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蒼純原以爲的不同,官學的制度一點也不刻板,甚至很少看到印象中古代禮教制度的痕跡。
教學方式自由靈活,是典型的放養教學。
眼前的情況就很好地展示了這點——
這天,蒼純正要走出教室,卻被一個濃眉大眼,長相有些男孩子氣的小女孩攔住了。
蒼純記得她,是和她一樣的新學員,名字很特別,叫金燦燦。燦燦這個名字配任何姓都很順口,雖然和高雅大氣那些上檔次的詞無關,但也算寓意光明,但金燦燦……以蒼純現代人的眼光看倒是很可愛,古人就不這麼認爲了,金燦燦這個名字在他們眼中就是庸俗銅臭的代名詞。
偏偏,金燦燦家還是名副其實的暴發戶。她阿孃做生意非常有一手,年輕時給人做掌櫃賬房積攢了點家當,然後便開始自己開店,因爲經營發展得當,一手創立的金氏商會和越氏商會、白氏商會、韓氏商會被並稱爲西蒼四大商會。金氏商會雖排在四大商會最末,但現任會長白手起家的手段能力卻讓人不敢小覷。
在百姓眼中,金氏商會那是現實版的勵志故事,對其讚譽有加,但在權貴眼中,那就是上不了檯面的暴發戶,是一時崛起還是長長久久,還需要時間來證明。
大人雖有些看法,但懂得隱藏情緒,也不會和錢過不去,去得罪財力驚人的金氏商會,孩子就沒有那麼好的自制力了,金燦燦在官學雖然沒遇到什麼惡*件,周圍同學的非議卻從來沒斷過。
在大人看來這或許沒什麼,但對一個孩子來說卻足夠可怕,嚴重點還可能影響心性,自我否定。
“綠姬大人,請接受我的挑戰!”金燦燦雙手大張,攔在蒼純面前,動作很有氣勢,聲音洪亮,但緊抿的嘴脣和微顫的眼瞼還是暴露了她內心的緊張。
猝不及防下,蒼純呆了下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挑戰?”
金燦燦板着小臉點了點頭,“對。”
蒼純有些無語,卻也猜到她這樣做的用意,金燦燦想要改變她目前的處境,便有必要做一件一鳴驚人的事,擺脫原來“暴發戶的女兒”的頭銜。
而顯然,自己綠姬的頭銜是非常好的踏板。
只要打敗了她,便再沒有人會因爲她的家世而對她有任何歧視。
蒼純倒沒有因爲她想把自己當成踏腳石生氣,她看得出來,金燦燦只想着要證明自己,獲得同學的認同,根本沒想到這些。
不過,其他人就不這樣想了,趙敏因上前一步,怒瞪着金燦燦道:“你倒是打的好算盤,綠姬憑什麼要白白給你利用?”
另一個在場的馬芸雖然沒有開口,但眼神卻透着認同。
的確,綠姬如果接受挑戰的話,輸了丟人,贏了是應該的。相反,金燦燦若是輸了,最多被人說句自不量力,反正她是蝨子多了不怕癢。
不過,綠姬拒絕的話也不太好,說不定會被議論膽小怕事。
這樣想着,馬芸微微蹙起了眉頭。
雖說在官學內挑戰切磋這類事是家常便飯,但被人當做向上爬的踏腳石,那就讓人不爽了。
聽到趙敏因的話,金燦燦神色不變,顯然是有備而來,她一個眼神示意,她身後一個契姐妹端着一個托盤走了上前,金燦燦擡手掀開上面的綢布,露出其中整齊排列的金子,在陽光的照射下金光閃閃地直刺人的眼睛。
“因爲是我提出的挑戰,所以我覺得我有必要展示一下誠意。這些算是彩頭,只要綠姬大人贏了,這些就都你的。”
聚滿學員的教室門口響起一陣陣抽氣聲,有人數了下,總共有二十錠金子,看那大小,是五十兩的,也就是說……
“一千兩黃金!”
“也就是一萬兩銀子!”
“天哪——”
聽着耳邊滿是吃驚豔羨的議論,金燦燦倒沒有得意,她有自知之明,這一千兩黃金在其他人眼中或許很了不得,但對越氏商會的千金,蒼氏的嫡脈繼承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可是,這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她往年的壓歲錢、私庫裡能夠典當的東西都在這了。
襯着他人的吃驚,站在中間始終淡定的蒼純就特別顯眼,連馬芸的臉色也難看了起來,沉聲警告道:“金燦燦,你適可而止一些!”
她向來早熟,想到的也比其他人多,金燦燦今天的行爲根本是居心叵測,不管綠姬答應還是拒絕,對打的結果如何,事後肯定會被人非議。
不論是膽小怕事,還是見錢眼開……
不管金燦燦是有意還是無意,這都讓她怒了起來。
馬芸趕緊給了蒼純一個眼色,就怕她沒把挑戰當一回事,隨隨便便便答應了,腦筋急轉,想着該怎麼處理眼前的情況。
趙敏因雖不像馬芸那樣心思縝密,但見她這樣,便猜着其中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不再開口,靜靜觀望起來,看着金燦燦的目光卻滿是警惕。
金燦燦緊張得不行,這一會的功夫,腦門上就已經毛出了汗,卻咬牙堅持着。
這件事她計劃很久了,連一直藏着的私房錢都忍痛拿了出來,絕不能半途而廢。
“你確定要挑戰我?”蒼純軟糯清甜的嗓音緩緩響起,馬芸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金燦燦一愣,反應過來後立刻點頭。
蒼純嘆了口氣,目光環顧了一下週圍,最後落在了十數丈遠的一顆小樹上。
“可以讓一下嗎?”她對着擋在小樹前的學員輕聲詢問道,語氣緩慢柔和。
這時候,現場已經被很多附近教室上完課的學員圍住了,甚至還有幾位先生在看熱鬧,一點都沒有插手的打算。
話音剛落,人羣立刻分出一條道來,蒼純觀察了下人羣和小樹的距離,點了點頭,對着金燦燦道:“看好了。”
然後,蒼純擡起手,拇指和中指曲起,做出一個“彈”的動作,衆人只見有什麼細小的東西被彈了出去,落到那顆小樹上。
下一刻,一聲轟鳴驟然在耳邊響起,在衆人驚悚的目光中,那棵小樹在小範圍的爆炸中被炸成碎片,只留一截樹根,上面還有零星的敘苗在灼燒。
看着和預測相差無幾的爆炸範圍,蒼純在心裡微微勾脣,看來前段時間的操控練習沒有白費。目光掠過金燦燦,她轉頭看向附近的一位先生道:“你們看到了,我對術能的掌控還沒有到得心應手的程度,除非想要成爲殺人犯,否則我實在不方便接受他人的挑戰。”
語氣溫文柔和,但此時此刻,再也沒有人覺得她是無害的了。
“等一下,我是土屬性術能師,而且術能表現形式偏向防禦,說不定……”金燦燦硬着頭皮開口。
蒼純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但不論是冰元素還是綠之彩,對土元素都有着剋制效果,土屬性的防禦優勢只會被減弱。”
“如此,你還是堅持要挑戰我嗎?”
若是金燦燦再糾纏,她可不會再像剛剛那樣客氣了。
金燦燦聞言一愣,下意識看向那顆下場悽慘的小樹,然後面色一白,咬了咬脣道:“……我放棄挑戰。”
出身經商之家,她從小都懂得識時務者爲寇的道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行爲,頭腦發熱的時候可能會做,但一旦冷靜下來,就會理智選擇。
旁邊的幾位先生也鬆了口氣,雖說官學鼓勵學員競爭挑戰,但涉及性命,就讓人不敢輕忽了。
見在場的人已經被震懾住,蒼純也不多言,禮貌地對着在場的幾位先生微微頷首,便帶着馬芸、趙敏因二人離開了,隨着她的走近,衆人紛紛如分水線般給幾人讓出一條道。
“綠姬,你好厲害,居然已經能將術能使用到這種程度了!”走出一段距離,趙敏因才突然反應過來,一臉讚歎地開口。
蒼純不置可否,“也許吧,可我到現在還是對綠之彩沒有頭緒。”被人崇拜固然讓人虛榮,但她可不想身邊的朋友如同看明星偶像一樣看待她。
果然,聽到她的話,馬芸和趙敏因的神情微不可查地放鬆了下來,態度中不自覺的距離感也有所淡化。
“不用急,可以慢慢研究,若是需要的話,可以找我們幫忙……”
馬芸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由遠至近的呼喚聲打斷了。
“蒼純,蒼純,我聽人說有人挑戰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說着,晏淵冰已經一臉焦急地圍着蒼純檢查起來。
“我沒事。”蒼純阻止他的行爲。
晏淵冰見她神色坦然,身上的衣服也很平整,沒有凌亂的痕跡,放下心來道:“到底是哪個不開眼的,居然敢來挑戰你?”
馬芸和趙敏因對視一眼,表情有些古怪,對於晏淵冰能這樣坦然地直呼綠姬的名字,她們到現在都覺得不可思議。
而且,作爲一個普通人,她們卻從來沒在她身上看到其他官學的普通學員的謹言慎行。
不僅如此,在晏淵冰身上,她們竟然還看到了無所畏懼、肆無忌憚。
就像現在,她雖然沒說出來,但表情卻已經將心裡的想法展露無遺——說出來我幫你去收拾那個不長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