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除了鼓勵學生們咬牙堅持到底外,朱楨也不無私心的建議他們,實在受不了,可以到雲南去嘛。
雲南五十五個府,除了昆明大理曲靖這些核心區域外,基本上只架構到府一級衙門,下面的州縣通通都還是空架子,就是把所有國子大學的畢業生吃下都沒問題。
而且去了就能當政務官,還不用吃上司的鳥氣……當然少不了受土司的鳥氣,不過有王爺撐腰,總之還是廣闊天地、大有可爲的。
其實馬君則、胡儼、黃觀他們身上的七品官袍,就已經羨煞這幫還在沉淪下僚的同袍了,於是紛紛表示願意跟王爺回雲南。
衆人正聊得火熱,便見一個戴着鋼叉帽的太監快步進來,急匆匆走到朱楨身邊。
王府裡有太監再正常不過,學生們也沒當回事。馬君則胡儼幾個見識多的,卻不禁犯了嘀咕,因爲那太監身上穿着蟒衣,一看就是在皇帝身邊伺候的。
“什麼事?”朱楨低聲問道。他自然認識來的是武英殿的陳太監。
“回王爺,皇爺命王爺火速進宮。”陳太監輕聲答道。
“好。”朱楨點點頭,起身對衆學生道:“父皇有急事召本王入宮,好在天色尚早,本王應該能在放榜之前趕回來。”
說完吩咐胡儼馬君則道:“招呼好學弟們。”
“遵命。”兩人趕忙應一聲,學生們也一起起身,恭送王爺出了大殿。
待到坐上金輅,扈從隔絕四周後,朱楨才問陳太監道:“什麼事?”
“今日早朝後,宋國公和朱善張溥兩位大學士入武英殿覲見,之後過了好久,吳老爹就出來,讓奴婢來給王爺傳上諭了。”那陳太監謹慎的答道。
宮中鐵律,皇帝的事情他是不能透露絲毫的。但王爺開口,他又不能什麼都不說,於是便好像什麼都沒說,但其實該說的都說了。
“這樣啊。”朱楨點點頭,馮勝是本次會試的監試官,朱善和張溥正是本次會試的正副主考,父皇找自己爲的什麼事兒,也就不言而喻了。
~~
車駕經過右安門時,居然遇到了交通堵塞。
皇宮門前,護衛們也不好強行開路。只好小心保護着王駕,隨着人潮一點點往裡挪。
“這都是今天來看榜的,”鄧鐸一邊警惕地掃視四周,一邊稟報道:“不光是應試的舉子大學生。十多年來頭一回開科舉,京裡百姓誰不想來湊湊熱鬧,沾沾文曲星的喜氣?好多大戶人家還盤算着榜下捉婿呢。”
“科舉大比還真深入人心呢。”朱楨輕嘆一聲道。
“他媽的,文縐縐的小白臉,就是比俺們這些大老粗討人喜歡。”嫉妒令鄧鐸五官扭曲。
“這才哪到哪……”朱楨笑笑,沒有告訴他,要是放任不管,幾十年以後,他們這些大老粗就要被這些小白臉狠狠地踹翻在地,腳踏在卵子上使勁摩擦,再也爬不起來了。
~~
好容易擠進了右安門,眼前才豁然開朗,朱楨趕緊催促護衛快行。
不一時進宮來到武英殿前,他趕緊入內覲見。只見武英殿內,除了朱善和張溥,太子還有禮部尚書趙瑁也在,顯然事情還不小。
朱楨向大哥投去詢問的目光,朱標微微搖頭,意思是自己也剛來,還不知發生了什麼。
朱老闆一直背對着衆人,聽到朱楨進來的稟報聲,才轉回頭來面無表情道:“會試成績出來了,你的學生一個都沒中。”
“什麼?!”饒是朱楨這些年已經歷練得處變不驚,依然被驚掉了下巴。
“一個,一個都沒中?”
“不信你自己看。”朱元璋將兩位主考呈送的會試錄取名單丟到朱楨面前。
朱楨雙手接住名單,仔細審視起來,果然沒看到任何一個熟悉的名字。
其實所有中式者的名字下面,都列有其原籍,說明是哪個省考上來的舉子。但要是大學生的話,下頭就會寫‘國子大學’。所以有沒有大學生中式,一目瞭然!
朱楨翻來覆去看了兩遍,都沒有找到國子大學的字樣,然後他搖頭連連,無聲的笑了。
太子走過來,從朱楨手中拿過名單,快速瀏覽一遍,然後勃然變色,舉着那幾張名單,憤怒的質問兩位主考官:“你們搞什麼鬼?!這樣一份名單也敢承上來?莫不是把別人都當傻子了?!”
“……”朱善和張溥跪在那裡,早就被朱老闆批的狗血噴頭了。這會兒忙哭喪着臉,跟太子解釋道:
“太子爺容秉,這個結果我們也很震驚,但身爲主考,必須要嚴格按照規章來,更不敢私自更改考生的名次啊!”
朱善說完,張溥接着道:“是啊太子爺,會試規章還是恁親自擬定的,所有考卷都必須在外簾官那裡糊名謄抄,然後由宋國公親手送入內簾。是以我們這些考官根本就不知道批的是誰的卷子,就是想徇私都找不着對象啊。”
“直到我們把名次排出來,貼在榜上無法改變時,外簾官纔會將考生的卷子帶進來,然後我們共同拆封,把對應的名字填上去。整個流程全都嚴格按照規章進行,根本沒有作弊的機會!”朱善也大聲喊冤道:
“最後名單出來,發現沒有國子大學的考生被取中,我們也很慌,知道肯定要惹出風波了。”張溥顫抖着花白的鬍鬚,滿臉的悲壯道:“但名次已經貼在牆上了,臣等不敢,更不能擅動。爲了個人安危,改變已經排好的名次,纔是對朝廷掄才大典的褻瀆啊!”
一番話說的懇切無比,配上他自帶低音炮的渾厚聲音,真是極有說服力。
“宋國公,是這麼回事嗎?”太子又問馮勝。
“回太子爺。”馮勝趕忙抱拳恭聲答道:“爲臣全程盯着,確實沒發現什麼貓膩,不過也不排除人家有什麼精細的門道,爲臣和手下的老粗沒有發現。”
“沒有,絕對沒有!”兩位主考一起搖頭道:“這可是時隔多年的頭一回大比,我等都戰戰兢兢,唯恐出什麼差池,睡覺都睜着眼睛呢。”
“那爲什麼會是這麼個結果?!”太子陡然提高聲調,快要把那幾張紙甩到兩人臉上了。
“太子爺息怒,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個結果就沒問題呢?”一直沒敢吭聲的禮部尚書趙瑁,突然小聲插話道。
“你什麼意思?”太子冷冷望着趙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