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說帝姬就不能行晚輩禮了，只是因着西蒼的社會情勢，除直系血脈之外的血緣親屬感情都比較淡薄，甚至少部分雙親對待非繼承人的女兒也不甚親近。
姨母這樣的長輩，在現代那是非常親近的親戚了，但在西蒼卻不然，份量約莫和現代那些帶着“遠房”前綴的親戚相等。
更何況是越芒這種不常見面的姨母，便是常人都可能等閒視之，更何況是綠姬了。
在蒼純看來，西蒼是一個自由中透着感性的國度，雖仍留有封建世俗的痕跡，但卻有着現代都少見的寬容環境。
這裡的長輩並不強求女兒維繫上一輩的感情，雖然會給女兒孫女規劃未來，但卻始終不剝奪對方的選擇權。
像剛剛，越蒙只說讓蒼純見過小姨母，卻沒有強求她施晚輩禮，只是她自己選擇那樣做了。
只因她看出來了，阿孃和這位小姨母的感情是真的好，小姨母看向阿孃的眼神與其說是看姐姐，還不如說是看母親，說不出的孺慕敬愛。而阿孃不說，並不是不希望自己和小姨母處好關係，要不然也不會特地把自己叫回來。 шωш ⊙тTk án ⊙c ○
只是，這位小姨母這麼一通話下來，蒼純就有些無措了。
她並不是一點也不會交際，只是不甚熱衷，真需要的時候她也能鎮住場面。但越芒這種爲人熱情，八面玲瓏，言辭爽利又愛玩笑的人卻是她最不會應付的人了。
倒不是討厭，只是不知道怎麼相處。
於是，蒼純的臉頰不可避免地浮起兩抹粉暈，襯着精緻的五官愈加可愛嬌美。
越芒瞪大了眼睛，對着越蒙詫異道：“真難想象，姐姐居然也能養出這樣的女兒！”
不過，像她這樣性子火辣爽朗的女子卻對羞怯靦腆的孩子更媳幾分。因此喜得不行，攬着蒼純到身邊道：“紈兒和紓兒一個比一個皮，平日裡吵得我頭疼，要是能有你半分文靜我就睡覺都能笑醒了。”
她的熱情讓蒼純覺得尷尬，越蒙在旁邊看好戲，旁邊就傳來清脆的不依聲：“娘你也太偏心了，我和姐姐還在這坐着呢，你就這樣埋汰我們！”
“就是，昨兒還抱着我們心肝寶貝地叫呢，轉頭就來嫌棄我們了！”另一個一模一樣的童音緊接着響起。
蒼純轉頭看去。是那兩位雙胞胎表妹，果然是活潑愛鬧的性子。
小小的孩子，說話就一套一套的。惹得越蒙和越芒都笑了起來，蒼純眼中也露出了笑意，心裡的尷尬倒也消退了。
邊上的下人紛紛低頭，顯然是在偷笑。
“姐姐你看，這可不就是哪個山頭出來的潑猴？”越芒對着越蒙抱怨般的打趣道。推着兩個女兒道：“就知道貧嘴，還不快和你們表姐見禮？”
越紈和越紓笑嘻嘻地滑下炕牀，對着蒼純抱拳齊聲道：“見過美人表姐！”
蒼純一愣，越芒笑罵道：“你們又揹着我到哪學來的流氓腔調？”
頓了頓，對着越蒙解釋道：“這兩個孩子被我慣野了，整個雲州都被她們跑遍了。跟着洋人學了不少怪腔怪調。”
越蒙好笑地搖了搖頭，將蒼純拉到自己身邊，撫了撫她兩鬢的髮絲柔聲問道：“近日在官學可還好？”語氣關懷慈愛。
蒼純點了點頭。“都好。”
“那就好。”越蒙神色溫柔道：“我之前一直擔心你性急，等不及打好基礎就不斷進階，看你這幾年都不驕不躁，從容不迫的，倒也放下心了。”
蒼純垂眸。她之所以控制修爲的提升速度，的確有爲了打好基礎的考慮。更重要的卻是爲了修復靈魂，靈魂若不安穩，她是萬萬不敢貿然進階的，靈魂不穩還是小事，要是適得其反使得靈魂出現潰散就糟了。
“對了，你已經在四階停留兩年了吧？”這時越蒙又問道。
蒼純點了點頭，“很快就能突破五階了，最晚今年年底就能提升成爲青級學員。”
“綠姬才十二歲就要成爲青級學員了！？”一旁的越芒一臉震驚。
越紈和越紓也瞪着圓眼睛好奇地看了過來。
越蒙笑着點了點頭，神色是藏不住的驕傲自豪，“小純有幸在七歲那年術能入門，如今已經是四階術能師了。”
“……綠姬是體能系術能師？”越芒神色遲疑，據她所知，身具七彩之力的帝姬和御座還從來沒出現過體能系術能師呢。
“不是。”越蒙也不瞞她，爲了確保只有對方能聽到，壓低聲音道：“蒼純的綠之彩是特異系，除此之外，她還有冰屬性術能，是元素系的。”
越芒聞言神色驚異，“這……七歲就術能入門了，這還是第一次聽說。”
又喜道：“這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麼？蒼純疑惑地看向阿孃。
越蒙摸了摸她的頭頂道：“過了擇才期，紈姐兒和紓姐兒也要去官學唸書，你小姨母想拜託你看顧一番。”
怕她不願，一旁的越芒開口道：“也不用綠姬事事關照，就是紈兒，她不是術能師，我擔心她在官學吃虧，紓兒自個兒也是新入學，能做的有限。待到紓兒站穩了腳跟，就不勞綠姬費心了。”
蒼純搖了搖頭，“無妨，只是舉手之勞的小事。”
如今，她在官學還是極有威懾的，一句話下去，衆人總要給點面子。
——雖很少接受挑戰，但冰爆的威力是衆目共睹的，誰也不想冒着生命危險卻掠其芒。
“那就好。”越芒神色放鬆，對着女兒道：“快謝謝你們表姐。”
兩姐妹這會也不耍寶了，規規矩矩上前道了謝。
蒼純看了心中暗贊，這兩位表妹是懂分寸的。
“小純在家裡住一晚吧？”事情談完，越蒙對着蒼純道。
見她眼裡滿是期待，蒼純沒猶豫就同意了。
又在逸軒堂用了晚膳，蒼純便回去了自己的逸清軒。
越紈和越紓二人被下人抱了下去，屋裡就只剩了越蒙和越芒兩姐妹。
越蒙換了一身常服，懶懶地靠在深紅色蜀繡引枕上，手邊把玩着一個精緻的象牙鑲寶石鼻壺嘆息道：“一走就是幾十年，總算盼到了你回來看我。”
“這真不能怪我！”越芒躺在炕桌另一頭，用牙籤叉了水果往嘴裡放。“我自己還鬱悶呢，生了四胎，前三胎都是兒子，這就算了，那男人還賴着不走了，要不是我用了點非常手段，這日子都沒法過了。”
越蒙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那男人？我怎麼聽說你們兩個這些年相處得不錯的樣子？”
越芒臉一紅，嗔道：“姐～”聲音千轉百回，端的是媚態。
“得，骨頭都被你叫酥了！”越蒙一臉受不了，“有這本事對着自家男人使去。”
“什麼自家男人？”越芒目光一黯，嘆了口氣，“他一個七階的術能師，前途無量，和我這個壽命只剩下六七十年的半老徐娘耗着有什麼意思？”
“他樂意不就行了？再說……”頓了頓，越蒙道：“至於壽命，你應該知道蒼悅彌的奶孃和乳孃嗎？”
“知道，她們不是食用了長生轉輪果……！？”越芒驀地已經，瞪向越蒙道：“姐姐，你該不會找到長生轉輪果了吧？”
長生轉輪果是唯一一種術能師食用無效，只對普通人起效的天材地寶。
而它的作用，就是延長普通人的壽命。
“也不算找到。”皺了皺眉，越蒙道：“只是知道了哪裡有。”
“既然知道了哪裡有，還不等於找到了？”越芒奇怪道。
在整個西蒼，哪怕是百年來越來越危險的祁連山脈，自家姐姐費些功夫，也不是不能全身而退。
等等……
“長生轉輪果不在西蒼？”她猜測道。
越蒙點頭。
“難道是在東晏？”
越蒙搖頭。
越芒頓時瞪大了眼睛，“難道是在外邦？”
越蒙又點頭。
“這下糟了……”越芒忍不住喃喃道。
近年來，蒼晏大陸和外邦的關係看似和平，其實只是假象，只要稍有頭腦的人都能發現平靜的水面下暗藏的洶涌。
外邦面上一團和氣，暗裡卻小動作不斷，對待遊歷的術能師手段越發不留情面，不知有多少天資過人的術能師折在那兒。
尤其是事關天材地寶，凡是森林險地那類天材地寶的生長地，無不派遣了大量軍隊常年守着，一旦發現蒼晏的術能師，就全力擊殺。
也因此，這些年外出遊歷的術能師帶回來的天材地寶越來越少，玄、黃二級還不顯，天、地二級的天材地寶卻愈加媳，市面上的價格經年上漲，外邦商人更是趁機擡價。
“我已經想好了。”越蒙淡淡道：“等小純去外邦歷練，就交代她去把長生轉輪果弄回來。”
越芒皺眉，“姐姐是不是太冒險了？長生轉輪果不知被多少兇獸垂涎，加上外邦的軍隊，綠姬還這樣年輕，便是實力強大，行事經驗方面……”
“你說的我都知道。”越蒙打斷她的話道：“我會交代她在遊歷結束前再去的。按照她如今的實力，成年時，最少也已經是七階術能師了，再在外邦闖蕩幾年，問題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