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花兒將竹子烤到自己想要的狀態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
孫三賢早就被孟氏叫回家去了,但因爲吃得一嘴油,被孟氏問出了真相,追着他滿院子地跑。
李花兒聽得真切,卻只是專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她很享受自己專注地做事情的感受。
李果兒本來想叫李花兒吃飯的,可是看着她專心致志的側影,不知怎的,就不敢說話了。
非但如此,李果兒海覺得,這樣子的姐姐,熟悉而且陌生。
以前,姐姐很少這麼認真地做一件細緻的事情,但是父親會。
其實,李大這個人,在李果兒的腦海中已經有些模糊了。畢竟李大被徵了勞役的時候,李果兒才四歲。
但是就是李果兒的那點子關於親爹的模糊記憶,都是不善言辭的父親,從田間回來之後,坐在院子裡,用着那些工具,給村中的人做着木工活。
那時候,孃親張氏也很少說話,就是坐在父親身邊,柔柔地笑着,趁着爹爹停下的時候,爲李大擦擦汗或者遞一杯水。
那時候,金寶還沒出生,姐姐帶着她,坐在地席上,聽奶奶說着好玩的掌故,爺爺也坐在旁邊,跟着笑。
這是李果兒心中最美好的記憶。
而今天,看着李花兒的樣子,被勾起回憶的李果兒,心中帶着小小的感慨。
直到看見李花兒停下手,晃了晃肩膀,李果兒纔開口道:“姐姐歇歇吧,你瞧這一身的汗。”
李花兒將那竹子放下,揉了揉肩膀。
被這樣熱的竈火烤了許久,她身上的汗早就打溼了衣服,額發也貼在了臉上,有些難受。
不過李花兒心中卻覺得很高興,因爲她總覺得,自己在做的事情,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想着,李花兒對李果兒笑道:“燒些熱水吧,出了這一身汗,總要擦擦身。”
李果兒立刻走進來笑道:“嗯,我來。”
李花兒並不與她爭,而是將烤好的竹子拿回到屋後陰涼的地方。
如此陰乾兩天,最重要的一步,就算完成了。
此時,李果兒也已經燒上了水,自廚房出來,笑着對李花兒道:“姐姐快吃飯吧。”
李花兒一笑,拉着李果兒回到了屋裡,坐在地席之上,用一塊滿是補丁的乾布,擦了擦臉上的汗,看着矮桌上李果兒留給自己的飯菜,笑道:“你可吃飽了?”
李果兒搖頭:“等姐姐呢。”說着,她抱怨道,“三哥哥吃了好些肉呢,這些還是我搶下來的。”
李花兒確實是餓了,可是一看這見模樣就知道無甚滋味的肉,就又覺得飽了。
可總不能糟蹋了東西。所以李花兒哄着李果兒先吃了大半,剩下實在吃不了的,李花兒才勉強都吃進了肚子。
她是要早些學會竈上的事情了,李花兒摸着不很滿意的肚子,心想。
飯罷,姐妹二人將院門和屋門都關上,在家中擦了擦身子,去了汗意後,便雙雙睡了。
一夜無話。
次日清早,心裡記掛着那竹子的李花兒,又是早早地起了牀,去屋後看了看,心中更覺得滿意了。
看來自己腦子裡的念頭,並沒有騙人呢。
李花兒想着,又回來院子裡,將吳家的那些衣服仔細收了起來,放在那木盆裡。
此時,李果兒也起了牀。
自從李花兒不傻了之後,李果兒每日倒是睡得舒坦了。
“姐姐。”李果兒頂着惺忪的睡眼,跪坐在地席上,從窗子看向院裡,見李花兒將活計都做了,就甜甜地叫了一聲。
李花兒見她醒了,也是一笑,道:“快些起來吧,等下吃了飯,我們把東西給吳家送去。”
李果兒點點頭,穿好了衣服,走了出來。
不過李果兒出來的時候,先去看了一眼那老母雞,喜道:“姐,咱家母雞下蛋了。”
說着,李果兒將撿起來的雞蛋舉給李花兒看。
李花兒見狀,點頭笑了。
原來家裡這隻老母雞,還會下蛋呢。
她笑道:“好,那等今晚回來,我們炒了吃。”
李果兒舉着雞蛋,震驚地眨了眨眼睛:“炒了吃?姐姐,咱家的雞蛋都是要留着換米的。”
李花兒一頓,她倒不知道還有這一茬……怪道以前不能動的時候,從沒聽李果兒說過雞蛋的事情。
想着,李花兒一笑:“那是以前,以後,咱們留着自己吃。”
李果兒將那蛋握在手裡,看着李花兒平靜的表情。
就和之前,姐姐說以後會穿綢緞衣服的時候,一模一樣。
想着,李果兒也笑了,她點點頭:“好,都聽姐姐的。”
姐妹二人相視而笑,吃了些野果子充飢後,李花兒就抱着那木盆,由李果兒領着,向吳家去了。
李花兒在清河村的西北面,而吳家在村東面,所以這一去,相當於橫穿清河村。
這也是李花兒第一次感受到清河村……還真是一個很大的村子。
如今還是早上,但是絕大多數人家的村民,都已經去了田地,留下的最多就是些婦人和孩子。
婦人們三三兩兩地聚在某一家的院子裡,或者村中的各種樹蔭之下,做着針線,聊着村中最新的趣聞——最大的趣聞,也就是李花兒的事情了。
所以,李花兒這一路上,每經過一處,就要接受一次別人的矚目,答一次別人的“哎喲,花兒這是大好了?”的問話。
不過也好,如此走一圈,倒是把人都認清楚了。
而村中的孩子們,則都在外面瘋跑着,可他們一看見李家兩姐妹,就都有些懼意地躲開了。
李花兒知道,主要還是那場架的功勞。
想着,她也不覺得有什麼尷尬的。
而李果兒生性單純,更想不到那麼多,。
待姐妹二人到了吳家門前的時候,李花兒頓時明白了吳家爲什麼能在清河村裡,有大戶的美名。
只從外面看,連排的大屋,飛揚的屋檐,而這一排大屋之後,還能見一座正在建的繡樓。
哪怕是遠遠地看,李花兒都能知道,那繡樓在這鄉舍之間,也當得起雕樑畫棟了。
李花兒正看着出神呢,忽而就聽見了一個尖利刻薄的聲音道:“你這傻子怎麼站在這兒?”
李花兒微微一皺眉,看了聲音的主人一眼。
就見草兒站在那兒,叉着腰,一臉的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