開,外面的火光便照了進來。不出沈沁所料,折騰了這一段時間,已經是夜裡,外面是一片火把,還有人粗着嗓子喊:“上頭犒勞大家的美人到了,就一人啊,先到先得,晚了就沒了!”
凌華郡主此時對沈沁害怕的要死,也沒有注意聽人說什麼話,早早卯足了勁門一開就衝了出去。外面的人聽到趕車的說話,見一人衝出來,哪裡顧得上聽人說完,七七八八的就衝了上來,那趕車的話還未說完,可看着一羣糙漢子餓狼一樣撲上來,自知說什麼都沒有人聽,索性等人鬧完了再說。
再說凌華郡主衝了出去,嘴裡還喊着自己的身份,讓人救她,可外面一聽有犒勞,那一聲聲歡呼立刻將凌華郡主的聲音淹沒了。沈沁呆在馬車裡,正打算拉凌華郡主一把,人已經衝出去了,被吩咐過來拉人的看着凌華郡主被人羣撲下去的情形,也忘了反應。
沈沁皺着眉,凌華郡主不是個好人,可她也沒有看着人當面做出禽獸之事的習慣,何況這一段時間也足夠了,她沒想真讓凌華郡主出什麼事。這樣想着,沈沁便起身下了馬車,略帶嘲諷的一笑,道:“這歡迎儀式倒是特別!”
之前說話的人見到沈沁一臉的驚訝,目光落在呆住的另一人身上,“怎麼回事?怎麼還有一人!”
“大人饒命!小的過去拿人,可掉下去的人有兩個是像大人說的模樣的,小的一時拿不準,怕拿錯了人,索性都帶過來了。剛剛想請大人看一看該是誰,沒想到剛那個一下子就衝出來了!”拿人趕忙跪下認錯。
那人懊惱,正欲說話,卻聽沈沁淡淡的聲音道:“我是沈沁,大約就是你們要抓的人。”
“你是沈沁,那她是誰?”
“她啊,她是凌王的寶貝女兒,凌華郡主啊!”沈沁微微一笑,接着補刀,“就是你家主子如今唯一留在身邊的女兒。”
“……”沈沁這話一落,那人如遭雷劈的樣子,慌亂的大喊:“讓開,都給我讓開,不許碰她!”
那邊打得火熱的人哪裡會聽話,壓根就沒在意他的聲音,還道是他要與他們分一杯羹。
還沒出正月,天氣依然喊冷,可趕車一路過來的兩人卻是一身的冷汗,最後終於大聲道:“不許碰她,那是凌王爺的千金!”
這一聲驚雷,打得熱火朝天的人終於停住了手腳,順便給讓了一條道出來。那人來不及抹一把汗,飛快的趕過去看凌華郡主的情況。因爲這些人互不相讓的緣故,這些人倒是還來不及做些什麼,只是凌華郡主又不懂武功,圍在一羣糙漢子當中蓬頭亂髮衣裳被扯壞是必然的,身上還受了不少的拳腳,眼下這個模樣,差不多也悽慘的半死不活的樣子。
沈沁早就趁着空將這邊打量了一番,看着天色,這裡離京城應該不遠,而這些人,看上去都是軍隊的樣子。京城這邊常年的駐軍就是雲臻手下的禁衛,在雲臻管束之下不可能出現這等狀況,賀寬看裝束應該是跟夜青玄回朝的北疆守軍。
這下沈沁大約明白這個陰謀了,若她沒有記錯,剛剛那人說的是上頭賜下來的犒勞,這個所謂犒勞,指的自然是她。軍中沒有女子所謂犒勞,就是犯了大過的女子送來給軍中將士褻玩,這兩人將她弄來,說是犒勞,等該做的做了,再表明她的身份,這些人會如何?她是雲臻的妻子,雲臻是一向支持夜青玄的,到時候這些人畏懼之下必定會跟隨他們奮力一拼。禁衛調不動,這些將士又跟了凌王,這一場仗就不用打了。
“哎呦,這小模樣可真可憐,哪位大哥這樣不知輕重不懂憐香惜玉啊!讓凌王見着了,也不知多心疼呢!”沈沁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剛剛退開的將士們身子一震,即便他們常年呆在邊關,也知道京城這邊的大家閨秀們都講究名聲閨譽的。就算他們沒有對凌華郡主做出實質性的傷害,可身上的許多傷痕加上扯壞的衣裳,他們百口莫辯,目光便都落到了沈沁身上,看上去小將一般的男子當先向沈沁拱拱手,道:“請夫人救我們一救!”
沈沁看他,這個人應該是有些品級的小將,剛剛一窩蜂衝上去,他也是要攔着的意思,只是敢衝上來胡鬧的,都是他差不多品級的小將,哪裡會給他的面子,沒攔住人不說,自己還捱了幾下。如今一衆人都傻眼了,也是他出頭來求一條活路,沈沁對他也高看一眼,道:“怎麼稱呼?”
“小的姓李,名李強,兄弟們在外行軍多年,不識禮數,冒犯了郡主,還請夫人指一條活路。”李強抱拳行禮道。
“我乃瑞親王正妃,今日他們帶來給你們的犒勞原本是我,凌華郡主原是意外被捲進來的,你們說,這是怎麼回事?”沈沁見凌華郡主身邊的兩人護着她,但面對着一羣兇悍的將士,不敢有半點胡來,尤其是聽到了沈沁這句話,想要帶着凌華郡主退回來,可旁邊的人已經捏得骨頭作響,更加不敢動彈。
這些隨同夜青玄進京的將士,都算是夜青玄手下的親信,隨同夜青玄進京來,不管以後繼續從軍還是解甲歸田,都會有不錯的待遇。可若是冒犯了親王妃,又哪裡是他們可以擔得起的罪責?這些有些品級的小將,多少也懂得些規矩,不少人已經是一頭的汗。
沈沁見狀,接着再添了一把火,道:“你們知道那兩人是什麼來頭麼?他們便是凌王的手下,凌王的手下特意設計此事,陷你們於不義,你們說,這是想要做什麼?若是你們果真對我做了什麼,他們拿着這個把柄叫你們做事,你們又該如何?”
“……”一羣人互相對視着,終於一起跪下,道:“求王妃救命!”
“既然如此,還不拿下亂黨將功折罪!”沈沁容色一斂,氣勢立刻上來了。沈沁前世雖然一向在渾水摸魚,但畢竟豪門千金,就算沒有什麼機會做掌權者,薰陶起來的氣勢還是有的,就如此刻,一羣放肆的將士在沈沁面前一個字都不敢多說,連連應是。
凌王派來的兩個人都不算高手,因爲原本就給沈沁下了藥,按照正常人來說,最少還要誰上三五個時辰。而高手身上都會自帶一種威壓,這些將士雖然沒多少武功,但在邊關混了多年,這點感覺還是有的,難免引起他們的地方。這兩人雖然多少有些功夫,但對方人多,又有凌華郡主這麼個拖油瓶,沒有多少反抗,就被人壓住了。
李強讓人將人綁了,他讀過書,只是因爲家裡沒錢免兵役,纔去了當兵,沈沁尚沒有明說,他已經大致猜出了情況。正常情況下凌王怎麼敢讓人綁了皇室的王妃來所謂的犒勞將士,敢這麼做,必定是準備作亂的。此時他們雖然情況不妙,沈沁回去多說一句,就可能要了他們的身家性命,可也是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若是平亂有功,自然他們都可以更進一步。
當下上前道:“王妃,現下該怎麼做?”
此人如此上道,倒是省了沈沁還要忽悠着做這些人的思想工作,當下清了清嗓子,將從凌華郡主口中問出來的情況簡單說了一遍,道:“凌王作亂已經是事實,如今只怕已經調兵去了京城,如今各位若是信得過本宮,就隨本宮前往京城,若是救駕有功,各位自然都前途無量。當然富貴險中求,此事若是不做準,怕是要賠上身家性命,若有誰想守着現在的功勞安穩度日,本宮也決不強求!”
沈沁並不催促,只等着他們自己權衡,不過短短的一刻鐘的功夫,便有許多人表示願意隨同沈沁進京救駕。沈沁鬆了口氣,雖然沈沁覺得雲臻就算追來找她,也會在京城做好安排,但難免擔心,有了人馬至少安心一些。這樣一來,沈沁也不敢耽擱,叫人將凌華郡主幾人帶上,便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程。
沈沁依然拎了凌華郡主坐那輛馬車,不是對那輛馬車多有感情,而是大約確定了一下地理位置,發現這一輛馬車走起來格外的快些,而且安全防寒。這回沈沁沒有弄醒凌華郡主,將鎖死的窗戶打開了些,方便她隨時聽着外面的情況,馬車裡面沒有燭火,又不能扎個火把放着,所以沈沁依然將夜明珠拿出來照明,還不怕被風吹滅。
李強是個頭腦聰明的,想要抓住這一次機會,自然要好好表現,派了幾個親信的小兵往前面探路,有什麼新的消息便過來報告。前頭的多是道路方面的消息,這回倒是得了個有用的,說是前面有一路兵馬,正在攔截一隊人馬。
沈沁便命他再探,等再回來時,消息便更加準確一些,說是攔截的一路兵馬,看上去是從南邊來的,應該是正規的兵馬,人少的一方應該是京城來的,看裝扮是及其貴重的貴人。沈沁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雲臻,當下命人快些往前趕。很快,沈沁便聽到了兵戈相接的聲音,沈沁在馬車裡坐不住,便起身到外面看。
火光的照耀下,沈沁一眼就認出雲臻來。雲臻帶的人不多,雖然都是高手,卻架不住對方人多,沈沁心下一急,道:“還不快帶人去幫瑞王爺的忙!”
“是!”李強應了一聲,招呼一聲立刻迎了上去。兩方都是軍隊,可李強這一邊,是剛剛從北疆戰場上面下來的,自然更佔優勢一些,在人數上也沒了太大的懸殊,很快,對方節節敗退,在誅殺了領兵的人之後,其他的士兵自然是放下兵器投降了。
沈沁趕上去,拉着雲臻的胳膊,道:“你怎麼樣?沒有受傷吧!”
雲臻將沈沁抱進懷裡,低聲應道:“我沒事,你呢?有沒有受傷?”
“我好好地,兵不血刃就化解了一場危機,你可倒好,險些讓人截在這裡了!你平日不是厲害得很嗎?怎麼讓人這樣欺負!”沈沁瞪雲臻道。
雲臻輕輕地笑着,手緊緊的抱着沈沁,道:“是、是,娘子最厲害了,當年,不也是娘子救了我的性命嗎?”
“王爺、王妃,這些人該如何處置?”李強十分恭敬道。原本對沈沁的身份還有些存疑,只是因爲凌華郡主的事,他們沒有更好的辦法,才只得跟着沈沁過來,如今見到雲臻,卻打消了這一層疑慮。當日雲臻宣讀聖旨,他們雖然不敢擡頭直視雲臻,卻也偷偷看了幾眼,此時已經認出人來了,心裡慶幸自己聽了沈沁的話,帶着人隨同前來,否則不說前程,單單瑞親王不追究他們就已是萬幸。
“留一些人在此處看押俘虜,其餘人跟本王進城!”雲臻雖然很想跟沈沁多呆一會兒,可此事耽擱不得,只得依然將沈沁送到馬車當中,自己騎馬,引着人往京城趕。
沈沁猜想沒錯,雲臻在追出來時就已經在京城做了安排,也叫夜雲和跟葉錦玄暫且盯着京城的形勢,若有變故,可以便宜行事。可遇見了這一夥截殺的,雲臻心頭更加凝重,沈沁認不出這些人的來歷,雲臻卻一眼就看得出來,這些人都是鄴城的兵馬,那麼自然是奉宜郡王的命令來的。
鄴城是江南重鎮,雖然屬於宜郡王的封地,但按照大明的律法,宜郡王享受衣食租稅,地方上的許多事情也可由他裁決,可軍隊,除非皇帝親自許可,否則不屬於宜郡王節制。這一點是爲了防止有封地的宗室王侯藉以擁兵自重,當然得到皇帝信任的,卻是可以掌控兵馬的,比如雲臻就可以調動滄州的兵馬。
宜郡王沒有調動兵馬的權利,可鄴城的兵馬出現在這裡,只能說明所謂曦皇那一夥,這一次確實是要作亂了。更何況剛剛雖然時間緊迫,沈沁卻也向他傳達了一些重要的消息,便是凌王如今不是想坐擁這江山,而是要毀了這大明朝。
此處離京城已經不遠,沈沁同雲臻一起進城,而後,雲臻帶着人去解決事情,沈沁則拎了凌華郡主回王府。沈沁原本以爲回到京城,必定已經開始一片混亂,沒想到進了城卻安靜得很,就如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然而空氣中卻透着一股肅殺的氣氛,叫沈沁半點不敢大意。
此時早已經過了宵禁,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沈沁身邊只有雲臻派來跟着沈沁的樑言和兩名暗衛,加上被暗衛扛着的凌華郡主。寒風有些刺骨,沈沁下意識的往手掌上呵氣想讓自己暖和一點,不自覺的腳步也快樂些。
趕到王府門前,沈沁就覺得不太對勁,外面守門的依然是熟悉的小廝,可看着神態卻不大正常。這個樑言也看出來了,讓沈沁站在原地,樑言上期去,果真前一刻還穩穩站着的兩名小廝,瞬間化作武功高手,手裡的匕首向樑言刺過來。
樑言是雲臻手下一流的高手,對付兩人還是足夠的,幾招便拿下了兩人。此時,沈沁最爲擔心的便是阿籌,一個箭步往裡面去,樑言和暗衛自然都護在沈沁身邊。
“王爺已經做了安排,王妃先彆着急。”樑言見沈沁焦急的神態,不由勸慰道。
沈沁哪能不急,根本不管樑言的話,飛快的往裡趕去。王府當中,有云臻的師兄親自佈下的許多機關陣法,雲臻出門時特意將這些都打開,囑咐了府上的人不許隨便走動。然而此刻王府裡面不少的死屍,一時看不出是不是自己人,沈沁也不做停留,徑直往王府主院趕去。
越往裡走,死屍的數目越少,但也不見人走動,快到主院時,終於見到幾個活人,正在努力的往裡面強攻。王府的下人原本是皇帝隨着宅子一道賜下來的,後來隨着時間打發了一部分,又添了一些,不過在王府裡呆的時間長一些的,都知道一旦王爺發話不許走動,最好就老實呆在自己的屋子裡,否則生死不論。
如今這還在強攻的一夥,總共也不過十來人,有幾個已經受傷,不過似乎也看出了門道,眼看着就要攻破機關了,結果,被沈沁十分不厚道的從後面偷襲了。沈沁沒有在乎敵人是怎麼死的,提步直接進了院子,這裡面走動的人本來就不多,剛剛進去,巧兒就迎了上來,道:“王妃回來了,小世子一直在找王妃!”
沈沁點點頭,叫樑言將凌華郡主帶下去看好,自己去看阿籌。
進到臥房當中,阿籌坐在軟榻上面,手裡捧着一個娃娃,哭的梨花帶雨的,可一聽那唸叨的話,氣得沈沁只想將混小子拎起來打一頓。
那熊孩子唸叨着:“嗚嗚,爹爹和孃親不要阿籌了,阿籌只剩下一個人了,等明天阿籌一定要尋個好媳婦,以後也不理爹爹和孃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