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悔心疼龍錯,也並不敢多說,隨着龍壁、龍晴和龍星從龍城跟前告退出去,幾乎忘了自己身上的傷。
龍晴沒忘。他讓龍星和龍悔都去他的院子裡,上藥療傷。
龍悔有些不好意思:“多謝三哥,悔兒自己會打理的。”
龍晴溫和地道:“手都腫成饅頭了,還怎麼自己打理。”
悔兒就不多說,謝過三哥。
龍星第一次和人分享三哥的暖閣,也有些不習慣。
龍悔的目光總是很謙和,對龍星也恭恭敬敬的,完全不似龍夜、龍裳那種賴皮賴臉、黏黏糊糊的親近,也不似小卿、燕月等侄兒那種小心翼翼、誠惶誠恐的敬畏。
龍悔有些害羞,是一種又乖巧又溫和的親近,龍星覺得很好,這才該是弟弟的模樣。
玉翎、玉翔跟過來,幫着服侍兩位叔叔。
龍悔膝上的傷倒比龍星還重許多,除了一些入肉的細瓷片,還有一些荊棘的倒刺。鈞瓷的碎瓷片雖然鋒利,碎片極硬,不易入肉,便是極個別的小片入肉,也極易挑出。
倒是那些入肉的倒刺,在清理時有些麻煩,也更痛楚些。
玉翎手法極佳,將這種痛楚降到了最低。饒是如此,龍悔還是一頭的冷汗。
這些疼痛都不能與紫蓮露塗抹後的疼痛相媲美。
龍晴拿着紫蓮露滴到龍悔傷口上前,和聲提醒道:“這是傅家治療外傷的良藥紫蓮露,也許會有一點疼。”
龍悔還點了點頭。
當那種帶着淡淡甜香的晶亮的液體滴落到傷口上時,龍悔險些叫出聲來,總算是硬咬了脣忍了回去。
一身的冷汗浸溼了衣裳。
龍悔看見三哥將瓶中的液體也滴在了龍星的傷口上,龍星沒有說話,但是額頭上亦是見了汗珠。
“這傷藥用了,真得好疼。”龍悔忍不住道。
“若是玉凝露滴上來就不會這麼痛了,可是沒有師父的特許,是不許用的,只能用這個,痛定思痛。”玉翔笑道:“用習慣了就好了。”
玉翎瞪了他一眼:“多話。”
玉翔輕吐了下舌頭,閉緊嘴巴。
手上的傷也是要上藥的,龍悔不由躲閃,實在有些怕。
“上藥了,只疼這一會兒,恢復得快。”龍晴和聲道,輕輕拉過龍悔的手,再滴落紫蓮露:“忍忍就不痛了,一會兒,哥給你吃好吃的。”
龍悔固然是疼得顫抖,卻有一種別樣的感覺涌上心頭。他看着三哥龍晴溫和俊逸的側臉,忍不住輕喚道:“三哥。”
龍晴微微一笑:“龍悔乖。”接過玉翎遞過來的一盅蔘湯放到龍悔嘴邊:“甜的,喝吧。”
龍悔低頭喝湯,淡淡的甜香。無花果冰糖蔘湯,龍悔真是第一次喝,恢復氣血,調氣滋補的呢。
躺在舒適舒服的榻上,靠着宣軟的枕頭,蘇繡的流蘇垂帳,獸睨中飄渺的薰香一半散在屋內,一半飄向半敞的軒窗,翠綠嫣紅上,是朗朗的青天。
龍悔心裡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妥帖感。這就是有哥哥的感覺嗎?這就是有家的感覺嗎?
“這次大哥倒是分外疼惜你呢。”龍晴給龍星餵了蔘湯,低聲斥責:“臨去少林時是怎麼囑咐你的?竟然半句也不肯聽,可是我打你打得輕?”
“龍星知錯了。”龍星軟軟的應錯,又小心翼翼地求饒:“龍星該罰,只是三哥若是還要打,也緩過明日吧。”
龍悔輕笑,想起錯兒被先生罰過,自己要罰他時,也總是這樣軟軟的求饒。
這次錯兒可是被大哥打慘了,大哥果真不是看起來那般溫和呢。龍悔看得出來,先生對大哥是極疼愛的,大哥必定是某些性子像先生的,怎麼錯兒就是愣一點看不出來,硬是討了這頓好打去。
不過,龍悔也並不是太擔心。乾坤心法第八重,只要留一口氣,總是會緩過來的。況且大哥也好,二哥和三哥奉命責罰也罷,都是皮裡肉外的,絕沒有傷到錯兒的筋骨。
只希望錯兒能吃一次痛,長着些記性吧,否則就他那性子,那擅長闖禍的無限潛能,還不知得在大哥那裡挨多少板子呢。
龍悔也有些好奇,不知大哥家裡,是不是也有似悔兒那般捱打沒夠,闖禍沒數的主兒呢?
還真有。而且,在小卿心目中,燕月無疑是排在第一位。
龍錯在靜思堂挨板子的時候,燕月也在老大的藤棍肆虐下受着煎熬。
小卿打燕月,向來是怎麼打都不覺得不夠解氣的,尤其是這次,燕月確實真氣得小卿不輕。
三百藤棍,燕月也未必就挨不過。咬着牙,乖乖捱過去也就完了。
可這不是燕少俠的風格啊。燕月被小卿狠狠收拾過一次的話,比如在關外那次,最多能老實半年。如今眼瞧着都過去七個多月了,而且近來又極得師父寵愛,所以燕月覺得是時候反抗一下老大的暴虐了。
你一天到晚的虐待徒弟我早就覺得不滿了,你還一天到晚的虐待師弟,尤其是虐待你師弟我。
師兄難道不知道藤棍打到肉上有多痛?不喊不叫不動的忍耐有多辛苦?聽着藤棍破風而下只能咬牙硬挨時有多害怕?
尤其是被打得連着幾天不動都痛,睡覺趴着都會痛醒,還得裝得沒事人似的各種執役侍奉着,實在是苦不堪言啊。
所以,當燕月聽老大將師父罰下的一百藤條瞬間長到了三百藤條後,立時就爆發了:“師父明吩咐了是一百藤條,師兄不僅加罰了兩倍,還改用藤棍,是不是有暗違師命之嫌?”
小卿拎着藤棍倒被燕月給說愣了,然後燕月又一鼓作氣地繼續指責師兄:“不過是些許小錯,師兄就罰下三百藤條,不嫌太暴戾了嗎?”
小卿不由失笑。
小莫的心啊,完全沉下去了,他在這裡眼睛眨得都快翻白眼了,燕師兄竟然絲毫沒有發覺啊。
“些許小錯?”小卿的藤棍霍地指到燕月眼前,燕月本能地往後一躲,小卿的藤棍已經刷地又點到小莫眼前:“你提點你燕月師兄一句吧,到底是還瞞了什麼錯處被我發覺。”
小莫已是一身的冷汗,立刻跪地請責:“小莫該死,請師兄重責。”
燕月一愣:“小莫,你出賣我?”
小卿的藤棍又指回來,點燕月:“你不用冤枉小莫,只是燕少俠太粗心了。我似乎告訴過燕少俠,如今你天盟的一舉一動,一人一物,都在飛雲堂與碧落十二宮的線報之內。”
“所以,”小卿淡淡地笑:“你以爲天盟內事堂弟子上官小杜詐傷行刺天盟盟主這麼大的事情,小莫不說,我就不知道了嗎?”
燕月心裡轟地一聲,二話不說,“撲通”跪地:“燕月知錯,不該瞞報說謊,請師兄重責。”
“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東西!”小卿冷哼:“怎麼,只是三百藤棍是不是還打輕了?還覺得師兄暴戾嗎?”
三百藤棍確實打輕了。這麼大的事情,燕月都敢瞞下了,連小莫也被迫做了同謀,小卿師兄這次,已經是忍到極限了。
“果真是兄弟情深啊,人家都拿刀扎你的心窩子了,你還能爲了他瞞騙師兄,以身涉險,甘之如飴是嗎?”
小卿越說越是氣怒:“與其他日你被什麼莫名其妙的兄弟給害死了,還不如今日我直接打死了你省心了。”
小卿說到這裡,一腳把燕月踢翻了個,掄起藤棍,也不管是腰還是臀腿了,啪啪啪啪地就打了下去。
燕月自覺理虧,也不敢動,只保持着那個姿勢硬挨。
藤棍抽下來,雖是隔着衣服,依舊是痛楚難當。尤其小卿毫無章法地只管用了力氣亂打的時候,最是痛楚難當。你不知他下一下是要落在哪裡,胳膊上?肩上?脊背上?或是臀上?腿上?
燕月只繃緊了全身的皮肉,挺着。
小卿狠打了一陣,將藤棍扔在燕月身邊,才用腳踢燕月:“跪起來,請責。”
燕月覺得渾身哪都痛,心裡這個後悔,這可好,惹了師兄氣怒的結果就是,剛纔挨的那許多下都算是白挨。
燕月只得撿起藤棍,跪行到小卿身側,雙手奉上藤棍:“燕月有違師父師兄教誨,請師兄重責。”
小卿接過藤棍,燕月自覺主動地褪去外袍,解開腰間玉扣,褪下長褲,跪伏下去:“勞師兄教訓。”
燕月緊緻光潔的肌膚上,凌亂着一些青紫的檁子,正是小卿方纔打的,有幾處已是滲了血絲,可見小卿方纔力道之重。
小卿拎着棍子,撿了檁子最高的臀腿處的嫩肉,狠狠打落,“啪”地一聲,差點將燕月打得叫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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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緩了三個數的時間,燕月纔敢輕輕地將吸進去的冷氣緩緩吐出來。老大可真是下了狠手,燕月心底很有些驚悸。
只是這口氣尚未喘息完,小卿手中的藤棍已是帶着風聲再次砸落,依舊是同一位置,卻是更重的力道,燕月的雙腿猛地一顫,才又穩住了。
燕月覺得師兄好像要打折自己的腿,不僅是皮肉傷火辣辣的疼,更是骨頭被打碎了似的疼。
燕月將頭埋得更深,將袖口上的瓊玉紐含入口中,咬緊了下脣,忍耐這無法逃避的疼痛。
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小卿的藤棍依舊打落在同一位置,紫紅的檁子已經綻開了一道細小的血口,在燕月的身上綻開一道猙獰。
小莫跪在一側,冷汗涔涔。小卿師兄罰人的狠辣,小莫是知道的,也體驗過,但是誠如燕月師兄所說,老大確實真得偏心自己,從未如打燕月師兄這般下得狠手。
小卿手中的藤棍避開了那道血口,就落在了燕月的臀峰上。燕月的臀峰很翹,跪得又端正,所以藤棍凌空打在臀峰上時,總是分外趁手。
小卿毫不憐惜地在燕月的臀峰上抽下一道青紫,然後讓這道青紫變深,變鼓,又抽落,綻出血珠。
小莫都替燕月師兄疼得慌。他不得不佩服燕月師兄,確實比自己抗打多了,若是換成自己,只怕早都忍受不住,要痛哭求饒了。
燕月的淚其實也偷偷地混在冷汗裡,滑過了面額。燕月咬牙一聲不吭。無法控制的落淚,也許是身體對無法忍受的疼痛的直接反應,但是燕月只要有一絲意識尚清醒,他都不許自己呼痛求饒。
倒不是燕月一定要證明自己英雄或是什麼,而是無數次的經驗教訓證明,在被罰的時候呼痛落淚,基本不會贏得小卿師兄的半分憐憫,多半還會招來更多的責罰和板子。
疼痛累積到一定量的時候,燕月連輕輕的吸氣都會覺得痛楚難當,此時小卿手中的藤棍已經不需要再加大任何力度,每一下揮動,都會讓燕月心驚膽寒。
有二百下了吧。燕月已經無法再跪得筆直不動,口中早有鮮血滴下來,瓊玉微涼,讓燕月還保持着一絲清醒。
燕月身下,已斑駁着血跡,臀腿的肌膚上綻開了十幾處的血口。燕月的身體,不可控制的顫抖着,覺得自己,已是快到了體能的極限,可是老大的藤棍依舊沒有絲毫輕緩之意。
跪在旁側觀刑的小莫,都有了要窒息的感覺。眼淚早順着臉頰滑過,強忍着要出言求情的念頭,只怕給燕月師兄帶來更多的加罰。
小卿的藤棍又一次狠狠抽在燕月臀腿上的時候,燕月終於忍不住呼痛出聲。
小莫嚇了一跳,只覺方纔老大那一下,打得血花飛濺,燕月師兄再也跪不住身體,一下跌落在地。
“師兄,你把燕月師兄的腿打折了!”小莫驚叫。
燕月痛得實在跪不起來,小莫的話讓他也嚇了一跳,難怪這腿不聽使喚,難道真被師兄打折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