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伏秋蓮同意,可不放?
她搖搖頭,當初那樣的情形下,李氏她們母女是一定要放的,若是真的在大牢裡出點什麼事,別說死,就是當真缺個胳膊少條腿之類,李氏也就罷了,可若是連甜兒,連清或者不會太意。
可心裡總會留下那麼一點點痕跡。
如同種子發芽,遇到水,遇到合適的天氣,風一吹,說不得就能長成一株小芽苗來,而到了那個時侯,若是再加上有心人的操作,連清的心裡,會不會長出一棵參天大樹來?
還是一棵專門針對自己的大樹?
伏秋蓮搖了下頭,似是要用力的把這個念頭給拋開,她怎麼能懷疑連清呢,再說,不是還沒發生的事情嘛。
就是真發生了,她就怕了不成?
而且,她相信連清呢。
端起面前的茶喝了兩口,她扭頭叮囑着劉媽媽,“媽媽可別在相公面前說這些話,這畢竟是連家的家事。”
“姑娘您就放心吧,老奴曉得。”
伏秋蓮點了點頭,“倒不是說有什麼不能說的,主要是吧,這些都是家事,我怕相公心裡會不自在。”主僕兩人說着話,外頭冬雨蹦蹦跳跳的走了進來,“太太,劉媽媽。”
“整天像個潑猴兒一樣,沒個正形。”劉媽媽先瞪了她一眼,又笑了,“你啊,也就是姑娘寵着你,若是換了個主子,看你好過。”
“所以說,咱們太太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人啊。”冬雨甜甜的笑,巴掌大的小臉如同一朵緩緩綻開的花兒,嬌媚明亮,“太太請喝茶,媽媽請喝茶。”
“這嘴學的倒是越來越甜,不然,可就是真的一無是處了。”劉媽媽的話聽的冬雨跺腳,“媽媽,人家還會做好些好吃的呢。”
劉媽媽作勢拍了下腦門,“喲,我倒是忘了我們家冬雨這一門本事,可不就是麼,真真是的,這樣下來,咱們這家還離不了你這丫頭了?”若是算起來,家裡各項吃食可都是冬雨負責煮的時侯多呢。
便是劉媽媽,如今也是少進廚房的了。
伏秋蓮覺得劉媽媽年歲較大,陪她說說話,管管家裡頭的瑣事,幫着她照看下辰哥兒就好,至於家裡的這些活計兒,真的不想讓她再去做了,不過這樣一來,冬雨兩個就忙了,她猛的一拍腦門,自己怎的又給忘了?
“劉媽媽,你去跑一趟,尋咱們鎮上最穩重的人伢子來,趁着今個兒天氣好,家裡頭又沒什麼事,咱們家裡再多置添幾個人吧。”
“家裡人手還夠啊,奴婢和冬雪姐姐緊一些,哪裡要用得到添人手?”冬雨很是天真的看向伏秋蓮,“太太,添個人要花銀子呢,您有什麼活只管着吩咐奴婢和冬雪姐姐,奴婢們忙的過來的。”
伏秋蓮眸光微轉,掃向冬雨。直至把她的小臉看的通紅,抿了抿脣,眼神不自然的移開,伏秋蓮方搖頭一笑,“你啊,放心吧,不管你家太太我買幾個人人,這屋子裡的活可都是你和冬雪的,只要你們兩個好好的,餘下來的再添幾個丫頭都越不過你們兩個去。”
“啊,真的?多謝太太。”
擡頭看到伏秋蓮挪愈的笑,冬雨小臉又紅了,微微的垂了下頭,又擡起來,一臉鄭重的點頭道,“太太您放心,奴婢和冬雪姐姐一定全心全意服侍太太,絕無二心的。”
“嗯,我相信你們兩個。”
旁邊劉媽媽瞅着好笑又好氣,這丫頭,心思竟然是這個,剛纔她還在心裡想呢,這丫頭果然是個忠心的,看看,這心裡還想着給姑娘省錢,自己多幹活呢。
感情是在擔心後來的人會比她得寵啊。
劉媽媽伸手在冬雨腦門上敲了一記,“就你這丫頭心眼多。還不趕緊幹活去?敢偷懶,明個兒太太就喜歡別的丫頭,把你賣出去。”
“是,媽媽,奴婢這就去。”
冬雨咚咚兩步跑出去,伏秋蓮好笑的看向劉媽媽,“你老嚇她做什麼,一個孩子呢。”若是放在前世,也纔不初中生呢。
“就知道姑娘您最心軟。”
劉媽媽唸叨着站起身子,又問了伏秋蓮兩句,扭頭走出了屋子,外頭,響起她響亮的聲音,“一會我就回來啊,冬雨你不許淘氣。和你冬雪姐姐說着點,穩重啊。”
冬雪笑,“媽媽您慢走。”
“還是你乖。”
伏秋蓮坐在屋子裡慢慢的算,外頭的小廝也只有二個,輪班守門,若是有什麼事讓他們跑腿就沒人在門口,連寶兩個雖然跟着連清,可現在基本上就是在學館裡讀書的孩子。
除非是碰巧了。
否則連清不會輕易吩咐他們做事。
這樣下來,前院的小廝也不夠用,後頭冬雪兩個丫頭也越來越忙,隨着年節,怕是會更忙,等到了明年——
事情只有多,沒有少的份。
這麼一想,伏秋蓮算到最後,索性便定了五個人——兩個小丫頭,三個小廝。
她是想着多買個小廝,也好暗中查看他們的做事方法和脾性,說不得能挑個好的,能給連清做幫手呢。
兩刻鐘後。劉媽媽領了位姓陳的人伊子進來,是個四十多歲的婆子,進門看到伏秋蓮便行禮,“喲,是舉人太太吧,老身今個兒可開了眼,得見了貴人,沾沾喜氣兒,回頭啊,準保我們家也跟着添喜氣兒。”
劉媽媽在後頭拍她一下,“這麼說,我們家的喜氣兒豈不是都被你給沾走了?這可使不得啊。”
“老姐姐這是什麼話,舉人家的喜氣兒也是我隨意能沾的?連舉人老爺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不是咱們凡人能比的哦。”
一番舌綻蓮花般的對話後,伏秋蓮便笑着看向姓陳的人伢子,指了冬雪搬來的圓凳笑道,“媽媽別客氣,坐下來說話。”
“老身謝過舉人太太。”
冬雨遞上了茶,悄悄的退至伏秋蓮後頭,陳婆子雙手捧着喝了一口,便笑了,“果然是香的,這舉人太太家的茶啊,都比別人家的香。”
劉媽媽罵她,“你個混貨,嘴塗了蜜不成?”又瞪她,“還不趕緊的和我家姑娘說正事?惹得我家姑娘心煩,把你趕出去。”
陳婆子也是見好就收,她奉承人可不是讓人覺得她八哥似的煩,而是討好的,若是適得其反就慘了,便把茶放下,坐直了身子道,“不知舉人太太想買什麼樣的丫頭,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聰明的機智的靈伶的還是忠厚可愛的?”
“……”她只是想買兩丫頭做事,有這麼講究麼?要麼就是手裡有人,直接帶過來讓她挑就是,要麼就手裡沒人,讓她再等等。
可現在,至於想說麼多麼?
伏秋蓮卻是忘了,她現在的身份不同啊,這人伢子可是和李媒婆不同,李媒婆專注的是哪家有好姑娘,年輕的小夥子,可姓陳的人伢子卻是專門關注鎮上的富戶,大戶啊。
伏秋蓮這個後來者自然便入了她的眼。
再一查,伏家的女兒啊。
人伢子可是早在心裡備過案的。
劉媽媽今個兒一過去查,她可是立馬就當成了大事來辦,舉人老爺啊,還有伏家,又和劉大人家有關係,能不是大事嗎?
“陳媽媽,沒那麼多的說法,你若是手裡有人,只管着把人帶過來,我和劉媽媽兩人看看,只要是身家清白,手腳乾淨,做事勤快利落的就成。小廝也一樣的。”
“是啊,你手裡可有好的,帶出來讓我家姑娘看看不就成了?”
“哎,老姐姐這話說的,我手裡還真的有兩個挺好的小丫頭,橫樣長的也周正,做事利落,人是也極有眼色的,只是吧,”她頓了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來,“有一個才八歲,另外還有一個則是還在孝中,她和她奶奶相依爲命,可她奶奶半年前病死了,她堅持要守孝一年,可太太您想想,誰家買丫頭肯買帶孝的啊。”
這倒也是,不過,“這丫頭自己堅持要帶滿一年孝?”伏秋蓮覺得這姑娘的心思,怎麼說呢,哎,說她純孝?還是說她傻?
“可不是來着,換別的姑娘都到這個時侯了,藏都來不及,偏她幾次被人挑中,都直接和人家說,要戴孝滿一年——”說起這姑娘,陳婆子是即無奈又覺得惱的慌。
你就是真的有那個心。
被人買走了之後小心一些,穿素淡些。
一年功夫轉眼就過了。
說不定也不會被人發現的啊。
可看看現在,她旦凡被個人挑中。肯定開口就和人家說,她要戴滿一年孝!
再想買她的心都沒了。
這眼看着在她手裡都待了半年了。
她還要管吃管喝的。
若非是看在她去逝奶奶的份上,她纔不當這個好人!她在心裡腹誹着,眼角餘光看到劉媽媽的臉色不好看,心裡一凜,瞬間反應過來,不禁就在自己嘴上輕輕的拍了一下,“看我這張嘴,只是隨口一叨叨,都混說什麼啊,太太您放心,老婆子肯定給您挑幾個最好的,手腳勤快乾淨,家世清白的,然後送過來給舉人太太您親自過目。”
“這樣吧,你下午把人帶過來給我看看,挑幾個好的丫頭小廝,再加上你剛纔說的那丫頭,一併帶過來好了。”
“姑娘,那丫頭可不能買——”
“我沒說買,媽媽放心。”
雖然是這樣說,可劉媽媽還是不放心,她能不知曉伏秋蓮的性子?若是真的有了主意,那可是誰也勸不回來的,等到人伢子回去帶人,她便低聲的勸,“那身上帶着孝進主子家最不利的,有說法可是說,要妨礙男女主子的。咱們姑爺明年兒就要去趕考,可不能要這樣的兆頭。姑娘您可不許想別的啊。”
頓了下,她直接道,“那丫頭看也就看了,不管她再好,哪怕是天上兒的仙女下凡呢,您也不許買。”
“成成,我不買。不買還不成?”
伏秋蓮笑着點了頭。
她不過是想看看那丫頭罷了。
至於買不買的?
以後的事嘛。
劉媽媽看了眼伏秋蓮,有些懷疑,“姑娘可不許敷衍老奴,不然老奴要生氣了啊。”
“嗯,我是認真的,真不買。”
主僕兩人說着話,被放在裡間屋裡榻上的辰哥兒醒了,估計是找不到人,扯了嗓子哭起來,伏秋蓮趕緊起身把小傢伙抱出來,來回晃着輕輕的哄。
小傢伙才醒過來,還帶着幾分的睡意,咕嚕嚕的大眼轉着,但好像帶着幾分的迷濛,瞅着伏秋蓮嘟了嘴兒……
紅撲撲胖乎乎的小臉蛋。
伏秋蓮很想低頭去咬上一口。
把小傢伙放在美人靠上,伏秋蓮也歪下來,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玩,四個月的孩子,已是漸漸長開,眉眼清秀。
讓伏秋蓮越看越覺得鬱悶的是,這孩子特像連清!伏秋蓮覺得很是糾結。
憑什麼啊。
她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疼的死去活來活來死去的生下他。
這臭小子竟然不像她?
一想到這一點伏秋蓮就覺得牙疼。
眼神裡就帶了那麼點點的小兇惡,她伸手捏捏辰哥兒的小腿丫兒,拽兩下,卻是逗的小傢伙咯咯的笑。
笑聲溫軟而響亮。
似是一汪春水,伏秋蓮覺得自己的心都醉了。軟了。
劉媽媽在一側的凳子上坐了,手裡拿出了上次沒納好的鞋底在納,雖然這事冬雪兩個也能做,可劉媽媽總覺得她們兩個太年輕,做的沒有她納的針腳密實,姑娘穿起來也不會那麼舒服。
伏秋蓮倒是真心不想讓她忙活這個,可自己多勸了幾回,實在是勸不得,只能她儘量多看着些。
不讓劉媽媽晚上做這些費眼的事。
白天也是讓她少做。
有時侯會爲了打斷劉媽媽的活計,伏秋蓮就直接把辰哥兒給抱過去,以着劉媽媽對辰哥兒的疼愛和重視,伏秋蓮這一招可是靈丹妙藥,什麼時侯用什麼時侯保準管用!
劉媽媽邊納着鞋底邊豎了耳邊聽着伏秋蓮母子兩人的動靜,聽到自家姑娘不斷冒出些孩子氣般的話,她不禁搖頭而笑,果然自己還是個孩子性子呢。
姑娘這般的性子,辰哥兒還小。
自己若是不在哪裡能放心?
屋子裡的氣氛平靜而溫馨,偶爾有辰哥兒響亮似銀鈴般的笑聲響起,劉媽媽嘴角翹起,滿是笑意——
太太在天上看着,也該放心了吧?
若是大爺再娶了親,就更好了。
纔想着,外頭聽到冬雪的響聲,“太太,劉媽媽,那位姓陳的人伢子帶了五六個丫頭過來,在門口侯着呢。”
“這麼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爲她最起碼得下午了。”伏秋蓮翻身坐起來,不小心就拉扯掉了辰哥兒的布娃娃,小傢伙不樂意了,扁嘴就要哭,被伏秋蓮更快一步的把東西撿起來,塞他手裡,“不哭不哭啊,不然以後娘不理你。”
不知是聽懂了還是怎樣,反正小傢伙抱着玩具直接就往嘴裡塞了起來,還順便附近伏秋蓮一個大大的咧嘴笑。
“就知道吃,這東西髒不髒啊?”把小傢伙抱起來,順勢把布老虎玩具從他嘴邊拉開,她抱着辰哥兒向外走,“走,孃親帶你去看漂亮姐姐去。”
身後,劉媽媽翻個白眼。
長的再漂亮,辰哥兒知道個鬼啊。
陳婆子被帶到前頭的小偏廳,伏秋蓮抱着辰哥兒進來時,陳婆子正在和幾個丫頭說話,看到伏秋蓮進來,笑着轉身,“太太您來了,喲,這就是哥兒吧,生的真好,虎頭虎腦的,聰明呢。難怪是舉人老爺和太太的兒子。”
“……”道了兩句‘您誇獎’之類的客氣話,伏秋蓮便笑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眸光微微一閃,已是掃過了幾位小丫頭,視線落在最後一位,一身很是素淡,眉眼清秀,透着盈盈憐弱氣息的女子身上——
這就是陳婆子嘴裡說的要戴孝的女孩子吧?看着倒是個好的,可是,這丫頭的性子真的如她外表的樣子?
伏秋蓮不置可否的笑笑,轉頭看向陳婆子,“陳媽媽,這就是你帶來的這幾個丫頭了嗎?”
“可不是,太太您放心,老婆了都是選好的,個個勤快能幹,身家清白的很,不是家裡窮就是被哥嫂給賣掉。哎,一個個的都是苦命的孩子。”
“成,那這樣吧,你們五個人就自我介紹一下吧。都說說自己叫什麼名字,家在哪,會做什麼。”伏秋蓮看着幾個很是拘束的小丫頭,笑着伸手一指,“就從你開始吧。”
她指的是最左邊一身素淡,也就是陳婆子嘴裡說的戴孝的那丫頭,十二三歲,眉眼長開了,不是什麼絕頂的美人坯子,可那股子弱柳扶風的盈弱,卻是讓她憑空生出些許的風情。
男人,不都喜歡這樣的麼?
“我,我姓李,名清兒。家住離着鎮上三裡外的焦村,家裡沒什麼人了,我奶奶纔去世的。”
伏秋蓮頓了頓,也沒看到什麼特別的嘛,便想着點頭讓她到一旁去,可那就聽到那丫頭肚子裡咕嚕嚕幾聲響,她臉色一變,抱着肚子就白了臉,“太,太太,請問您家洗手間在哪?啊,就,就是如廁的地方,我,我肚子疼——”
洗手間!
伏秋蓮一抖,差點把懷裡的辰哥兒給摔下去,這這這,天雷陣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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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二更。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