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相幫了春娘收拾些隨身必需的物件兒,盡撿些十分緊要的才帶,粗重的也就準備了棄了的。喜兒卻是捨不得,每逢母親丟棄一件兒喜兒便是着急而又捨不得的把那物件兒仔細的捧了,實在是不忍心丟棄的吶:“姑姑,這可是宮裡頭的物件兒吶,拿去市面兒上能換不少銀錢的吶……”
春娘將孩子小心的包裹個嚴實,拿袋子束在背上,看旁人也不在意,這才小心的問了母親:“這些人真的是相公遣來的嗎?前番也是說西夏人的吶?咱不是也不曾信得過他的麼?今日母親怎就信了哩?”
“不是有信物的麼?”母親笑意滿面。
“信物?那銀錢算甚的信物?母親怎就曉得那銀子就是相公的哩?”春娘極是疑惑。
“那銀錢不是我兒的……”
“啊?不是相公的,那如何能信他們?”
“雖不是我兒帶來的銀錢,但那銀錢確是我兒的信物。”
“母親何以爲憑?”
母親呵呵的一笑,得意的說道:“那銀子春娘不記的了麼?還是你給予我兒的哩……”
“我?只是不記的了哩!”
“便是你初見我兒時候……”
春娘猛然憶起:當年在陽谷時候,春娘還是跟隨了蘇軾蘇子瞻的,初次見到李二,李二是那酒樓之上初露鋒芒,蘇軾叫春娘送於李二銀錢一錠。
“母親真的確認這錠銀子便是當年我於相公的麼?”
“自然是的,這銀子的份量是二十兩七錢,這個份量只有我與我兒知曉,旁人是知曉不得的。”
當年春娘給李二的那二十兩銀子,對於李二一家這樣的普通人家來說,絕對算是一筆鉅款了地。母親也從來沒有經手過這麼多的銀兩,特意的壓在箱子地下。準備在李二成親的時候拿出來花銷的。後來李二進京纔給了李二來用的。
第一筆鉅款是多少自然不會忘記,而母親的成名絕技就不用稱,直接地拿手來掂量了重量,而且是極其的準確,從來不會出錯,所以纔有了“賽秤砣”的名號。
“賽秤砣”和“飛刀劉”乃是陽谷豬肉市場兩大霸主,執掌陽谷豬肉市場幾十年絕非浪得虛名。都是有深厚功底的。…只不過飛刀劉劉家已經是家破人亡,現在的賽秤砣李家也是走到了如今地局面,不能不說“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的千古不變循環。
母親本是小門小戶,銀兩錢財自然是精打細算。首次得到二十兩七錢的銀子自然是記憶猶新,今日再次見到銀子拿手一掂量就知道是李二在暗示當年的時候,這樣的信物也只有他們母子二人能夠交流,若是母親沒有“賽秤砣”地本事,也不可能如此的準確判斷出來來者可信。
李二明白母親記的那錠銀子。只是告訴了羅芊芊以二十兩七錢銀子爲信物即可。
果然,母親當即就是看出其中關鍵地。
麻利的收拾妥當,母親笑問:“諸位來此是擔了不小的風險哩。俺還不曾知曉諸位叫做甚麼名字哩,不曉得諸位高姓大名?以後俺也好再行感謝!”
“我等生來便是在風險之中過活,早就習以爲常,老夫人也不必再問!”那糟老頭子取出許多零碎不知名的物件兒:“先於老夫人換個裝束,免得叫人識破……”
那糟老頭子以膠漿蜂蜜亦或旁的些個藥物在母親面上塗抹,還十分上心的在母親頜下脣邊粘了鬍鬚,不大的功夫就把強健的母親改換成一粗魯男子地模樣,再換上衣衫。完全就是個彪形大漢的駕駛。
“果然是好手段哩,若非親眼所見,便是奴家也認母親不出……”春娘看的嘖嘖稱奇,忍不住的誇讚。
那糟老頭子再次伸展手段,以藥水變換了春娘面上的膚色。再用魚膠在春娘眼角脣邊點了幾點,最後點上一粒假痣。拍手道:“成亦!”
此時此刻地春娘哪裡還有半分溫婉嬌豔的模樣,面色焦黃,彷彿是大病初癒地架勢,雙眼眼角低垂,嘴角微微下斜,腮上更是有個豆大的黑痣,痣上還有三幾根的黑毛,完全就是個樣貌奇醜無比的夫人,使得旁人一眼也不願多看。
看到春娘成爲如此噁心的模樣,喜兒笑的打跌:“實實的是醜的看不得,春娘怎就成了這般的難看模樣?真是有趣的緊……”
母親卻是微笑,想到前番李二改裝易容的事情,想來也是這些人用的手段吧:“這位莫非就是我兒曾經言起的西夏易容高手?”
“易容一道,艱深似海,窮一生一世之功亦難登堂入室,如何敢當高手的評語!”
說的不錯,那些略微知道些三腳貓功夫的無不是自視甚高,只有真正的高手才明白“仰之彌高鑽痣彌堅”的道理,從不敢妄自言高。
這糟老頭子就是西夏一品堂司雪使者容中君子,也就是爲王安石站是十來年門房的老門子。如今那胸懷新法的王獾郎已是昨日黃花,圍困江陵而朝不保夕,想是再無出頭之日來日無多,自然不需要這西夏的王牌細作再在身邊刺探了的。
老門子素來便是憨厚淳樸的老者面目出現在世人眼前,誰也想不到他會是西夏一品堂的重要人物。即便是李二這樣知曉他身份之人,也不知他的本來面目,或許那憨憨的老門子樣貌也是他僞裝出來的吧。
旁的那面容慘白臉上帶了晦青之色之老者乃是西夏一品堂排名第一的司風使者毒中丈夫老樑,此人自殘身軀,委身於大宋皇宮管信所之中,輕易可以知道宋廷許多的秘密,對於西夏的情報系統十分的重要。西夏每多能夠從艱難的時局之中脫困而出,實在是老樑的汗馬功勞。
而那中年的文士便是西夏一品堂司月使者針中先生孫大針,人稱大針先生的便是。以一介窮酸的模樣在司馬光身旁蟄伏十幾載,專一的爲司馬光府上的孩童啓蒙,爲老者鍼灸,從不展露行藏,其心智之堅韌其城府之深沉不得不叫人讚歎。
西夏人情報系統雖然極其的出色,卻沒有契丹人狼營那般的兇悍殘忍,便是風花雪月四大王牌間諜也都不是會武功懂戰陣的,若是想營救出母親等人,只能另闢蹊徑。爲了準備挖掘這條地道,專一的網羅來地鼠門中的掘洞高手,以各種名目和身份爲掩飾,花費人力物力無算,歷時數月時光才得以完成。
“喜兒你且過來,把你的模樣也換一換哩,莫叫人家識了破的哩。”
喜兒聞得還要裝扮自家,唯恐把自己嬌俏的小模樣弄成不人不鬼的醜惡嘴臉,“俺不要改的哩!”輕叫一聲撒腿便跑。
母親早就提放了的,探手就把這丫頭拽住,殺豬一般按的牢靠了:“今日可容不得你胡鬧,來,來,給她扮上……”
老門子上來就是要動手的,喜兒急的哭泣:“莫把我弄成春娘那般的醜樣子哩……能不能把我裝扮的俊俏些……”
“便弄個俊俏的模樣於你!”老門子呵呵笑着開始下手,不大的功夫就將喜兒已經盤起的髮髻放下,極是輕快的了成兩個小小發辮垂在鬢邊……
時辰不大,老門子笑道:“硬是不錯的哩,果然是個好模好樣的小廝。”
慌的喜兒急急對了銅鏡細細觀看,果然是一副俊俏伶俐的小廝模樣,只要再換上衣衫,腰裡束條絲帶,還真的不易認出。
“好哩,這模樣也是不錯,滿意的了。”喜兒見自己終於滿意成爲那醜惡的模樣,這才放
“快走的吧,時辰不多了吶!”大針先生提醒:“再過不了片刻的光景,這汴梁城中便是生大亂子的吶!”
“好,走!”
“老夫人的吶,人多了目標未免太大,不相干的人等還是不必帶了的吧!”
很明顯是在說一直站立在旁邊的田一本和萬分利,這是逃亡,不是遊山玩水,人要是多了目標也大,實在不宜帶了這兩個傢伙前往。
田一本爲人愚鈍些,卻也知道家主逃跑之後,朝廷定然不會放過自己這樣的帶罪之人,急急的懇求:“老夫人的吶,小人和老夫人可是同鄉的哩,還駙馬爺爺的邸報出了不少的力氣,莫要拋下我的哩!”
萬分利雖然和田一本是兄弟,心思卻是清楚的多了,既然自己前沿見到了老夫人等人的逃離,明白那幾個詭異的傢伙定然不會放過自己,說不準就是要殺人滅口的,更是惶恐的哀求:“老夫人的吶,夫人若是去了,我等可是性命都保不住的哩,求求老夫人發發慈悲……”
母親本就是心腸好的,自然不能捨棄他們二人,點頭道:“左右也是有我們幾個的,多他們兩個不多,總不好眼看了叫他們往死路上走,便帶上他們的吧!”
“謝老夫人再造之恩,小人……”萬分利急急的拜謝,完全就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幾個西夏人無奈,默認了母親的決定,先想小心的把春娘和孩子送了下去,剛要攙扶母親,母親卻是一躍而下:“喜兒,麻利些,時辰無多的了……”
喜兒好似想起了什麼,不僅不挑進地道,反而發足往外跑:“等等我先,我還有些個緊要的物件兒哩,取了就過來,定要等我的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