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夜黎便被人帶到龍巖瑾書房中。
“來了?”龍巖瑾淡淡地問道。
此刻龍巖瑾正倚靠在太師椅上,一手撐着頭,一手拿着酒杯喝酒。
夜黎應了聲,然後等了許久都沒聽見聲音,擡頭看向他,問道:“殿下找我來做什麼?”
“昨日你灌醉本宮......想做什麼?”龍巖瑾突然眼神一厲,直直地盯着她,似乎要看出個究竟。
夜黎呼吸一窒,她本能地想要離開這裡,但是逃離這裡之前,她要知道一件事,總不能白白受折磨,還什麼都不知道。
“我其實就是想知道,他...是誰?我什麼時候...殺的他?”
“你也配?”龍巖瑾冷冷地說道,不過夜黎並不意外。
“殿下,我真的不知道做過什麼,若是你不指明,恐我愚鈍,日後又惹殿下不快。”
“你就是下十八層地獄,也解不了我心頭之恨!”龍巖瑾眼眸睜大,狠狠地說道。
“......”
這時,風鷹突然走進來,躬身道:“殿下。”
“什麼事?”
風鷹看了看夜黎,又見龍巖瑾沒有讓她出去的意思,於是道:“今日一早,常宇公子出了皇城,前往蒼州,只是......”
龍巖瑾眼眸睨向他,對他說話一頓一頓表示不滿。
風鷹見他要怒了,連忙道:“他走時並沒有帶人,孤身前往蒼州,屬下一時查不出,他要做什麼。”
“嘖,他不會還想讓他們找屍首吧。”龍巖瑾說完,似意有所指的看向夜黎。
夜黎不明他這是什麼眼神,龍常宇既然知道她死了,那又怎麼會執迷於屍首?
“盯緊他們,特別是那個叫...思釐的。”
“是。”
龍巖瑾擺了擺手,示意他下去,然後對夜黎道:“你放心,本宮暫時不會取你性命。既然昨日你已答應本宮,要留在本宮身邊伺候半月,那便從今日開始吧。”
夜黎依然低着頭,但是微微擡眼,覺得他很是奇怪,明明已經那麼恨她了,怎麼還要讓她待在他身邊?
“來人,拿兩個大碗來,再拿幾罐酒來。”
就在夜黎不明所以時,龍巖瑾倒了滿滿兩碗酒,然後視線落在她身上,道:“坐下一起喝吧。”
夜黎本想拒了,但又怕他突然要折磨她,便在他對面坐下。
“來,幹了。”龍巖瑾拿起碗一敬,然後自個喝了。
夜黎捧起碗,嚐了一口,然後也喝完了,不過臉上染上了紅暈。
“這酒...好喝吧?”龍巖瑾見她臉紅撲撲的,試探着問道。
“還行,有點辣。”夜黎眉頭微擰,昨日沒吃,今早也沒有,現在喝這酒,感覺胃燒起來了。
龍巖瑾聽後神色微怔,拿起酒罐繼續倒酒,然後舉碗道:“幹了。”
夜黎眉頭皺得更深了,還喝?
不過,她還是仰頭喝了。
連乾幾碗後,夜黎仍然正襟危坐,倒是龍巖瑾眼神有些恍惚了,他深知自己有些醉了,伸手掐了一把大腿的肉,讓自己清醒些,沒想到,沒把她灌醉,倒是自己醉了。
“還喝嗎?”夜黎悄悄揉了揉肚子,她已經飽了......
“你酒量不錯。”
“多謝殿下誇獎。”
“喝,當然喝了。”龍巖瑾揉了揉眉心,繼續倒酒,他就不信灌不醉她。
夜黎見他那麼執着,想着只要她裝醉,他就會放了她吧。
又喝了一碗,夜黎手撐着頭,嘴巴咂了咂,眼神微呆,頭不時晃了晃,似乎一不留神便會倒下。
“夜黎?”龍巖瑾叫了叫,見她擡了擡眼,卻沒應,覺得她應是醉了,起身想走到她跟前,但是腳不受控制,晃了晃竟摔了一跤。
龍巖瑾晃了晃頭,眉頭緊鎖,該死,這酒太烈了。
夜黎被他這一摔嚇了一跳,於是,她起身假裝要攙扶他,自己也摔到地上。
龍巖瑾清醒了一些,抓住她的細肩激動地問道:“夜黎,你當真不記得了麼?”
夜黎被他捏得有些疼,但是腦子飛快轉動着,原來他灌醉她只爲問清這件事,他難道真的以爲她知道嗎?
夜黎眼神迷離着,這個問題她根本回答不了,於是咂了咂嘴,抓住他的衣襟道:“你怎麼...這麼兇啊!和那個人一樣兇。”
龍巖瑾一僵,連忙問道:“你和他無冤無仇,你爲什麼要害他?”
夜黎睫毛顫了顫,搖搖晃晃地就倒了,昏睡過去。
“你起來,”龍巖瑾搖了搖她,又道,“他罪不致死,你就是個狠毒的女人!你趕緊起來解釋清楚,你爲什麼要報警,爲什麼?”
龍巖瑾越說越激動,後面的幾乎是吼出來的,眼眶也紅得厲害。
見夜黎一動不動,他頹然了,坐在地上,自嘲的笑了笑,到底是他傻了,就算問出來又怎樣?一切都回不去了!
夜黎被送回廂房,之後幾日龍巖瑾都沒找她了,似乎是龍巖瑾“傷”好了,回朝上朝了,回來還有一堆奏摺,沒時間理她。
這幾日,夜黎都閒的很,和往常一般坐着發呆,但是腦海裡總能想起龍常宇。
夜黎蹙起眉宇,喃喃道:“真是見鬼了,最近看什麼都像你!也不知道你怎麼樣了。”是接受她永遠的離開,已經開啓新的生活了嗎?
想到這,她莫名有些難受。
“不對,他放下了不是更好麼?這樣就再沒有人纏着我了。說不定龍巖瑾也會放了我呢,那我就自由了。”夜黎雖這麼想着,可還是覺得莫名難受。
特別是到了晚上,獨自一人。龍常宇說的對,有人陪着確實好,可是現在她沒人陪着了...
夜黎吸了吸鼻子,回過神才發現,臉上癢癢的,伸手一摸,一滴水珠流到指尖,涼涼的,好像感覺心也冰冷了。
怎麼哭了?夜黎心裡默問,而且她最近反而沒怎麼想之前的事了,或許是因爲那個人不是龍常宇,他沒有對不起過她吧。可是......
夜黎忽然覺得現在過着完全沒有意義的日子,每天就像是在等死般,無事可做,也無人問津,似乎她活着沒人知道了,不過也確實沒多少人知道了。
夜黎有時候在想,若是她去求龍巖瑾放了她,她是不是可以見他一面了?雖然門外都被人嚴守着,但到底還有窗戶,或者其他辦法,若是她偷偷逃呢?是不是可以自己去找他了......
蒼州,軍營練兵場的後山處。
數十名士兵把守着,中間是一堆被捆綁着的穿着普通布衣的玄墨國百姓。一名身穿緋紅衣袍的男子屹立在其中,他雙手染滿鮮血,英俊的臉龐上也有點點血跡,身後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血流遍一地,像鋪了一條紅布毯般。
男子招了招滿是血跡的手,身後的士兵連忙把人拖走,順着一條紅色的軌跡拖到一堆屍首處,顯然,這已經不是第一具屍體了。
男子緩緩挪步,移至那羣被捆綁着的人身旁,一雙桃花眼掃遍他們,似乎要從中找出最特別的。
被捆着的人身體僵硬着,生怕稍微一動便引起身前這位“惡魔”的注意,空氣似也感覺到了危險般,不再流動,在場的人都感覺要窒息了。
終於,一聲呼喚打破了此處的寧靜。
“常宇?”一身白衫的龍巖良疾步而至,開口道,“我聽聞你這幾日都在此,怎麼......還未處理完嗎?”龍巖良瞄了一眼遠處的屍首,又看了看捆着的人,面露一絲不忍。
“常宇,害黎兒妹妹的是戰王,傷及無辜百姓......未免有些......”
“有些什麼?”龍常宇轉過頭,蒼白的臉頰印着幾滴血,頭髮隨意披着,因爲幾日不斷殺人,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憔悴,此時聽到龍巖良說的話,他反問道。
龍巖良嘆了口氣,又道:“休息一會吧,再這樣下去會把身體整垮的。”
呵!她都不在了,要這身體有何用?
龍常宇轉過身,雙眸直視面前的人,又似沒有看見他一般,雙眼無神。因爲龍巖良比他稍矮,被他這麼看着,莫名有種壓迫感。
龍巖良張脣剛想說話,身後便飛來一人。
此人正是思釐,他一身黑衣,肩上披着的風衣有些破舊,他風塵僕僕的趕到龍常宇面前,腳步一頓,向龍巖良行了一禮,然後連忙轉過身子對龍常宇行禮。
龍常宇看了一眼他,他會意退了下去。龍常宇見他走後,視線落回龍巖良身上,只是這次不是直勾勾雙眼無神地盯着他,龍常宇眼裡終於有了聚焦,一會兒後,他裂開嘴笑道:“確實累了,巖良,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也不等他迴應,龍常宇微低了下頭,算是行禮了,便轉身瀟灑離開。
龍巖良張了張脣,最終還是合上了。
龍常宇跟着思釐出了軍營,到了一處山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