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李花兒走出去,張氏又不放心了,急忙說了一句:“牽了虎子去吧。”
虎子聽見,突得就站了起來。
李花兒揉了揉虎子的毛,搖搖頭:“不用的,我們最多也只到半山的地方,不往深了去,而且我帶着弓箭,還有這麼多人呢。”
邊說着,她已經出了院門。
虎子聽見不帶它去,又趴了回去。
張氏只得大聲叮囑着:“到山上要小心些。”
“好,娘你放心。”李花兒應了一聲。
自己是同這麼多工匠一起上山的,但家裡卻只有張氏和李果兒。
雖然現在那些人陷入了麻煩,一段時間內不會再來找自己的麻煩了,但還是要確保完全才好。
……
因爲今天是上山伐木,所以齊夥計帶來的人,都是些鋪子的力工。
李花兒昨天已經和李大先來過,所以一進了山,就先和這些人說了。
這些力工都聽齊夥計的,看見他對李花兒有些恭敬,就忙都說:“我們都聽姑娘的。”
李花兒引着大家到了地方,指着昨天就看好的樹木道:“這棵,這棵,還有這棵,還有些要再往裡去的。”
齊夥計聽說,立刻點了幾個人留下,自己和剩下的人,則跟着李花兒,繼續往前走。
身後鋸木之聲響起。
待又到了一處,李花兒又指了幾棵樹,自己就站在一旁了。
齊夥計讓人繼續,自己則蹭到李花兒身邊,小聲道:
“李花兒,記得我們掌櫃上次說的修縣衙的事情嗎?”
李花兒點點頭:“記得,作準了?”
齊夥計拉着她往後站了站,遠離了衆人。
“真做準了,就是要我們掌櫃帶人去看看,要如何修。”他輕聲說。
李花兒鎖了眉頭:“那營造冊子呢?能拿來看嗎??”
齊夥計瞥了一眼衆人,見大家都忙着幹活,沒人注意自己,就聲音壓得更低了:“問題就出在這營造冊子上了。”
“怎麼?”李花兒知道事情有不妥,就忙也小聲問道。
齊夥計湊得更近了些:“去年冬天雪大,化了的雪水毀了縣衙的書冊庫,連一些案卷和稅銀冊子都壞了呢,也泡了營造冊,這可不就做不成了?”
李花兒聽後,也吃了一驚。
怎麼這平水州,總要出這樣的事情?
“這也……太……”李花兒皺着眉頭道,“案卷稅冊毀了,豈不是很麻煩?”
齊夥計嘆了一聲:“可不是嘛。本來這事情,咱們的縣丞是要瞞下來,想着修復一下的。結果縣衙又塌了一間,翁縣令就要人來修,縣丞着忙,纔要急尋人,但又沒人會,就拖了這麼久。”
李花兒仔細聽着齊夥計的話。
“咱們縣令不高興了,就叫來縣丞問話,縣丞見瞞不住了,這才說了實話。”齊夥計繼續道。
李花兒眉頭也皺得更厲害了:“然後呢?縣令大人怎麼能饒過縣丞呢?”
“可說不是呢!”齊夥計依舊聲音壓得很低,不讓那些力工聽見,但語氣則和那茶館中說書的人一樣,充滿了驚訝與誇張,“翁縣令立時就要拿了縣丞,不過咱們縣的縣丞……”
齊夥計說到了縣丞,似乎比說起來翁縣令,更不敢放肆了一些,聲音也更低了點兒。
“你也曉得的,多少年的根基了,哪裡是翁縣令拿得了的?”齊夥計繼續道,“我聽我們掌櫃的說,前幾天鬧得有些厲害,縣衙的幾個捕快都在說情,偏偏軍餉案子又發了,抓到的人還死了,太子正發怒呢,昨兒回了州府。”
李花兒皺了眉頭。
原來太子已經不在清遠縣了?
不知道沈珩有沒有跟去。
她擔心太子的安危。
齊夥計則繼續說:“事情這麼多,翁縣令哪兒還敢在這事情往上撞?所以只得聽了縣城的意見,尋好工匠,總能畫出冊子的。”
……
李花兒聽齊夥計說完,一時不知道該哭該笑。
清遠縣城的衙門,還當真是應了那句“流水的官員鐵打的衙門”的話。
各種胥吏常年在此,盤根錯節,反而隱隱有了架空一縣之長的架勢。
如果翁縣令根基厚些,再強勢些,恐怕還好一點兒。
偏偏這個翁縣令,可算是毫無根基,性格又綿軟地厲害。
縣衙的書冊庫讓雪水給淹了這事情,她怎麼就那麼不信呢?
尤其是毀了稅銀冊子和案卷,聽起來就是要隱瞞什麼。
估計翁縣令也如此想,所以纔要拿了縣丞。
大概就是想趁太子還在清遠縣的時候,除了這股這麼多年來,一直壓在他頭上的勢力吧。
不過可惜,軍餉案一出,估計太子也沒時間搭理這樣的事情了。
況且就算是那些衙役欺上瞞下,也是體現了翁縣令爲官糊塗。
他要是還想保住這烏紗帽,就不會在這時候觸黴頭。
想着,李花兒嘴角輕挑,眼睛裡閃過一絲光彩。
“齊夥計,這麼說如果現在我真的能重新畫出營造冊子,修好縣衙,豈不是又能得名又能得利了?”她一臉財迷地問。
齊夥計立刻點頭:“我們掌櫃的說是的,除了那修屋的料錢、工匠的工錢之外,額外還許了百兩呢。”
“才百兩,真小氣。”李花兒聽見,有些泄氣了。
如此能分給她的,也就是三十兩。
不過再一想,也沒什麼了。
修縣衙,給縣衙畫營造冊子,也算是個揚名的機會。
她還可以藉此機會,連書冊庫的修繕一起攬了呢?
說不好還能去查一查,看看到底是少了些什麼。
如果能尋到些證據,就更好了。
李花兒正盤算呢,齊夥計卻笑了。
他看着李花兒,輕咳了一聲:“這就是你不懂了……花兒還真以爲,那料錢工錢,就只是料錢工錢?”
李花兒有些茫然。
那還能是什麼錢?
齊夥計連比劃帶說的,給解釋了一遍。
“……所以,慣常來說,每次給縣衙幹活,都能從這些裡有進項的。”
李花兒才明白什麼意思。
她愣了片刻,不由氣笑了。
這不就是中飽私囊嗎?
“原來……還有這樣想錢的辦法?”李花兒語氣裡帶着淡淡的諷刺,“我覺得,還是隻賺那百兩,更保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