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朵跌跌撞撞走進鳳陽殿,斂眉正聲,“別推,姑奶奶我自己會走。”
她立定在深曠的明殿中央,遠近華彩迫得她近乎睜不開眼。
殿堂中央爾璽彩畫的藻井下,那隻鳳頭下探的展翅金鳳凰如華勝端上的盛權一般壓迫着她。
她是矮小的,低微的。
卻在她的眼裡可以視見一抹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驁。
朱公公一腳踢向她的後膝彎,兇狠喝斥,“還不快給皇后娘娘跪下。”
“你這jian婢,快跪下。”速有魁梧的侍衛押住她,一腳狠狠踢來,近乎碎了她的膝彎骨,“跪下。”
朱小朵跪在錦織地毯上猝然擡頭,完顏靜思蒙着面紗坐在楚皇后身側,陸遠之坐在殿堂下的錦座上。
她忽而明白了,旋即朗朗笑道:“沒錯,完顏靜思的臉是我毀的,要殺要剮就來個痛快。”
明殿深曠,遠近宮娥,四下肅然。
楚皇后那雙流離明滅的鳳眸幽冷森寒地望來,掠過不言,不怒而威。
空氣中迷漫着濃濃的殺氣,熟悉楚皇后xing子的宮娥們各自屏息斂眉,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陸遠之驀地起身,一臉沉鬱威嚴,“大膽奴才,竟敢對皇后和公主不敬。”
言語間,他已經走近朱小朵,俯身一巴掌甩在她的臉上,揚聲說,“母后,兒臣替你教訓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奴才。”
耳光接二連三,朱小朵面頰燒痛,旋即通紅地印下清晰的指印。
頰邊疾風撲來,她突覺天旋地轉,視線模糊不清。
脆響的巴掌聲響個不停。
陸遠之小心翼翼地側眸,窺探着楚皇后,她漫不經意地端詳着指尖上的五彩護甲,興趣盎然地細細琢磨,“翠兒,明兒換一換彩甲的樣式,太豔了。”
身
側綠衣宮娥點頭垂眸,細聲回稟,“是,娘娘。明兒奴婢一定給娘娘換個新鮮樣式。”
楚皇后輕輕擡臂,纖纖細指平舉眉前,端詳片刻卻一語不語。
殿堂下的巴掌聲聲聲脆耳,陸遠之邊打邊喝斥,“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看你還敢不敢囂張。”
魁梧的侍衛摁着朱小朵,她反抗不得。
儘管她的頰邊一陣陣吃痛,已經被陸遠之扇得血絲外溢,卻依舊無法舒緩心底最深最軟處的鈍痛。
蒙着鵝黃輕紗的完顏靜思矜驕得意地張望而來,嘶嘶如毒蛇般說:“jian人,今天的一切下場都是你自找的,休怪本宮沒給過你機會。”
她瞪了瞪陸遠之,輕吼道:“夠了,駙馬爺何必強出頭護着她。你以爲她毀了我的臉,就只是挨幾個耳光那麼簡單的嗎?”
斂容正坐的楚皇后垂臂擡眸,終於擡起她那豔紅如鮮嫩玫瑰般的雙脣,雍容的聲音曼靡盪開,“靜思,你讓他打,他願意做戲給大家看,我們就好好看一看這場好戲。”
楚皇后別有深意地望向他,輕哼道:“只怕他不肯演到底。”
陸遠之隱隱感到不安,倉促停手,愣了愣--楚皇后向來心狠手辣,她到底要如何收拾朵朵?
他猜不透,越來越怔忪不安。
朱小朵悲愴擡頭,嘴角漫出一絲殷紅血漬,她慘淡地笑了。
楚皇后若有似無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游離,輕笑道:“駙馬爺,你怎麼不打了呢,繼續呀?”
陸遠之愣了愣,又道:“母后,這奴才囂張桀驁,不如把她發配邊疆爲奴,免得擾了公主的清靜。”
楚皇后不置可否,沉默了良久才緩聲笑道:“駙馬爺這招緩兵之計用得還真是時候。以駙馬爺的實力,把這jian婢發配邊疆,就是天高皇帝遠了,是嗎?”
陸遠之不寒而慄,急急解釋,“母后,你誤會兒臣了。兒臣是想,公主現在懷有身孕,不能受怒。見了這jian婢,會刺激到公主的情緒。所以兒臣建議……”
楚皇后鳳眉一挑,斬釘截鐵說:“那你現在就殺了她,豈不是更讓公主舒心。”她不怒而威的聲音立即讓殿內的宮娥們噤若寒蟬。
陸遠之一愣,臉色瞬間蒼白,“母后……”連這聲音也顫顫發抖,“公主有孕在身,血腥的事勢必會驚下到腹中胎兒……”
楚皇后笑了笑,幽深的目光中隱着一潭漩渦,仿似隨時都會掀起驚濤駭浪。
她曼聲道:“本宮也是這個意思,殺生勢必造孽,連佛主都不會寬恕。不如……饒她一命。”
陸遠之心下一鬆,垂頭行禮,脆聲道:“多謝母后開恩。”
楚皇后卻別有深意地睨着他,緩聲說道:“你上來挑開靜思的面紗看一看。”
完顏靜思撒嬌道:“母后,我的臉還未恢復……”
楚皇后斜睨向她,輕聲喝斥,“他是你的駙馬,看看又何妨。倘若因爲你的容貌而嫌棄,那他還有什麼資格當這個駙馬。本宮將你嫁給他,是希望見到他待你好。當初你口口聲聲向本宮保證,他是一個值得託付終身的男人。而今呢,你自己好好反省。”
完顏靜思一陣驚慌,拽住楚皇后的手腕求饒,“母后,你要幹什麼,你不能傷害駙馬。”
楚皇后急急喝斥,“難道害你今天這般下場,駙馬就沒有半點責任嗎?他是怎麼照顧你的,他是怎麼保護你的?”
“母后,不是駙馬的錯,都是那個jian人。她嫉妒駙馬待我好,她恨我,所以才……母后,你不要責怪駙馬,好不好!”
楚皇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森寒的目光似要將陸遠之活活吞了,“那就要看駙馬自己的表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