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雲四兒無暇細想島上發生什麼事情,她見周圍沒人,迅速跑到對面的樹叢藏起來,再看沒有動靜,才以樹叢爲遮掩向別處走去。

容耀中途不見,讓她感覺到一絲不對勁。他大概是沒有放棄殺她,所以纔會把她一個人扔在大海中央……也就是說,他說小花在誅仙島是騙她的。但是……她都到了這裡,如果不試着找找,怎麼也不能安心。

雲四兒從後門潛進島上的宅院,一路上都沒有人發現她,可能是因爲所有人都去了海灘那邊。雲四兒在宅院之中走了兩步,隱約發覺不太對。

宅院的建築與裝飾不符合一般規矩,按理說屋子應當是坐北朝南,但建在這裡的屋子歪歪扭扭,沒有一間正南正北,而且栽種的植物也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誰會把樹正栽在門前擋住門口?

聯想這島上人的身份,雲四兒猜,這座宅院大約是按照五行八卦的格局建的,是種爲了抵禦外人入侵的陣法。

糟了。

她不懂這個,隨便亂闖會不會迷路?或者說,她已經迷路了。

雲四兒回頭,之前她進來的後門已經變成一堵牆,再回過頭來,剛纔眼前的景物也移了位置。

這可怎麼辦……

雲四兒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決定繼續向前走。反正已經迷路,不如就胡亂闖下去,大不了再被人抓回去。

每經過一間屋子,她都進去看看,看完在屋子的門柱上做一個記號。但找了幾間屋子之後,她又想,若是小花在這裡,島上發生什麼事,他一定也和別人一樣去了海灘那邊……她在這裡肯定是找不到的。

雲四兒正思量着,忽然察覺遠處的打鬥聲近了。她躲到一片茂密的樹叢後面,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就見兩方混戰的人們殺進了宅院。

來人數量不多,但戰力卻非凡。

雲四兒認出其中幾個是曾在紅葉山莊見過的九大門派的掌門人,至於另一邊的那些人……看他們的裝束,不太像柴納國人。

雙方各十餘人,自從對方攻進宅院,九大門派的人頻頻敗退。雲四兒看得出,那些人的功夫均在各派掌門人之上,要不是宅院之中有奇異的陣法作掩護,他們很難維持住不相上下的局面。

那些人是什麼來歷?

就在雲四兒好奇那些人的身份,情勢陡然發生鉅變。一位掌門與對手比拼內力之時,敗下陣來,這位掌門落敗,嚴密的防守出現了一處缺口,對方瞅準時機,合數人之力衝破缺口,頃刻間,所有人齊飛而散,受傷倒地。

對方爲首的是一位長着純白鬍須的老人家,他慢慢走到中央,看着倒地衆人,輕蔑一笑。

“傳聞雲,柴納武林藏龍臥虎,看來也不過如此。”

雲四兒注意到,這個人看起來雖老,但精神矍鑠,目光炯然,若除去那些白色鬍鬚,這人的年紀最多就是五十歲。

就這一會兒功夫,落敗的各位掌門已重整陣勢,戒慎應敵。

“哼,就憑你們,也想攔住我的去路?”老人家冷哼一聲,摒退身旁的人,打算一個人對付他們。

奇怪的是,雖然以多敵少,但那些掌門並未有絲毫懈怠,反而聚氣凝神,更加緊張起來……雲四兒恍然,之前對打的時候,她沒有看到這位老者,想必,剛纔他一直跟在後面,並未出手

雖然是與她無關的事,但撞見這種情形她還是跟着緊張起來。

老人家慢慢地攤開雙掌,從他的掌心能夠清楚看到一團白色霧氣。在他輕輕揮動雙掌之時,霧氣越來越濃。舞動的雙手猶如一條氣勢如虹的飛龍,騰雲駕霧……

突然

老人家飛身而起,雙掌快速揮動,以氣壓山河之勢向衆位掌門逼近。

雲四兒屏息。

若是中了這一招……必死無疑

就在衆位掌門無計可施,束手待斃的危急一刻,一道黑色身影如風疾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入雙方之間——只聽一聲震天巨響,白霧轟然揮散,老者與黑影輕輕一觸,瞬間,分離。

事情發生的太快,雲四兒來不及仔細看。

就在老者着地的剎那,那十餘人同時起勢攻向半路殺出的黑影,就在不久之前,那十餘人將各派掌門殺的無還手之力,而此時,在他們合力圍攻之下,黑影竟然遊刃有餘,輕鬆幾招便將他們擊退。

那位老者重新加入戰局,與黑影纏鬥不休,在他們兩人交手之後,其餘的人竟再難插手,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

雲四兒的心跳不斷加速。

即使相隔這麼遠,依然能感覺到來自二人身上的威凜殺氣,那種一瞬之間便可奪人魂魄的危險感覺,彷彿就近在咫尺

突然,不知何故,難分難捨的兩人再度分開。

老者站穩之後,緊繃着臉龐瞪視着黑衣之人,隱有怒火及不甘。而黑衣男子這邊,由於背對着雲四兒,她沒能看到他的表情。

“我們走”

老者一聲令下,帶領衆人撤退。

危機解除,衆位掌門環繞在黑衣男子周圍,他們似乎在說什麼,但距離太遠,雲四兒沒能聽到。

宅院外跑回來一大幫人,似乎因爲敵人全部撤退了,他們回來覆命。雲四兒正準備趁亂跑出去,可不誠想——

“不好了間細——”

雲四兒機警的回頭一望。

“師傅,今早弟子抓到的間細跑了”

是來抓她的雲四兒暗叫不妙,急忙轉移地方。可她一時着急,沒有看腳下的路,被樹叢邊的石沿絆了一下。

“誰在那裡”

雲四兒懊惱的閉了閉眼,拔腿就跑。

“站住”

這種時候,聽話的是傻子云四兒朝門口猛衝過去,可她忘了,這宅院裡的人個個都是武林好手,她哪裡跑得掉?

一柄銀粹長劍直指她而來,眼見那劍就要刺穿她的腦袋,雲四兒急中生智向前撲倒,躲過了致命一擊,然而……等她回神時,那柄要命的劍已然架在她脖子上。

“還想跑?”

“我都說了我不是間細……”話未竟,冰涼的劍身貼上了她的脖子,把剩下的話全嚇了回去。

這回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把她綁起來,押回牢房”

“慢。”

不輕不重的一個字,卻讓周圍安靜下來。

雲四兒怔了怔,歪着身子想看清說話人的臉,因爲……他的聲音那麼熟悉……

劍架在脖子上,雲四兒不敢動的太厲害,她沒能看見她想見的人,可是不久,執劍威脅他的男人退開了,露出了向這邊走來的人——

“四兒?”

見到小花的一刻,雲四兒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滋味。她幻想過與小花重逢的各種場面,唯獨沒有料到,會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

脖子上的劍撤走,雲四兒恢復了自由。可她沒有立即起來,一則,事情變化的太突然,她很怕是自己的幻覺,二則……如果是小花,他會扶她起來,輕輕抱着她,然後取笑她狼狽的樣子。

可是,她意想中的事,都沒發生。

一名紫衣女子出現在小花身邊……不是出現,是一直在,只是她沒有留意。小花對女子吩咐了什麼,院子裡的人逐漸散去,那女子看了看她,眼神有股說不出的冰冷,之後她也離開了。

雲四兒怔忡出神,與其說是混亂,不如說是空白。

她還沒有準備,就找到了小花,還沒有體會重逢的喜悅,就墜入茫然的迷霧之中……那個女人,是誰?

“你怎麼會在這裡。”

聽見他問,雲四兒纔回神,她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乾笑了兩聲。“想不到你真的在這兒……我終於找到你了。”

雲四兒看着他,笑容燦爛。久別重逢的喜悅慢慢回到心中,有些激動,有些感慨,有些難以自控的哽咽。

我找到你了,跟我回去吧。

小花,我想你,你想不想我?

喂,我千里迢迢來找你,你起碼錶示一下感動吧。

雲四兒在心裡設想了各種見面的開場白,全部是他們最爲熟悉的語氣,全部是他們最爲熟悉的方式,但是……她一句也說不出口。

他沒有扶她,沒有安撫她受到的驚嚇,沒有關心她,沒有問候她,也沒有像她想象的那樣溫柔的擁抱她。

有點冷淡呢。

或者,是失落……

呵,真是莫名其妙。

“我是來找你的……我……”雲四兒沒有看他的表情,已經感覺到了他的冷淡,再去看他陌生的表情只會徒增傷感。果然,被她料中了呢。看到那封信的他當時心裡有多麼憤怒,她完全可以想象……

真的,很怕去看他的表情。

小花看着她,沒有說話。

她在京城發生的事,他全部都知道。隨夫君出征克敵,她不要命的衝在最前面。爲救夫君涉身宮廷陰謀,心甘情願被利用。最後,爲了夫君的皇位大方的留下休書,帶着傷心遠離京城……她對皇甫熠可謂是仁至義盡。

“我……我回來了……”他不迴應,雲四兒只好硬着頭皮繼續說下去。如果相對無言,那豈不是更沒法挽救?

可是,他爲什麼不說話……見到她不高興嗎?因爲還在生氣,所以想給她一點教訓?她已經知道錯了,可不可以原諒她?

小花的目光微微落下一點,看着她交握在身前,不安攪動的手指。如果說這世上有一個人,他只需憑她一個細微動作,便可看穿她的心思,那麼無疑,就是正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

“夢璃。”小花淡淡開口。

那抹紫色倩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身邊。“在。”

“帶她去房間休息。”

“是。”

雲四兒一怔,急忙擡起頭,小花已然轉過身,向裡面走去。“等……”她想追上去,可是夢璃冷冰冰的擋在她前面。

“姑娘,請隨我來。”

“可是我……”雲四兒茫然不解的望着小花遠去的身影。他爲什麼……

(走了?你妹抱小四兒睡一睡能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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