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曉!我們現在立刻逃走!”
希影急急忙忙走進屋子時, 溫曉正在換衣服,上身未着衣衫,看得出來他身材很好。
當她說完最後一個字, 才發現自己的行爲太過冒失, 竟然在這種時機進了屋子……她的臉漲得通紅, 又急急忙忙退出去, 動作慌張得差點絆倒。
溫曉迅速穿上衣服, 強裝淡定地走出屋,耳廓有可疑紅暈,問道:“怎麼了?”
希影輕咳一下, 冷靜下來:“你被發現了,我師父他……今晚就會到臨珠城, 所以, 我們快點逃走吧。”
溫曉沉吟一會兒, 說道:“我逃走,你留着。”
希影咬了一下下脣, 說道:“我不想回靖淵王府。”
溫曉皺眉:“你要知道,我是朝廷重犯。”
希影嘆道:“我在你身邊,師父他也會多顧慮一下,就當是我還給你那條胳膊的恩惠吧。”
溫曉不贊同:“我早說過,我的命是你救的, 不過是還了一條胳膊罷了, 你不欠我什麼。”
“我救你是因爲我行醫, 作爲一個大夫我應該救人。但是你救了我, 我就會幫你, 我不想欠你什麼。”
溫曉冷笑一下:“哦?原來你幫我只是不想要欠我什麼?果然是分毫都不願意和我有牽連嗎?”
希影詫異看着他:“現下爭論這些做什麼?不要浪費時間了,趕緊走吧, 師父來了以後我們就走不了了。”
溫曉知道希影說的對,深深看了她一眼,說道:“隨你吧。”
兩人連夜逃出賀彬遠的府邸,一路往南,想要穿過邊境,去南蠻之國。
賀彬遠的人很快就發現兩人不見了,稟報賀彬遠後,賀彬遠立刻要帶着人馬去追兩人,而此刻賀嘉桓也趕到了臨珠城,可惜他趕到的時候,希影與溫曉已經逃離了臨珠城。
賀嘉桓與賀彬遠商量後,認爲兩人很有可能冒險離開本國逃亡外邦,故而也帶着人往南邊去了。
臨珠城作爲邊境小城,再往南是一大片的煙瘴之地,穿過煙瘴之地能到達南蠻。雖然從煙瘴之地走是最快的,但一般人不會選擇從煙瘴之地穿行,而是選擇從煙瘴之地邊繞行。因爲煙瘴之地實在是一個十分危險的地方。
很多進入煙瘴之地的人,再也沒有從裡面出來過。
希影與溫曉因爲是急急忙忙從府邸逃出來的,所以對煙瘴之地並沒有特別多的瞭解。待跑到煙瘴林前的時候,才發覺此地甚是不妙,僅僅是靠近,就覺得令人膽戰心驚。
然而容不得他們多做選擇,因爲身後賀嘉桓和賀彬遠已經帶着兵馬快要追上來了。
從煙瘴之地穿行,倒是還有幾分逃到南蠻的希望。
兩人合計了一下,決定還是從煙瘴之地穿行。
煙瘴之地上煙瘴林,林中雲霧繚繞,一切都是霧濛濛的,連腳前的路都看不太分明。更有無數不知名的蟲類生活在這裡。
擡頭看不見太陽,連空氣都帶着一股水霧的味道。
兩人只能憑着方向感走,走了很久周遭的景色也不曾改變絲毫。
或者說,即使周遭景色改變,他們也看不清。
希影聞着這潮溼的空氣,有些迷惑:“溫曉,你有沒有覺得此地的空氣聞起來甚是不妙?”
溫曉停下腳步,看她:“怎麼個不妙法?”
希影遲疑了一下,說道:“像是……有迷藥。”
“迷藥?”
希影想了很久,說道:“雖說在廣闊的空間裡都佈下迷藥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可是,這氣味確實很怪。只是,我從未碰到過這種迷藥,所以也不確定。”
話音剛落,希影突然聽到一個聲音,溫柔而清朗:“寶寶,從此以後,你就是靖淵王府的人了。”
那個聲音遠遠地傳來,就像是山谷的回聲一樣。
溫曉見希影突然愣住,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問道:“你怎麼了?在想什麼?”
希影愣怔很久,才擡頭看他:“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
溫曉疑惑:“什麼奇怪的聲音?”
希影感覺到頭暈,整個世界都在晃動旋轉,她站不穩,只好扶住身邊的樹幹,勉強維持着站立。她好像開始產生幻聽了,甚至看到了幻想。她看到自己六歲時,被賀嘉桓牽着手走回靖淵王府。
溫曉終於覺察到情況不對,他也開始頭暈,眼前的景色開始變得模糊。
兩人都開始意識不清。
**
賀嘉桓和賀彬遠追到煙瘴林前,發現了兩道足跡,知道希影和溫曉逃進了煙瘴林中。
賀嘉桓看着那道腳印比較小的足跡,冷冷地問賀彬遠:“彬遠,你見到阿影后,是不是瞞着什麼沒講?”
賀彬遠一下子被看穿,垂頭不語。
賀嘉桓道:“你知道她遲早會知道的,我沒有成親。”
賀彬遠沉默很久,才輕聲道:“我最開始確實不願意告訴她。但後來……我是打算今夜告訴她的。卻沒想到她竟然又逃走了。”
賀嘉桓問:“爲什麼不一開始見到她的時候就告訴她?若她知道了,就不會逃走了。”
賀彬遠聞言,腦子裡轉了一圈,終於反應過來,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賀嘉桓:“王叔……你……你知道阿影她喜歡……”
賀嘉桓看着煙瘴林,平靜地說道:“我怎麼可能真的看不出來。”
賀彬遠不說話,心中甚是震驚,待平復了一下,才說道:“你該知道她心中有多糾結……有多唾棄自己……”
賀嘉桓似乎有些懊惱,說道:“我本想等承曄與賀欽唐之間的較量告一段落,等承曄順利繼位後,就帶着希影離開王府、離開皇城。”
離開王府?賀彬遠震驚看着賀嘉桓:“王叔……你……難道……”
賀嘉桓偏頭看他:“最近我一直在想,也許我一直無法對其他姑娘動心,是爲了等她出現。”
“我總覺得,我跟她已經認識了很久。第一次見到她,就覺得閤眼緣。”
賀嘉桓說完這句話,毅然決然地走進了煙瘴林。
賀彬遠聽完賀嘉桓的話,腦子一片空白,只覺得無法置信。
這兩個人,怎麼可能?
賀彬遠緩緩擡手,輕輕按住自己的額頭,額發因爲頭垂着,所以有些掉落下來,擋住了他面上的神色。如果……如果是這樣,他就真的一點勝算都沒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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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害怕的事情是什麼?
一片白茫茫中,有人這樣問希影。
希影疑惑,最害怕的事情?
那個聲音發出一聲嗤笑:“哦?原來是這樣,你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你怕毀了他。”
希影渾身一震,整個人都僵住。
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晰起來,希影發現自己回到了靖淵王府。
就像人在做夢的時候意識不到自己在做夢一樣,希影此刻也是真的以爲自己回到了靖淵王府,或者說,以爲自己從未離開過靖淵王府。
希影走出自己的疏玉閣,外面天氣很好,只是有點冷。
她看見賀嘉桓朝着自己走來,清風朗月,眉眼間都是溫和笑意。
“寶寶,我最近聽見一些瘋言瘋語,說是,你對我生出了不該有的感情?”
希影緩緩搖着頭,一邊搖一遍後退,嘴裡喃喃道:“不,師父我,我不是故意的……”
賀嘉桓失望看着她,眼中是悲傷和些微的的嫌惡:“寶寶,六歲那年我將你領進府,你就是這般回報我的嗎?你知道外頭的那些流言都是怎麼議論我的嗎?”
希影淚流滿面,看着她,除了道歉就是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賀嘉桓神色複雜看着她:“我的所有名譽,皆是因爲你而毀滅。如果我當年沒有將你領進府就好了。”
希影聽到這句話,倏忽瞪大眼睛,定定看着賀嘉桓,只見賀嘉桓繼續說道:“希影,我很後悔。”
畫面一轉,她看到無數人在對她指指點點,在對賀嘉桓指指點點。
皇奶奶對他失望透頂,氣得病倒在牀上,賀承曄也搖着頭,說道:“阿影,你知道嗎,王叔是毀在你手上的,你怎麼可以?”
顧翡聶詫異看着她:“原來我們喜歡上了同一個人,只是你怎麼能呢?你竟然比我更加離經叛道。”
希影大叫着,蹲下去,用手抱住腦袋,所有人都在說這件事,這讓她發現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原來,她真正害怕的,不是毀了賀嘉桓的名譽。
而是毀了賀嘉桓名譽後,他所投來的失望的目光。
你看,原來她這麼自私。
希影自嘲,虧你還用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爲自己粉飾,你纔不是爲了賀嘉桓好,你根本,根本就是怕自己會遭到譴責,怕賀嘉桓會厭惡你!
你怎麼能這麼自私?
希影痛苦蜷縮起來,一遍又一遍拷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