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害姑娘的人仍在姑娘身邊。
鬼扯我纔不信
轉身,胸口處驟然傳來劇痛——兩把鋒利的劍穿過她的身體,上面染着鮮紅的血色。
不可能……
小花……阿二……
你們爲什麼……
劍從身體離開,很痛。眼前的兩人面無表情,不理會她的呼喊,頭也不回的走掉。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想要追回他們,忽然有人拉住了她。
阿三?
她來不及念出他的名字,便被他扼住喉嚨
好難受……呼吸不了……
她困難的張開嘴呼吸,可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人把什麼東西放在她嘴裡,她仔細一看,居然是阿大……
他喂她吃了什麼?
這次你總該死了吧。
哼,終於解決掉這個麻煩的女人了。
爲什麼……
她犯了什麼錯……他們要如此對她……
“嗯……嗯……”
雲四兒雙眼緊閉,滿頭大汗,不時發出模糊的囈語。
“四兒,醒醒。”
清悅的嗓音如棉絮般輕柔,帶着濃濃的憐惜。
“你在做夢。”
夢?
啊,原來如此。
是夢啊……
長長,長長嘆了一口氣,像虛脫了一樣渾身無力。雲四兒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溫柔面孔,勾起她心底的悲傷……眼淚順着眼角滾落。
“別哭。只要四兒不哭,你想要什麼我都依你。”
她什麼都不要,她要小花平安,要大家平平安安出現在她面前
雲四兒想起昏迷前的事情。
他們離開棲鳳縣打算北上,不想途經烏河時遇上暴雨,河堤被上游的洪水沖垮,商隊被困於河岸,來勢洶洶的洪水把他們衝散……傾盆大雨中,她只聽見他們求救的聲音,卻救不了他們……
“阿大……”雲四兒的聲音嘶啞。
“別說話,好好休息。”莫軒和輕輕撫摸她的額頭,溫柔輕哄。“烏河縣報來消息,下游並未發現死者遺體。”
“你不騙我……”
“你說呢?”
雲四兒沉默了一會兒,幽幽點頭。阿大,絕對不會騙她。
“還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沒有……我睡了幾天?”
“五天。”
雲四兒一驚,趕忙坐起來。“我要去找他們”
“四兒,你冷靜點。”莫軒和按住她,溫和的語氣中多了幾分嚴厲。“這件事交給我處理,你安心把病養好,一有消息我會立刻通知你。”
雲四兒執拗的搖搖頭。
“即使你現在馬不停蹄趕路,到達烏河縣也要三天。”
“爲什麼……”
“這裡是京城。”
河堤潰決的時候,她也掉進了河裡,阿二好不容易找到她,卻因水勢湍急,無法帶她上岸。兩人順着河流漂盪了一個多時辰,她落水時被河水嗆到,又因在水裡泡的太久,結果導致高燒不退。
這場病來的可真是。
雲四兒軟綿綿的趴在牀上,全身一點力氣沒有不說,還時不時虛弱的咳上兩聲,扮演一下半死不活的病弱小姐。這種離不了牀下不了地的日子,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折磨,奈何她現在連把五根指頭伸直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在牀上裝死。
小花,草莓,香蕉,木瓜,大夥兒……還有惹人嫌的臭小子,不知道他們現在是死是活……
雲四兒幽幽的瞅着光滑的地面,眼神黯淡無光。
聽到阿大叫她四兒,就不自覺想起小花,想起小花,胸口的那裡就會很痛,像夢裡夢到的那樣,被一把劍刺穿那樣痛……
她真的是一刻也離不開他……
雲四兒憂鬱的嘆了口氣,氣息未沉下去,便難受的咳了起來。這種時候,多希望小花在身邊,端一碗熱乎乎的牛奶喂她喝……唉……
“感覺好些了嗎?”
“唔……”雲四兒沒精打采的呻吟,忽然聞到一股不一般的香味,眼睛馬上亮了起來。
真是孩子脾氣。阿二沒轍的看着她。“軒和說你心情不好,我看你倒挺精神。”
“我要喝……”
聽見她嘶啞的聲音,阿二微皺眉,把碗放在一邊,坐到牀邊扶起她。“嗓子疼嗎?”
雲四兒搖頭。就是說話費點勁。
阿二的手捂在她額頭上,試試她體溫正常,這才放下心來。“哪裡不舒服告訴我,心裡不舒服也要說。”
“你又治不了……”雲四兒小小聲咕噥,指指桌上的碗,表示她要喝牛奶。
阿二把她攬在懷裡,端過碗,吹涼後才送到她嘴邊。
唉,她這雙手變殘廢了。雲四兒剛喝了兩口,胸口又被氣頂住。她把臉一轉,費勁的咳嗽。
阿二的臉色凝重。似乎是頭一次爲擔心一個人如此心疼,而不知該如何控制,他寧願代她受十倍的病痛,也不願看她難受。
雲四兒注意他恐怖的表情,想起上回因她一句話,他就把牛奶倒掉的事情,趕忙說:“我是胸口不舒服……不是因爲牛奶不好喝……你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生氣啊……”
很難聽。
像技藝不精的樂師在拉二胡。
可是。
凝重的神色因此緩和,只爲她記得他曾做過的事。
“我沒有生氣。”阿二幫她擦去嘴角的乳沫,疼惜的摸摸她的臉。“你爲什麼總是怕我?”
因爲你總是很兇……這種話,她纔不會說。雲四兒閉上眼,打了一個呵欠,腦袋沒力氣的倚靠在他肩膀。
“累了?”
“嗯……”
“躺下睡一會兒吧。”
“我想到外面睡……”
“不行。”
“曬着太陽睡感覺很幸福。”
她不自覺撒嬌,他不由得心軟。
阿二命人擡了一張軟塌到院中,用屏風和簾帳擋住風,又在外圍擺滿火盆。深秋的天氣已有些涼,阿二幫她把被子掖好,摸摸她臉頰的溫度,仍然不放心,又在她頭頂圍了一圈枕頭。
雲四兒早已呵欠連連,禁不住疲倦睡着了。夢裡,她見到小花,小花很溫柔很溫柔的抱住她,輕輕親吻她的脣……
阿二在她脣間稍停,起身看她已然睡熟,眉宇間散開一抹寵愛的無奈。“雲兒,你是我的了。”
過了幾天,雲四兒身體好些,已經能下地走路,雖然走不遠就累了,但她堅決不肯再回到牀上。
阿二拿她沒辦法,吩咐侍女仔細照看她,然後又安排一個年紀大的嚴厲嬤嬤看管她,嚴禁她走出院子半步。
雲四兒鬱悶死,天天坐在院子裡仰望藍天,羨慕的看着飛來飛去的鳥兒……某天,雲四兒一拍桌子,把守衛的幾個小兵叫過來,指着天空——
“給我把它們打下來。”
於是,就看着穿着官服的衛兵,拿着孩童玩的彈弓,滿頭大汗追着天上的鳥兒。
雲四兒很想親自上陣,可惜她的力氣還沒恢復,不過,看着他們暈頭轉向的樣子滿有趣的。
阿大府裡的士兵素質不錯,很快摸到打鳥的竅門,半刻功夫就把天上飛的鳥全打了下來。
“來來,把火盆子端過來,再添點碳,把火弄旺。”雲四兒指揮。“小翠,你負責拔鳥毛。”
“啊?雲姑娘……我不敢……”
“這有什麼不敢的,快點,烤熟了賞你一隻嚐嚐。”雲四兒把另一個侍女小甜也叫過來。“你去打盆乾淨水。”
“容嬤嬤,麻煩你去廚子那兒要點鹽。”雲四兒見他們全不動,捂住嘴用力咳嗽起來。
一院子的人全慌了,誰都知道他們主子最見不得姑娘咳嗽。於是,拔鳥毛的抓緊拔,打水的抓緊打,弄碳火的弄碳火,連五十出頭的嬤嬤都邁開步子一路小跑去找廚子要鹽。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香氣便在院子裡瀰漫開來。
“拿過來讓我看看。”雲四兒急不可耐的衝烤鳥的小兵勾勾指頭。小兵謹慎的把烤熟的鳥呈到她面前,雲四兒剛要下手,就聽身後一聲尖叫——
“啊——”
雲四兒回頭,看見院子門口站着幾個女人,本來沒太在意,但是……那女人像見鬼一樣又叫了一聲。
“啊——”
“啊——”
雲四兒一頭霧水,待見那尖叫的女子板起臉孔,匆匆走進來,指着院子裡的人細聲罵道。
“你們這羣不知死活的奴才,居然敢把我養的金絲雀烤來吃?”高高吊起的嗓子滿是不敢置意。“你們可知我的寶貝雀兒是辰妃娘娘賞的,你們活膩味了是不是”
“紅玉姑娘息怒……”
滿院子的人全給她跪下。
這是怎麼個情況?雲四兒摸不着頭腦。不過,到嘴邊的鳥兒掉到地上,可惜了。
被叫作紅玉的姑娘怒不可遏的抓起離她最近的嬤嬤,二話不說,揚手就甩了她兩巴掌。“死奴才死奴才賠我的雀兒”
這個女人長的挺美的,下手倒狠毒,嬤嬤那張老臉硬是讓她打出血淋淋的紅印子。這回,雲四兒可不幹了。
“喂。”
紅玉停手,猛轉頭,狠狠的盯着說話的人。
“你的鳥是我打的,也是我烤着吃的。”雲四兒不急不慢的說:“你要是生氣,來打我好了,不關他們的事。”
聽到這裡,紅玉放開了嬤嬤,陰惻惻的瞅着她。“你是什麼東西”
雲四兒想了想,搖頭。“不知道……不過我和你應該是差不多的東西。”
“我纔不是東西”
“噢……”
有人笑,不是雲四兒院子裡的人,而是跟着紅玉姑娘一齊來的侍女。紅玉惡狠狠的瞪向她們,那幾個侍女嚇的全跪下口口聲聲求她恕罪。
瞧這紅玉姑娘人緣不怎麼好啊。
紅玉氣的不輕,說話的聲音都抖起來。“你說,你是誰?”
“雲四兒。”
“你就是王爺帶回來的新寵?”
王爺?什麼王爺?
“哼。”紅玉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冷哼一聲。“還以爲是什麼國色天香,原來也不過如此。不要以爲陪王爺睡過一次,就妄想入主王府得到名份”
這位姐姐腦子可正常?雲四兒哭笑不得。“姑娘,你是不是搞錯了?我根本就不認識什麼王爺,姓王叫爺的也不認識。然後,你的鳥已經烤熟了,你看是你帶回去葬了,還是我另買一隻賠你?”
“賠?你賠得起嗎?那可是辰妃娘娘賞賜的禮物”紅玉得理不饒人。“把你們這些人的腦袋全部頂上都賠不起我的雀兒”
至於嘛,一隻鳥兒?
雲四兒的心情好不容易好了一點,結果被個滿不講理的女人給攪壞了,她住在她家夫君的地盤還要受別人的氣,哪有這種道理?
“來來,誰幫我把這位忘吃藥或是吃錯藥的姑娘請出去……”雲四兒撐住漲痛的腦袋,有氣無力的說。
“你敢攆我?放肆”紅玉嬌喝一聲,氣勢如虹的指着她。“你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鄉野山村出來的爛貨也敢在我面前撒潑這裡還輪不到你做主”
瞧她說的嚴重,把她弄的有點糊塗。雲四兒懶洋洋的問她:“什麼地方?”
這女人是傻子嗎?竟然明知故問?紅玉仔細看了看她,心底不屑,傲慢道:“懷遠王府”
“哈?”
是她糊塗,還是她糊塗……懷遠王府?她不是住在阿大的丞相府?雲四兒想想,自己上次住的莫府是在陵北城,京城的丞相府倒是第一次來……莫不是當真弄錯了?但是啊,她不住阿大家裡,跑懷遠王府來幹什麼?
“那個,你說的懷遠王,是那個作惡多端,暴戾殘酷,風流成性,把玩剩的女人送給太子的那個懷遠王?”她問的十分認真。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驚恐的望着她——然後,慢慢轉向院門口那抹肅冷的身影。
雲四兒也瞧見了他。“阿二,你來的正好。”
阿二緩步走進院子,淡淡的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侍女,以及面色有些泛白的紅玉。臉上雖無怒容,卻已嚇得她們瑟瑟發抖。
“這位姑娘說這裡不是丞相府,是懷遠王府。”
阿二站在她面前,看她氣色不錯,伸出手放在她額頭。“是。”
“呃?你和阿大幹嘛讓我住在這裡?那個懷遠王不是好人,禍亂朝綱,陷害忠良,還四處玩女人敗壞皇家風氣。聽說跟他走得近的人都受到牽連,無端端被砍頭了。”雲四兒聽見清晰的抽氣聲,只是奇怪,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嗯。”阿二若無其事的問:“你覺得我是好人嗎?”
“是啊,當然是,不然我救你幹嘛,娶你幹嘛。”
阿二輕輕點頭,而後,慢慢的說:“我就是懷遠王,皇甫熠。”
晴天一道霹靂——
雲四兒木了。
阿二,懷遠王……不敢相信他們居然是一個人……
她是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阿大當丞相,阿二是王爺,身份地位權勢,天下女子想都不敢想的天之驕子,她竟然一下子佔了倆都說好人有好報,好人有好報啊,當初救他們那會兒,她壓根沒想過會有意外收益,但真是……夜路走的多,也會撿到寶
不過啊……
雲四兒瞅着那個正在給她削蘋果的男人,完全沒辦法把他和傳聞中那個陰險狡詐、聲名狼藉的王爺聯繫在一起。
傳言果然不能信啊。
“想問什麼就問吧。”
呃……雲四兒清了清嗓子,慎重開口。“阿……王爺……你一年有多少俸祿?”
皇甫熠淡淡擡眸,看了她一會兒,繼續削蘋果。“我以爲你會問我紅玉是什麼人。”
“那個不重要啦。”雲四兒趴在桌上,嘴角禁不住上揚。“上次你在珍姑娘那裡出手那麼闊綽,一定有很多很多錢,是不?”
“嗯,你有何想法?”
“沒有……就是圖個心理安慰嘛。”雲四兒抿着小嘴,實在控制不住,臉朝下趴住,竊笑起來。
“別傻笑了,吃蘋果。”
“哦……”
“今天身體感覺好些了?”
“還是那樣,懶懶的,老想睡覺。”
“怕是傷了元氣,好好休養一陣子吧。”
雲四兒啃了口蘋果,支支吾吾不說話。
皇甫熠自然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這幾天你乖乖吃藥休息,等身體調養好了,我帶你出去玩。”
“可以去皇宮玩嗎?”
“可以。”
“不會被趕出來?”
“我帶去的人,誰敢趕。”
那趕情好。雲四兒美滋滋的吃蘋果,忽然又想到一個事。“你幫我買只金絲雀吧。”
“想吃?”
“不是……那個紅玉姑娘好像挺喜歡那隻鳥兒的,結果讓我給烤了……你幫我賠她一隻吧。”
“不用理她。”
雲四兒直瞅着他,半晌,問道:“紅玉姑娘是誰啊?”
“你不是說不重要?”
“我這會兒又好奇了嘛。”
皇甫熠沉默了一會兒,斟酌言辭。“服侍我的人。”
“哦,就是府裡地位最高的侍女?”
“差不多。”
“難怪別人都怕她……”不過,看她使氣頤指的樣子,不像丫頭倒像主子。嘛,王爺府裡的規矩她不懂,沒準伺候王爺的人就相當於半個主子呢。
說到王爺……
“柴納國有王爺下嫁的先例嗎?”
“沒有。”難爲他一本正經的回答。
“這事兒你皇帝爹知道不?”
“不知道。”
“要不……退婚?”
皇甫熠冷漠的橫她一眼。“做夢。”
“可是,娶了丞相又娶王爺這種事一旦傳出去,別人會不會罵我是行爲不檢點的壞女人?”
“你不說,沒人會知道。”
“哦……”
“過段時間,我們的婚事將公告天下。”
“哦……”
雲四兒愣了愣,呆呆的看着他。
皇甫熠難得露出一絲笑容。“在此之前,你可以休掉莫軒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