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想在膩膩歪歪的與他撒嬌幾句,卻聽無心冷冷開口:“恭喜王爺,王妃有喜了。”
這話一出,整個書房都寂靜無聲。
良久,才聽文宇艱難的開口:“法師一定是看錯了,王爺與小妹不過成親六日。”
無心深深的望我,目光比劍猶利幾分:“沒錯。”
文宇有些羞惱,將聲音拔高一些:“許是法師一直忙着降妖除魔荒廢了看病的本事,我現在就去宮中找個御醫來看!”
“別去!”世榮高呼一聲,面色慘白如紙:“從那日你將九兒射傷後,九兒就一直在我府上,我與她,早便私許終身。”
文宇楞了一下,隨即輕鬆的舒了口氣:“原來如此,既你二人現在已經成婚,過去那些也只能被傳作一段佳話,小妹莫擔心,不會對你名聲有損。”
我木然點頭,心中澎湃着激起千萬層浪。
世榮臉色不好我能理解,因對他來說,我無疑是結結實實的讓他受辱戴了綠帽,可無心,他憑什麼臉色不好!
他莫非將一月前那場歡愛忘個乾乾淨淨!
不,他不會忘,那些對謹守清規戒律的他來說如何沉重!
莫非,他嫌棄我是隻妖精?他覺得我不配懷上他的骨肉?除了這般,再沒別的解釋。
文宇猶不知情,歡歡喜喜的湊近衝我傻笑:“小妹,恭喜你了。”
說完又破天荒的擺出副兄長的模樣去教訓世榮:“爺,你還愣着幹嘛,還不扶小妹回房歇着!你放心,朝中的事情交給我與無心法師就好。”
世榮木然的應了一聲,隨後起身拉我走出書房,邁出房門時我回眸一望,無心依舊鐵青着臉陰沉望我,文宇歡歡喜喜的衝着他笑:“你瞧,王爺跟小妹頭回當爹孃,都高興傻了。”
世榮一言不發的引我回房,又一言不發的退了出去,身影僵直的如中了攝魂術的傀儡,我看着心酸又愧疚。
夜,他再沒回來。
只第二天早上,有個小丫鬟火急火燎的跑來稟告,說世榮連夜去了洛陽。
說因洛陽危機,自稱彌勒
佛轉世的叛軍首領率着一衆妖魔鬼怪將洛陽守城官兵逼得節節敗退,世榮說定要親自坐鎮,以確保洛陽無恙。
我心疼又愧疚,與衆人交代了一聲,說是回鄉探親,便灰溜溜的逃回玉山。
我已無臉繼續呆在王府!
時隔許久,玉山已蕭條的如同入冬,除了那株一直不肯化作人形挪動的老桃樹,便再也不見一隻妖精。
我並未回狐狸洞,而是疲憊的依在他身上,漫不經心的與他拉話:“怎麼只剩你一個了?”
老桃樹憤然哼了一聲:“那些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都跑去人間當元帥將軍去了。”
我點點頭,是呀,妖魔都去了人間,跟隨着許許多多的彌勒佛轉世揭竿造反。
又低聲問他:“你怎麼不去,以你的修爲,早便能化出人形。”
老桃樹高傲的哼了一聲:“做人哪裡有做樹好,兩條腿立着到處顛簸,早晚有摔跤的一天,小狐狸,我勸你也莫再回去了,安安心心在這玉山做只狐狸罷,別看着做人表面光鮮,骨子裡不知要比妖精苦上幾千幾萬倍喲!”
我鼻子一酸,頹然落淚。
連株不問世事的老桃樹都知道的道理,我當時卻怎麼沒能想到,平白讓自己受了這般多的苦楚!
老桃樹見我落淚,緊張又無措,沙啞着嗓子低聲哄我:“怎麼了小狐狸,你莫哭啊,你可是在人間受了什麼委屈,與我說說吧!莫哭,莫哭了啊!”
我搖搖頭,無力的起身,一步步的邁向狐狸洞。
我什麼都不想說呀,我只想靜一靜。
老桃樹喋喋的在身後吵叫:“你莫哭了啊小狐狸!”
我並未回頭,只衝他擺擺手,一步步捱到了狐狸洞中。
狐狸洞中多日無人居住,桌與窗上都蒙了厚厚一層灰塵,甚至有隻黑胖的蜘蛛趁機闖入,在牆角結了一張密實的大網,以宣告他的佔有。
我並不理會這些,只頹然躺到窗上,昏昏沉沉的睡去,睡中有夢,夢中過往的一幕幕都演繹成些戲碼子。
一個個濃妝粉末的戲子登臺或哭或笑,唱
的頗是精彩。
我細細數了一遍,戲中有我,媚兒,世榮,無心,文宇,長風,老桃樹,依依,芙蓉,皇后,甚至還有那隻曾被老桃樹借過軀殼的小百靈。
她歡快的唱着婉轉的曲子在林中玩耍,無憂無慮。
我如看別人的故事一般,看着臺上的一幕幕過往。
戲落了,又開始演繹些其他傷情的橋段。
每個橋段裡總有一雙癡男怨女,相愛又無法相依。
我愣愣的盯着戲中的男子,將每個深情男子都幻化成無心的影子。
夢了許久許久,夢到我以爲此生此世都不會醒來,夢到忘了哪個纔是我的故事。
直到有人輕喚:“小九,小九。”
我惺忪着睜眼,看到無心關切的立在身旁,輕笑一聲:“瞧,你不好好演戲跑出來逗我。”
說完又心滿意足的閉眼,因戲中男子正低眉順眼的與娘子做小賠罪,他俯身任由女子揪着他的耳朵,卻哼都不敢哼上一聲,反陪着笑意去哄:“娘子,我已知錯了,你便跟我回去吧。”
我將那男子幻化成無心的模樣,想象着他也任由我揪着耳朵不羞不惱反陪着笑意:“跟我回去吧。”
戲中說着,戲外卻跟着重複了一遍。
“跟我回去吧。”
那聲音彷彿穿越了千山萬水,真真切切的響在耳邊。
我因那聲音想要落淚,因它輕易的便撥動我的心絃——那纔是我企盼了良久良久的呀!
哽咽的睜眼,無心清清朗朗的立在眼前,依舊是一襲白色僧衣,依舊是慈悲又溫柔的模樣。
我有些恍惚,不知是他闖進了我的夢裡,還是我從夢中走出。
“跟我回去吧。”他眼神黯淡了一下:“當日是我失態,不該對你那般嚴厲。”
我恍然從夢中清明,適才想起我因身懷有孕羞愧離開王府。
默然垂首:“不,我無顏再回王府。”
無心微微嘆息,神色更加黯然:“我知你因寧王離府耿懷,這番來找你並不是讓你回王府,是請你住到寺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