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苑的夜,顯得有些寂靜。
胤禛瞧了一眼站在自己書桌對面的蘇培盛,淡淡地說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這件事的真相,想辦法弄得更加明顯一些。”
“奴才明白。”蘇培盛點點頭,轉身出去的時候,將門也給順道帶上了。
“歌姬之禍”的全過程,胤禛如今已經完全知曉了。
大阿哥不潔身自好,被一個歌姬勾搭,然後就發生了一些事情。而那歌姬在康熙爺面前說的那些話,半真半假之餘,其實同樣也是表面上的真相。
唯一不同的既是…
僅憑一個歌姬,其實是沒本事將事情鬧得這麼大的。
太子一直以來都暗中盯着大阿哥呢,早就盼着他犯錯了。這一回,幕後的太子盯着事情的發生,一直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纔出手。
而他一出手,就直接幫助這個柳兒到了康熙爺的面前,將所有的證物都拿了出來,並且指證康熙爺。
證物都是真的,柳兒也是個聰慧的。紙上的內容,是柳兒趁着大阿哥睡着的時候,自己提筆寫下的。
歪歪扭扭的字跡,旁人也認不出。只要…那個印是真的,也就夠了。
柳兒從大阿哥腰間的香囊裡將印拿出來的時候,還輕笑道:“這大阿哥也真是蠢。好端端的,這種東西拿出來炫耀什麼?我便笑納了,當做添頭吧。”
至於玉佩,同樣也是柳兒從大阿哥身上取下來的。
無他,無非就是爲了在關鍵時刻,威脅一下大阿哥罷了。
只是…事情到了最後,柳兒自己也香消玉殞了。沒有別的原因,只不過是因爲她與虎謀皮,最後被虎撥皮抽骨罷了。
“唉。”
胤禛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此刻,窗外連一點月色都瞧不見了。也不知道他的皇阿瑪知道了這樣的“真相”以後,該會是什麼樣的一種心情?
大兒子流連煙花之地,被一個青樓女子算計。二兒子爲了陷害大兒子,連自家聲譽都不顧了,強行將事情鬧大。
他們自以爲聰慧的同時,殊不知康熙爺心中自有一杆秤。一杆,會親自去衡量一切的秤。
不出一夜。
胤禛希望康熙爺知道的那些事情,已經從李德全的口中傳到了康熙爺的耳中。
同樣是夜深人靜的夜晚。天還沒有完全亮,康熙爺面前的桌上擺着一本未看完的書,可他無論如何卻再也看不下去了。
首孝悌次瑾信,泛愛衆而親仁。
這麼看似簡單的幾個詞語。在皇家要做到,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因爲猜忌,有很多的東西,消失無存。
“去傳朕的旨意吧。”
康熙爺將桌邊一道早已寫好的聖旨交給李德全,疲憊地說道:“朕乏了。兩個時辰以後,再來叫朕吧。”
幾乎是一夜無眠,他此刻也需要去休息了。
作爲一個帝王,他問心無愧。
可作爲一個阿瑪,他的心卻遍體鱗傷。
康熙爺一行人一路南下。當他們從金陵到達杭州的時候,大阿哥已經被送回到了京城當中了。
遠在京城的納蘭明珠得知了這個消息以後不禁愕然。甚至還來不及過多地去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已經急急忙忙地往直郡王府所在的方向跑過去了。
準確說…
現在那裡,已經不是直郡王府了。
當納蘭明珠來到從前的郡王府門前的時候,正瞧見幾個太監服飾的人正在搭着梯子爬上去,將御賜的直郡王府匾額給取下來。
納蘭明珠氣結,看着這些人如此舉動,當即就衝了上去呵斥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幾個正在摘牌匾的太監就是一愣。一個站在底下的,瞧見事情有些不妙,忙就回頭一看,竟然發現是納蘭明珠過來了。
“納蘭大人!”
小太監急急忙忙上前,說道:“奴才幾個是內務府的。這旨意是皇上傳達下來的,奴才幾個也是奉旨行事。另外…眼下大阿哥,已經被送回來了。”
納蘭明珠腦袋一沉,就道:“我想進去看看大阿哥。”
小太監臉上一下子就露出一種爲難的神色,無奈道:“皇上的旨意裡頭,是不允許任何人入內去探望大阿哥的。”
任何人,自然也就是包括納蘭明珠自己的。
“就不能通融一下嗎?”納蘭明珠靠近了說着,還從自己的荷包裡頭拿了一整塊銀元寶出來,想要塞給那個太監。
大阿哥,可以說是納蘭明珠的希望了。他們在同一條船上這麼多年,大阿哥若是倒了,納蘭家以後的希望,怕是也就跟着煙消雲散了。
千不該萬不該。納蘭明珠這個時候十分後悔,自己爲什麼在此次南巡的時候選擇留在京城,選擇去收納那些太子殘留下來的勢力!
大阿哥這樣的人,他就應該時時刻刻盯在身邊纔是啊!
可惜的是…他再怎麼後悔,也已經沒用了。
“眼下正是風口浪尖上呢。朝廷上的大人們,怕是一個個都盯着這邊。納蘭大人即使是要去探望大阿哥,也不能是這個當口啊。”
太監將銀子收了下來,也盡己所能地給了納蘭明珠一句自己的建議。
這樣的一句建議,換一個沉甸甸的銀元寶,實在是太過划算了。
可納蘭明珠沒法子,只能生生地將那個啞巴虧給吃下去。又打聽了一下前頭髮生的事情,這才離開了大阿哥府的門口。
所謂樹倒猢猻散,正是如此。大阿哥一倒,從前他底下許多依附他的勢力們,也都紛紛跑路了。
不僅如此,就連大阿哥府中內宅的那些側福晉格格們,也有些人人自危的態勢在裡頭。好在嫡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勉強壓着,後院纔不至於亂起來。
雪中送炭,方能看出情誼來。這一回大阿哥,也算是真真正正地明白了這個道理了。
另一頭,紫禁城裡。
原本還籌謀着給大阿哥尋一門高位側福晉的惠妃得知了這個消息,聽說當即就一口氣沒提上來,中風了。
中風這種事可大可小。對於惠妃而言究竟如何,怕是旁人也無從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