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氏心裡想法如何,開心與否,伏展強是真的不知道。
他即是看不出來,也不會去想這些。
在他眼裡,能讓他多費心的,且讓他佔據他整個心的,以前是伏秋蓮一個,現在,又多了個小人兒,那就是華姐兒,至於齊氏?如果有人和伏展強說,你娘子不開心呢。
以着伏展強的性子,他絕對會噴你一臉口水!
在他看來吧,怎麼可能會不開心,不高興呢?
嫁到伏家來吧,這一進門就當家,家裡沒有違揹她話的人,吃喝不愁,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她就是偶爾想接濟一下孃家,自己也絕不會在意。
甚至他還時不時的主動送些東西給她孃家。
因爲知道她家裡過的不好。
女人求的不就是這個?
自己又沒有在外頭拈三搞四的,家裡連個通房都沒有。
這樣的齊氏嫁給自己,她不是燒高香了麼?
別否認,伏展強心裡就是這麼想的。
女人有什麼高興不高興啊。
不愁她吃不愁她穿,就把家裡的事情處理好,當好一個女主人,這就足夠了。至於其他的?她就不該多想!
你看看,這就是典型的標準的這個時代的男人想法。
可不能否認的,伏展強的思想,還就是正常的!
在大家眼裡,伏展強那就是一等一的男人了。
嫁人不嫁這樣的,你還想嫁個什麼樣的?
所以,齊氏雖然偶爾委屈,也覺得心酸,甚至是難過。
但有一樣,她絕不敢鬧騰起來的。
因爲她打小受到的就是這個時代男子爲尊的教導。
女人就該以夫爲天!就該相夫教子。
在家乖乖的,等着夫君回家。
至於男人在外頭的事?
你要是敢問一聲,碰到脾氣爆的,敢打你個一臉豬頭!
一如這會,聽到伏展強的話之後,齊氏儘管心裡再不得勁兒,她照樣要笑着點頭,“成,我知道了,爹爹即是在那邊用飯,那,相公你看,咱們要不要做幾道爹爹愛吃的菜送過去,大過年的,怎麼也是咱們的孝心呢。”
“不必,爹爹不是那種講究這些虛禮的。再說,妹子那邊什麼都有,你不必操這個心。”一句話說的齊氏臉色又是隱隱一白,說老爺子不是那種講究虛禮的,那反過來這話的意思,就是說她是這種人嘍?
深吸了口氣,齊氏用力的握了下拳。
不能氣不能生氣。
今個兒是大過年的,她要好好的,這樣明年一年纔會在順當,幾個呼吸間,她隱隱覺得掌心火辣辣的疼,可面上卻是笑着,“相公說的是,是我想多了,妹子開酒樓的,怎麼會少了爹爹吃的?”
“嗯,就是這個道理。”伏展強頓了一下,猛的想起了伏秋蓮之前和他說的話,對着齊氏一揚眉,“對了,妹子說了,今晚的年夜飯已經在如歸樓準備了,你不用再忙。”說着話伏展強往外瞅了一眼天色,扭頭看了眼齊氏,“看這時辰,也該差不多就送過來了。”
“咱們家的年夜飯,怎麼由着外人張羅?”
正喝茶的伏展強一頓,手裡的茶杯就杵到了桌子上,發出一聲輕脆的響,伏展強揚揚眉,“她是我妹子,是伏家的人,不是外人。你以後說話注意些。”
齊氏心口一滯,恨不得跳起來吼兩聲。可是!她只能強笑着解釋,“相公想到哪裡去了,我只是說,只是說,如歸樓,咱們一家子吃年夜飯,這可是大團圓,怎麼能讓外人動手,我可是早就備好了,就等着一會親自去下鍋,讓相公好好的嚐嚐我的手藝呢。”
原來是這樣,伏展強點點頭,倒也沒太在意。
他這人吧,性子說粗魯也是真的粗魯。一般的事情只要在他看來那理由是合適的,他會給你自動過,不會糾着你半天不放,這會一聽齊氏的話,也只是點點頭,“這沒關係,明個兒是大年初一,你再動手吧。今個兒晚上就先用如歸樓的。你若是想動手也沒關係,一會他們送過來,會有不少是半成品的,你自去動手也沒什麼。”
伏展強素來是吃什麼都沒關係,不挑嘴的一個人。
可今天,誰讓送東西的是他家妹子?
妹子送的東西,那自然就是非要吃不可的!
不然,豈不是白折浪費了自家娘子的一片心思?
至於齊氏的?理所應當的被他往後排。
沒辦法,這是大半輩子的習慣,早印在骨子裡頭。
沒的改的一種。
不服?傷心?難過?
那麼,很抱歉,下輩子請早!
齊氏看着伏展強,抱着華姐兒的手不自覺的就用了力,小丫頭不得勁兒呀,然後就覺得疼了,哇的一聲哭起來,齊氏怔了下才反應過來,自己把女兒抱的太緊。
估計是勒到她了。
唬了一跳,趕緊查看一番,長長的鬆了口氣。
對面,伏展強是直接就黑了臉,“你要是不會抱孩子就給奶孃抱,又沒有人說你,逞什麼強啊。”真是的,抱個孩子都給抱哭了,你不會抱就直接說呀。
這個家裡又沒人非要你抱孩子。
“相公,我——”
伏展強卻是直接張口喚來了奶孃,一指華姐兒,“你把姐兒抱下去,好好的照顧。有什麼事和我說,若是姐兒出點差子,我一定罰你。”
“是,老爺。”
奶孃在外頭聽着華姐兒哭,就已經準備走進來,這聽到伏展強的聲音,掀起簾子就感覺到屋子裡的氣氛不對勁,再看伏展強黑着的臉,齊氏僵着的神情。
她心裡便是一跳,這是,兩口子吵嘴了?
奶孃對着齊氏屈屈膝,“太太,您歇着,奴婢陪着姐兒玩。”她伸手去接,齊氏的力道卻是挺大的,抱着華姐兒硬是沒鬆手,奶孃不禁就有些疑惑,“太太?”
“你出去,我的女兒我自己來抱。”她又不是故意的,怎麼就好像她是後媽一樣,難道這女兒只是他一個人的,自己這裡就是要害他女兒的嗎?
這個孩子也是自己的,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太太,這——”奶孃覺得嘴脣有些幹,這兩口子是怎麼回事呀,一個要讓自己把孩子抱出去,一個又不準抱,她帶着幾分詫異的眼神看向伏展強,“老爺,要不,奴婢先出去,讓太太再抱一會,晚會奴婢再來替換太太?”
“嗯,你退下吧。”
福了福身,恭敬的退下去,站在院子裡,奶孃只覺得額頭上全是冷汗,剛纔那一會,她竟然被伏展強的眼神給嚇的,伸手摸了摸胸口,撲通撲通直跳!
而且,雙腿到現在都還是軟的。
話說,這太太怎的又惹老爺生氣了呢。
奶孃搖搖頭,這人吶,可真真的是不知福。這鎮子上的人家哪個不羨慕這伏家的奶奶嫁的好?沒有婆婆在頭上鉗制着,一進門就當家作主,管家的奶奶,家裡不愁吃喝。
進出是馬車,丫頭婆子的服侍。
而且,最最重要的,伏展強沒有別的女人吶。
這樣的日子哪個女人不想,不愛?
她以前也還想,這伏家的奶奶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女子,竟有這麼大的福氣讓伏家大爺娶進家門,如今看來,奶孃笑了笑,也不過是個傻的呢。
若是她,好好的哄着,攏着夫君。
再正經的生個兒子,這一輩子不就齊全了?
奶孃搖搖頭,不再多想,轉身回了自己的耳房。
屋子裡,伏展強瞪了眼齊氏,“你這是做什麼,我又沒說不讓你抱女兒,只是想讓奶孃把她抱出去,你這又是發的什麼脾氣?”真是的大過年的都不讓人安靜一會。
齊氏壓下自己心裡的火,換上委屈的語氣,眸子裡就帶了幾分水氣兒,“相公您剛纔那麼兇,我,我是被嚇到了,我,我以爲相公要奶孃把女兒抱走,再也不讓我抱呢。”
“真是胡說,那是你親生的女兒,我怎麼會這樣做?”伏展強揉揉眉心,一臉的哭笑不得,“你說你,這整天腦子裡都想什麼呀,真是的,好了,你先陪着華姐兒玩,我去前頭看看。”伏展強起身,走了兩步猛的想起什麼,扭頭看向齊氏,“對了,家裡的下人你是怎麼打賞的?明天的紅封,封了嗎?”
“打賞?紅包?”齊氏有些怔,打什麼賞?
伏展強皺了下眉,“過年的賞呀,之前的老規矩咱們家都有的,還有大年初一的紅封,這都是有定例的。”伏展強說着話,略帶幾分狐疑的眼神看向齊氏,“怎麼,你沒問管家,也沒問家裡頭的舊人?”
伏家的規矩是年前多發兩個月的月薪,每個下人兩套冬裝,然後,大年初一當差的會另外得紅封,紅封也不多,由管家到灑掃,十兩,五兩,二兩,一兩的不等。
但有了兩個月的月薪,再是新人。
年初一的紅封就純粹是意外得的,圖個喜慶,吉利。
伏展強站在那裡,看着齊氏臉色來回的變幻,揚了揚眉,“怎麼,難道,你都沒準備?”
“沒,我,我發了銀子——”
“怎麼發的?”
“每人多發了半個月的——”
半個月,伏展強黑了臉,“那,明天的紅封呢,準備沒?”
齊氏擡頭看着伏展強的黑臉,本來想點頭說有,可轉而就搖了頭,“——沒,我,我以爲用不到——”她要是說有,一會到哪去變那麼多的紅封明天早上發?
“你——”伏展強擡腳要踹門,可眼角餘光看到齊氏懷裡的女兒,恨恨的收回腳,深吸一口氣,語氣就帶了幾分的不善,“把華姐兒給奶孃,你馬上就去辦這件事。”
“相公——”
“立即,馬上,我要你現在就去。”
奶孃進來抱走華姐兒時,齊氏臉上的淚忍不住就流了出來,她邊哭邊把華姐兒交給奶孃,伏展強瞪了眼奶孃,“你把姐兒抱下去好生看着。”
“是,老爺,太太。”
屋子裡只餘下兩夫妻,偶爾有齊氏輕泣的聲音響起來,伏展強用力的壓一下眉心,他眼裡是真的在噴火,怎麼管個家都管不好呢,不過,他明明記得去年齊氏作的很好呀。
難道,去年也是這樣?
心頭一跳,他看向齊氏,“去年你是怎麼做的?”
“去年我把這些事交給了管家的——”
“那今年爲什麼沒有交給管家?”
“我,我是覺得我有空,這些事我就自己來做。”
這樣的想法很好,可是,“不是有舊例嗎,你怎麼不依照舊例而行?還有,紅封爲什麼不封,家裡那麼多的舊人,我之前不是和你說,有什麼不懂的你可以多問問管家他們,或者多看看以前的賬本?”
“我,我是覺得多發半個月的銀子已經很多了,而且,而且,採青說,鎮上好些人家都是隻有半個月的,連衣裳都沒有,所以,我才——”
“採青是哪個?”家裡的丫頭嗎?應該不是舊人,不然他不會沒有印象,果然,一聽到齊氏說是她從街上撿來的,伏展強看着一臉是淚的齊氏,那是火噌噌的往上竄。
不聽他的話,不問家裡的管家,舊人。
卻聽一個從街上撿來的丫頭的話?
可事到如今,再發火也是無濟於事,伏展強想起了這兩天管家看到自己時那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估計,就是想和自己說這個事,又沒好意思開口吧?
說不定還以爲是自己或是他爹的主意。
他苦笑一下,揉揉眉心,“好了,別哭了,你馬上把管家和楊婆子找過來,然後通知帳房,從我的私庫裡先取銀子,再每人多發兩個月的月銀,再讓人包明天早上的紅包。”
“相,相公——是,我這就去辦。”
齊氏其實是想說,她都發了半個月的紅包了,就是要補發,也再每人補發一個半月的就好了,哪裡用得着再發兩個月的,這樣算來下,不是每人要發兩個半月的月銀?
可一想到這事情是由着自己而起。
再看伏展強瞪過來的,明顯不耐煩的眼神。
齊氏頭皮一發麻,直接就收了聲。
幾個賬房一塊清算,然後,立馬招集人發下去,再包明天早上的紅封,這一通折騰,足足到了戌時末纔算是告一段落,眼看着天色這麼晚,齊氏哪裡還有什麼心情親自下廚?
直接讓一直侯在這裡的如歸樓的廚子掌勺,把送過來的飯菜重新加工,然後端盤上桌,嗯,開飯!累的腰痠背痛,又一直精神高度集中,生怕哪裡做不好,再惹伏展強發火的齊氏,坐在飯桌上一鬆懈下來,才覺得肚子餓的咕咕叫。
哪裡還有什麼心思計較這飯菜是誰送過來的?
足足吃了兩盤水餃,又喝了碗湯。
齊氏才覺得自己是吃飽了。
夫妻兩人用過飯,丫頭們上過茶,齊氏小心的看着伏展強,“相公,我把華姐兒抱過來,咱們一家一塊守夜?”這可是她們一家三口的頭一個團圓夜,所以,她是一定不會去連家的!
伏展強也是覺得無聊,可他老爹和妹子都發了話,晚上不許出去,得在家裡好好的陪陪老婆孩子,而且想到女兒那軟軟的一團,伏展強便笑了,“成,抱過來吧。”
沒一會,奶孃把華姐兒抱上來,齊氏親自抱着,一家三口笑盈盈的說笑起來,奶孃隔着窗子聽着,心裡鬆了口氣,這總算是緩過來了。
連家,伏秋蓮母子,父女,還有冬雪四女,劉媽媽幾個圍成了一團,伏秋蓮直接讓人在屋子中間弄了個大桌子,然後,一屋子人圍在一起吃起了火鍋!
那個熱鬧勁,再加上辰哥兒的鬧騰。
頓時就把伏秋蓮之前那點子遺憾給衝散,拋到了在腦後,沒有連清在身邊又如何,她還有老爹,還有兒子,有劉媽媽這些人呢,不過,也不知道相公在那邊可好。
亥時初,丫頭們把屋子收拾了,伏秋蓮玉手一揮,“來,拿紙牌來,咱們玩牌。”一屋子的笑鬧聲中,伏秋蓮竟是贏的最多,當然,她們沒玩錢,誰輸了往臉上貼紙條!
劉媽媽貼的最多,眼看着就要貼了一臉,冬雪幾個哈哈大笑,劉媽媽也由得她們鬧騰,難得高興,一年一次呢,正鬧着,外頭有腳步聲響起來。
冬雨正閒着,轉身,“我去開門,誰呀,等會。啊——”一聲驚呼,接着就是小丫頭驚喜的喊聲,“太太,太太,太太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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