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千里,朗朗夜空。
一地清輝,涼風習習。
薄薄的霧靄縹緲如紗,與清月纏綿,緩緩流向清明的天跡。
朱小朵推開菱花格紋的窗牖,撲來滿鼻清香。西廂外的小院裡,荷花開得正值茂盛,蒼天松竹倒影在朦朦朧朧的水中,映下迷濛的影子。
昔日,臨睡前陸遠之總要陪着她坐在鞦韆上,迎着涼風,聊天逗樂。
他們的從前,是那般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這一夜,她輾轉難眠,對鏡而立,藉着月光靜靜目睹着自己的似水容顏。
今年秋天,她該二十有三了吧。
她跟了陸遠之已經五年了。
她和陸遠之,都是來自異世。
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是朱小朵扔了一張包裡已經廢棄的銀行卡,然後和同學在肯德基裡吹着空調,吃着漢堡,安逸舒服地聊着天。突然陸遠之滿面大汗地出現在她們身前,遞給她一張銀行卡,乾淨而又單純地笑着,“同學,你的銀行卡丟了。”
那一眼,儘管是匆忙突匹,朱小朵卻在一瞬間看見了陸遠之的濯濯品行。一個陽光乾淨,溫潤如玉,甚至面帶羞澀,因爲她一張廢棄的銀行卡,就從東街追到西街的男子。
這樣的男子,該是多麼的讓女孩子動心?
起碼在那一刻,朱小朵對他是一見鍾情了。
他陽光帥氣的身影,他乾淨溫潤的面容,就那麼深深地烙進了她的心,從此以後一輩子難以抹去。
是後來,她才知道,原來他是個孤兒,他所有的陽光笑容下,都隱忍着無比的孤獨和寂寞。
可是他卻強韌的讓自己快樂,讓自己笑,讓自己幸福。
至此以後朱小朵總會專注地觀察陸遠之的笑容,總會讓她忍不住悲傷。
因爲她知道,他的笑容背後,都是悲傷。
多少個和風徐徐,楊柳依依的傍晚,他總會牽着她的手走在湖畔邊,一邊語氣ru軟的同她講着話,一邊陽光的微笑。
朱小朵決定這一輩子都要與他緊緊執手,無論母親如何反對,無論親朋好友如何勸阻。
那一個雪夜,在他們租來的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裡,她堅定地把第一次給了他。
當殷紅浸滿潔白的牀單時,疼痛襲來……終生難忘。
還有他擁着她跌宕起伏時的承諾,也終生難忘記――朵朵,這一輩子我定不負你。
她堅信,跟着陸遠之是幸福的,終有一天母親會原諒,親朋好友會祝福。
然而那一日,他爲了要徵得她母親的原諒和祝福,出席他們的婚禮,帶着她坐上遠行的大巴回鄉探親,卻不料大巴在山路翻至懸崖。
當時朱小朵在睡夢當中,突然被一陣翻來覆去的撞擊驚醒,只覺得眼花繚亂,耳鳴胸痛,卻有一個緊緊的懷抱摟着她。
等他們醒來的時候,就來到了這個西琰王朝,琰政當帝,盛世太平。只可惜因爲他們身着異服,肢體裸露,被抓進了大牢吃了三個月的牢飯。
在陰暗潮溼的大牢裡,朱小朵萬萬不能接受穿越的事實,眼睜睜的看着四面鐵壁,看着身着青衣布衫的蓬頭古人,她連死的心都有了。她和家人決裂,同陸遠之私奔,還沒有得到母親的原諒呢。
陸遠之在牢裡抓緊了她的手說,“朵朵,不管是在繁華的二十一世紀,還是在這陌生的西琰王朝,你始終是我手心中的寶貝。我還等着你給我生兒育女,然後好好護着你們娘倆兒呢。朵朵,即來之,則安之。”
三個月後,他們自由了,卻沒有落腳之地,沒有一個銅板,連吃一個饅頭都是奢望。
面對着雕車寶馬爭馳於御路,金翠耀目,羅綺飄香的京城,他們卻落魄得無處可去。
都說穿越的人都別具一格,有着與常人不同的能力,然而他們卻只能靠苦力來維持生活。
當新聲巧笑在柳陌花街傳開,青絲管絃在茶坊酒肆蕩起時,陸遠之卻在磚窯裡一擔一擔地挑着重物。而朱小朵也在飯館裡刷着碗盤。
陸遠之用掙來的血漢錢給朱小朵買了在西琰王朝的第一件布衣,租了一間破敗的小屋。
又是三個月後,日子終於穩定了。
半年後,他們給繡莊提供了新式花樣,賺來了在西琰王朝的第一捅金,雖然不多,卻足夠他們實現夢想。
一年之後,“心心相印繡莊”在西琰皇城開張。
爲了打通關係,他們給官府,給地痞流氓送了不少銀子。
那時,陸遠之說過,他要讓朱小朵成爲全天下最幸福、最幸福的女人。
這話不過才說了兩年,怎麼突然來了小三?
朱小朵甚至沉浸在靜好的歲月裡,以爲他們就此幸福終老,絲毫也沒有查覺到任何異樣。
她對着鏡子細細地打量自己,玉容雖然依稀,膚光卻勝似白雪,沒有一絲一毫的皺紋,不施脂粉而天然雕飾,楚楚風致中保留着如花青春。
只是,不再豆蔻年華。
真的是衣不如新,所以陸遠之才和靜思公主在一起的吧?
惻惻的涼風吹過,窗櫺外投進寂寥的迷濛幻影。
月光清輝似霜,一盞紅燭泣血流嵐。
朱小朵對着明鏡半嘲半癡地笑了,清越如水的眼眸中再也沒有恨意。她在心中默唸,陸遠之,沒有你我照樣可以活得風聲水起。
然而,胸房裡的某個位置卻汨汨地淌着血。
她倔強地壓抑着,蒼勁地起身,倒向雕花格文的大牀,什麼也不想,不悲哀,不哭泣,不埋怨,只想好好地睡一覺。
【作者題外話】:祝您閱讀愉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