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綽羅晴鳶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正是那種恰到適宜讓人覺得賞心悅目的笑容。可是驟然之間被弘顥這麼一問,也顯得有些疑惑和奇怪起來。
他…他怎麼就想着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呢?
經過內心的無奈和糾結以後,索綽羅晴鳶最終還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問道:“你覺得,我就是這麼一個不知道冷熱的人麼?”
“今日出來時,特意穿了貼身的保暖棉衣呢。所以看上去像是穿得不多,實際上我這兒走一走的,都快要熱得出汗了呢。”
安柔站在弘顥的身邊,擡頭就看了看眼前的這個大姐姐。
“這樣的衣裳,我也有。”安柔道:“只是木桑姑姑總是覺得我冷,將我裹得跟個球似的。還有哥哥,也硬是要塞一個湯婆子給我呢。”
安柔說完以後,就將手上的湯婆子拿了出來,拿到索綽羅晴鳶的面前晃悠了一下,表示自己的無奈。
索綽羅晴鳶看着這麼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忍不住就道:“木桑姑娘和你哥哥,也都是怕你冷而已。”
安柔點點頭。對於這樣的好意,她是願意接受的。但是麼…她也覺得,有一句話是說得非常的好的。那就是有一種冷,是別人覺得你冷。
“對了哦。”安柔忽然之間想起了什麼,擡頭看着索綽羅晴鳶,就道:“姐姐你要是覺得冷,湯婆子就給你吧!”
她拿着湯婆子這麼一陣,手上都熱熱的,有些發紅了呢。
弘顥低頭看着自己的妹妹,無奈地從她手上將湯婆子拿了過來,說道:“那等你冷了,我再把湯婆子還給你。”
安柔眼神轉了轉,看着弘顥就道:“哥哥,把湯婆子給姐姐吧。”
安柔一本正經地說完,踮起腳就從弘顥的手裡將湯婆子給拿了回來,遞到了索綽羅晴鳶的手上。
弘顥與索綽羅晴鳶互望了一眼,似乎都有些搞不懂安柔的意思。不過,他倆看着安柔認真的神色,最終也還是“遵從”了安柔的安排。
與索綽羅晴鳶話別以後,弘顥這才又領着安柔去了御花園。
似乎是與索綽羅晴鳶相隔得比較遠了。一直等快要到了御花園那邊以後,安柔才悄悄地拉了拉弘顥的袖子,一臉謹慎。
“怎麼了?”
弘顥看着妹妹,忽然之間覺得,自己這個軟糯可愛的妹妹,和妡妤之間還是有一些共同的特點的。
那就是…姑娘家的心思,有的時候果然都還真的是難以猜中的。
“哥哥,我把那個湯婆子給了那個姐姐了。等到下次的時候,哥哥就可以去找那個姐姐幫我把湯婆子給拿回來啦。”
安柔喜滋滋地說着,滿臉一副:“你看,我都幫你想好了,你都不知道配合。”
…
這一刻,弘顥纔是瞬間就完完全全地理解了安柔的意思了。
原來…她是想要給自己和索綽羅晴鳶製造機會啊。不過自己這個妹妹也真是的…以前怎麼沒看出來她有這樣的小心思呢?
不過…似乎這樣也好?
“那,就謝謝我們安柔啦。”弘顥寵溺地幫着安柔搓了搓小手。覺得…這下一次見面,似乎能夠多幾分的期待了呢。
宮中短暫的見面以後,年節上的日子便繼續過着。很快過了正月十五以後,朝廷也就開印了。弘顥回到六部,繼續地忙碌起來。
也是從這一年開始,康熙爺的身子逐漸地開始變得有些不好。舊年裡的那些傷病偶爾還會復發,弘顥除了學習處理政務以外,剩下的時間也都是待在乾清宮當中陪伴着康熙爺的。
忙碌的日子,使得弘顥一下子對那些別的事情,也逐漸忘卻了。其中,也包括了那一個從安柔手上交到索綽羅晴鳶手上的湯婆子。
這樣的日子,在持續了一年以後,康熙爺駕崩了。同樣是春日,這一年卻是國喪之年。弘顥自幼被康熙爺疼愛,在守喪的那麼些日子裡,他都沉浸在傷痛當中。
守靈的某個夜晚,所有人都有些睏乏了。就連接連待在靈前好幾日的妡妤,也熬不住回去休息了。留下弘顥,還是在靈前。
安柔看着哥哥,心裡有些揪着疼。
她知道哥哥難過,知道皇祖父去世了大家都很傷心。但是,她還是希望能夠看到那個開朗樂觀,笑着的哥哥。
從夜晚,一直到了清晨。弘顥又守了一夜,卻一點兒睏意都沒有。
他的腦海裡浮現得最多的,就是往日裡康熙爺對他的那些囑咐。康熙爺對他的期望,他正在一步步地去達成。
只是現在,卻少了那個能夠驗收成果的人。
“太子殿下?”
恍惚之際,身後傳來了一個溫柔的聲音。她的聲音裡,似乎帶着幾分與自己相通的哀傷。淡淡的,卻能夠讓人切身地感受到。
是索綽羅晴鳶的聲音。
弘顥轉過頭,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太子殿下”的稱呼,還稍稍覺得有些陌生。
“長樂公主與臣女說,讓我將這個湯婆子還給您。”
索綽羅晴鳶將湯婆子拿了出來,遞到了弘顥的手中,說道:“這裡面的水,是新裝上的。一路入宮,或許沒那麼暖了。”
“但勉強暖暖手,還是可以的。這冬日裡,多冷啊。一個人若是就這麼冷冰冰的,不是連着身和心都冷了麼?有一個湯婆子,至少還能稍稍溫暖一些,不是嗎?”
湯婆子?溫暖一些?
弘顥愣愣的看着手上的湯婆子,忽而之間就明白了索綽羅晴鳶話裡的意思。
他沉浸在悲傷當中,已經有些久了。可是逝者已矣,將來的生活卻還是要靠着他繼續的。短暫的萎靡不振以後,他還是應該要繼續振作起來的。
索綽羅晴鳶,就是想要告訴自己這個。
“晴鳶,謝謝你。”弘顥道:“你以後,也還是叫我弘顥吧?太子殿下,聽着倒讓人覺得有些生疏了。”
“是,弘顥。”索綽羅晴鳶笑了笑,看着弘顥振作起來以後,才真的放下心來。
他,也一直都還是從前的那個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