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一陣暈眩襲來。蘇摩搖搖晃晃的扶住軟榻,身子虛軟的往下滑。胸口發悶……她是怎麼了……
小花趕忙上前扶住她。
“別碰我……”蘇摩厭煩的推着他。“誰準你起來的……跪下”
小花不聽她的,扶着她躺下。
蘇摩頭一着枕頭,便被濃烈的睡意淹沒,什麼都不想做,只想睡覺。
“你哪裡不舒服?”小花看到她手捂的地方,想起上次她也是這樣暈倒,不禁擔心。“胸口疼嗎?宗主有沒有說你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蘇摩虛弱的沒有力氣,不想說話。
小花擔心的撫着她的額頭,見她蒼白的臉色,直想代替她承受所有的痛苦。
蘇摩睡着了,醒來,發現已是深夜。
夜色深沉,躺在牀上可以看見窗外的繁密的星斗。
蘇摩下牀,走到窗子前,仰望夜空。
眼角,莫名的溼潤了。
胸口很痛,不是鮮明的刺痛,而是很沉很鈍的痛感。想着他對她愛護備至的過往,想着兩人**纏綿的柔情,她好像做了一場夢……夢的太美,難以接受現實的殘酷。
想被他抱在懷裡,再感覺一次被愛的滋味。
他欺騙了她,難道還要她向他乞憐?
恨意充滿心間,蘇摩跑到梳妝檯前,抓起剪子,胡亂剪着自己的頭髮。
她不要像雲四兒,剪掉頭髮,毀掉面容,如果這些是他所深愛的,那麼只要毀掉,就是對他最好的報復
“蘇摩,你在做什麼”小花聽見聲音,過來看,結果看着她握住剪子想要朝自己刺。他急忙跑過來,搶奪她手裡的剪子。
“誰準你碰我的走開”蘇摩瘋了似的歇斯底里的反抗,胡亂揮舞着剪刀,突然她感覺自己刺中了什麼,終於停了下來。
小花的右手全是血。
蘇摩的呼吸一緊,胸口又有不舒服的感覺,身子向後傾倒。小花將她攬在懷裡,看着她凌亂不成樣子的頭髮,心疼不已。
“你心裡不痛快,可以找我撒氣,何必傷害自己?”
“我不要你虛情假意……”蘇摩清清冷冷的笑笑。“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想什麼……你寶貝我這張臉,是擔心再也看不到心愛的女人……我要是把臉畫花,你就再也見不到雲四兒的臉……那纔是最讓你痛苦的事。”
“最讓我痛苦的,是你不快樂。”小花的語氣沉痛。
蘇摩偏着頭,安靜的看着他,一如從前那個感覺得不到喜怒哀樂的木偶。“說的這麼真,好像你真的愛我一樣……呵,要是雲四兒在這裡,你還會對我說同樣的話?”
“會。”
“我不相、信。”
“你要怎麼才肯相信?”
蘇摩的眼眸映着細碎的星光,幽幽閃動。“有件事,如果你能做到,我就相信你。”
王宮的西端,有一座毒蠍池。池中的蠍子以毒草毒花餵養,尋常人若掉進池中就只有死路一條,但是他有內功護體,在裡面呆上一個半個時辰,應該不成問題。
蘇摩對他說,這是神靈的誓言池。對着池子發誓,若他說的是真話,在裡面呆一個時辰,就能安然無恙出來,但如果他說的是假話,就會遭毒蠍咬食之苦。
這當然是慌話。
蘇摩騙他進去,是爲了讓毒蠍折磨他。她承認自己狠不下心,無法親手做傷害他的事,但若是他自願,就怨不得她惡毒了。
小花看着毒蠍池,暗暗嘆息。不是他不相信她,故意拆穿,只是……小花看着蘇摩。她在騙人的時候,可不可以不要滿臉擔心,滿臉猶豫不決?儘管她很努力裝作冷冰冰的樣子,但是她那點心思……
“你不是一定要下去,我不逼你。”
小花微微一笑。“只要你肯相信。”沒有給她多猶豫的機會,他縱身跳了下去。蘇摩跑到池邊,心驚的望着被毒蠍包圍的人。
他不怕死嗎……
爲了騙她相信他,做到這個地步,還是說他是真心……只要她肯相信,他做什麼都無怨無悔嗎……
“爲了讓我相信,你連命都不要了嗎……”蘇摩怔怔望着他,胸口處撕扯般的疼着,傷害他,對她來說,是自虐。
沒有用。
他知道自己不會死,所以故意順從她的意願……這是他的心機,爲了讓她相信……
所以,沒有用。
到這一刻,蘇摩明白,不管他做多少事,她都不會相信他,在信任破壞之初,她便不再相信他說的任何話。
蠍毒不會令他馬上死去,但是毒素侵入神經的疼痛,卻非一般人能忍。這真的是一個很好的折磨方法,他心甘情願跳下去,怨不得她……
蘇摩站在池邊,漠然的看着下面的人。
他坦然的在下方望着她,距離很遠,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隱約感覺到,他的目光一如跡往的溫柔。
折磨他,她應該感到開心,感到報復的痛快,可是她的心情卻出奇的平靜,平靜到了淒涼的地步。
“我不相信。”
蘇摩的聲音在池中迴盪。
她停留了片刻,從池邊走開,獨自一個人回去。
聽說,有個傻蛋在毒蠍池呆了三個時辰。王宮裡的下人都在傳說,這個人沒有死是神靈保佑。
世上,哪有神靈。
蘇摩不想和他見面,沒有回宮殿,而是去幽禁皇甫熠的地方。聽說競技場一戰,他傷的很重,一直沒有復原。蘇摩本以爲會看到一個落魄王爺纏綿病榻的樣子,可是他的精神還不錯的樣子,用石子做棋子,在樹下一個人自得其樂。
皇甫熠聽見有人來,回身,見是蘇摩,站了起來。
蘇摩不跟他說話,自顧自打量周圍的景物。沒有什麼可看的,便低頭專注於腳下。
皇甫熠看出她的憂傷,卻不擅用言辭安慰。從前,他可以抱着她,陪伴她將悲傷化解,但現在,不論她是雲兒的身份,還是以蘇摩的身份,他都沒有立場再擁抱她。
於是,只有沉默。
許久,蘇摩似終於想通什麼,筆直朝他走去。
風搖動樹葉漫天飛舞。
蘇摩輕吻他的脣,陶醉般的閉着眼睛,心底卻是沉痛。皇甫熠看着她,一動不動。對於她想做的事,他心中有了答案。
蘇摩望着他,空漠的神情有一絲難以察覺的脆弱,片刻,她牽起他的手,領着他離開這裡。
小花回到宮殿,沒有看到蘇摩,正待外出尋找她,卻見她拉着皇甫熠進來。小花看着兩人相牽的手,眼神微黯。
“出去。”蘇摩漠然下令。
小花深凝着她,不動。
“你聽不到我說話嗎?”蘇摩動怒,狠狠的瞪他。
“蘇摩,你想做什麼?”
蘇摩淺盈一笑,回身,依偎在皇甫熠懷中。“非要我說的這麼明白嗎?”
小花一默,走上前,伸手要拉過她。皇甫熠出手阻攔,意外他手上並無內勁,細看他的臉色……有中毒的跡象。
思忖間,小花將蘇摩搶走,帶到遠處。
“我說過多少次,你不要碰我”蘇摩憤恨的使勁掙脫,可是他的手握的很緊,怎麼也不許她逃脫。
“蘇摩,算我求你。”小花低聲說:“換種方法,不要把別人扯進來。”
蘇摩冷笑。“終於有一件你害怕的事了,是嗎?”
“是。”他承認。
“那麼,我非做不可。”
小花動氣,凝視她的眼眸中已有幾分失控。“不要做不可挽回的事,你一定會後悔。”
“我很想知道,你要讓我後悔什麼?”蘇摩悠笑,挑釁的回視他。
他沒有說。
“我最後悔的事就是愛上你。如果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我不愛你,我很樂意去做。”蘇摩輕笑。“你是要離開我,還是要殺了我,這兩種方法都不錯,不如我們試一試?”
她是認真的。
將皇甫熠扯進來,割斷他們之間的聯繫……她是真心要跟他一刀兩斷。“蘇摩,我沒有騙你,對你,對四兒的感情,都是真的。”
“你現在又想騙我,你把雲四兒忘了,你愛上我了?”
“不是忘記,是始終只愛一個人。”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他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告訴她,如果她自己無法想起,便永遠不需要知道——她是雲四兒,以蘇摩的身份存在的另一個她。可是宗主告訴了她雲四兒的存在,虛構了與她對立的人,她爲那個不存在的人恨他,也傷害自己。
小花嘆息,抱住她。“蘇摩,你們是同一個人,你就是雲四兒。”
他在說什麼……
蘇摩僵住,不敢置信的轉向皇甫熠,希望她能給他一個不一樣的答案,但是……他也默認了。
“我知道你很難相信,所以纔沒有告訴你。”小花心疼的凝着她的雙眼,無可奈何的笑嘆。“可是你一再爲此傷心,還要跟我決裂,你教我拿你怎麼辦?”
“你……騙我……”
小花輕搖頭,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告訴她。
他們分別之後,宗主劫走了她,用紅蓮操控她的心智,將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得知她的下落便來了這裡,皇甫熠、莫軒和他們在這裡的原因也是爲了解救她,雲四兒不是任何人,她就是雲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