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凌政的手微微一僵,開口道:“有密報,朕去了趟御書房。”
莫梓瑤一驚,所以,他便趁機不迴雪皙宮,那倒是說得過去。只是,這麼晚傳來的密報,定是十分重要的。
遲疑着,不知道該不該問。卻聽他道:“這段時間,朕親自去永善宮陪芸賢妃,朕倒是想看看,誰能這麼大膽,除非,連朕一起害了。”
“皇上……”
莫梓瑤怔住了,看來他是真的不打算自己插手此事。又不知明日,太后來時,他會如何與太后說。
“玉芝便讓她先待在後邊兒,這裡反正也不會有什麼事。”他淡淡地說着,莫梓瑤應了聲。
隔了會兒,聽他不再說話,伸手拉他道:“皇上去休息會兒,不多時便要早朝了。”瞧着外頭的天色,已經隱隱地露出了白色了。
阮凌政卻不起身,只道:“時間不多了,朕在榻上躺一會兒便是。”語畢,便側身躺下去。
看這樣子,估計也就半個時辰可以休息了。莫梓瑤嘆息一聲,在榻邊坐了片刻,聽他不再說話,便欲起身給他拿褥子,才站起來,手卻被他猛地拉住,吃了一驚,他依舊未睜眼,只低聲道:“瑤兒,怕是要開戰了。”
阮凌政的話,令莫梓瑤渾身一震,開戰?此事在聽聞他說于闐和扞泥有動作的時候,她便想過。只是,理由呢?想要出兵必然得有個的理由,不是麼?更何況,如今,他們還是盟國啊。
不知爲何,又忽然又想起阮凌恆。也許,這場戰爭裡,又有着他的影子。那麼,阮凌政與他,便會在戰場上兵戎相見。想到此的時候,心裡居然莫名地驚慌起來。
阮凌政卻乾脆坐了起來,莫梓瑤喚了他一聲,他搖頭道:“罷了,朕也睡不着。”扭頭朝外頭喊,“小金子。”
“奴才在。”很快便傳來金公公的聲音,還聽見他跑上前來的聲音。
阮凌政起了身道:“替朕更衣。”
金公公訝然:“皇上,現在……現在還早。”
他卻道:“朕先去御書房。”頓了下,又道,“等朕下了朝,想必太后也過來了,你便在天澤宮待着,有什麼事,甘霖在外頭。”
莫梓瑤這才反應過來,他這話是對自己說的。遲疑了下,終是點頭。他已經繞過屏風行至外間了。金公公瞧了一眼,忙疾步跟上去。
莫梓瑤獨自在寢宮內待着,想了想,便在榻上睡了,昨日她也是一夜未眠。太后的事情,等一會兒再說吧。她現在,也想不出什麼好的對策來了。
她知道,這一次,阮凌政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插手的。對於芸賢妃的事情,其實她也沒有那麼急切地想要插手,否則一開始,也不會拒絕太后提出的要求了。只是如今,人雖從冷宮出來了,卻又該怎麼去見韻蘭?這纔是她目前最大的問題。
迷迷糊糊着,半睡半醒。不知何時,又聽得有人進來的腳步聲。猛地睜開眼睛,出去的時候,果然見是阮凌政回來了。她有些訝然,自己真的睡了有一會兒了麼?不然,何以他都下朝了。
宮婢見阮凌政回來,忙端了早膳上來。他拉莫梓瑤過去,淺聲道:“快點吃。”
聽着他的話,莫梓瑤不由想起那次,他將自己帶來天澤宮,自己是又冷又餓啊,他也說快點吃。還定要自己先吃,結果等自己吃了,他居然說,沒有毒啊,那他就吃得放心了。呵,想起往事,總忍不住想笑。
阮凌政瞧了她一眼,擰眉道:“你笑何?”
莫梓瑤怔了一下,終是憋不住,說道:“想起了些有趣的往事,記得我那時候才進宮,皇上故意整蠱我,也是這麼說的。”很多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但對她來說,卻猶如昨日那般清晰深刻。
阮凌政笑了笑,替她舀了些小米粥,推至她的面前,“快點吃吧。”
兩人正說笑着,聽外頭金公公跑進來,道:“皇上,太后來了,皇上……”
他才叫着,便見太后已經攜了露兒的手進來。瞧了莫梓瑤一眼,眉色一擰,大步上前來。
莫梓瑤與阮凌政起了身,朝她行禮。露兒扶了她上前坐了,才聽她道:“看來你們都是聰明人,就哀家是傻子了!”
阮凌政的臉色微變,低咳一聲道:“你們都下去。”
聞言,金公公和露兒忙應了聲,退下去。他這才上前道:“太后……”
“皇上!”太后打斷了他的話,厲聲道,“哀家做這一切難道不是爲了皇上麼?皇上現在爲了兒女私情,連江山社稷都要不顧了麼?”
莫梓瑤狠狠一驚,兒女私情?太后指的是自己,還是雪妃呢?當年,若不是因爲這個,太后也不會急着將雪妃處死,不是麼?
果然,見阮凌政的臉色一變,擡眸瞧着她道:“朕從來沒有不顧江山社稷。”
聞言,太后的怒意才稍稍消去了些許,轉向莫梓瑤道:“那哀家便放心了,瑤貴妃,隨哀家回太仁宮去。想來皇上用了早膳便是要過御書房去的,哀家便不打擾皇上了。”語畢,轉身扶了露兒的手出去。
莫梓瑤忽然覺得,此刻的太后與阮凌政二人,彷彿都憋着一口怒氣,而這原由,卻是自己。
卻聽阮凌政輕笑一聲道:“太后如今還認爲她是瑤貴妃麼?”
莫梓瑤一驚,尚不知他的何意,他又道:“既如此,太后便想個理由,恢復了她的位份。當初入冷宮,罪名不是冒犯了您麼?都過了這麼久的事情了,什麼冒犯之罪,都能免了。何況她如今住在泰仁宮,更是你們增強感情的時候,不是麼?”
莫梓瑤直直地看着阮凌政,不明白他因何如此說,他不會不知,昨晚,太后在雪妃面前,是說要將自己送給平鎮王的,如今,又怎麼能恢復自己的位份?
不給太后說話的機會,他接着道:“朕一會兒從御書房出來,便過永善宮去,以後每日如此,太后難道還不放心麼?”
太后整個人都哆嗦起來了,指着他道:“這是皇上跟哀家說話的口氣麼!”
阮凌政開口道:“太后都是爲了朕好,朕都知道。您要留她在泰仁宮,朕也不會反對。可,只能留在泰仁宮。這一次,請太后定要依了朕。朕只要不見她,她就算恢復了位份,也照樣猶如廢妃,不是麼?”
他要,讓自己回泰仁宮?莫梓瑤吃驚地看着阮凌政,這就是他的主意,是麼?把泰仁宮,變成另一個冷宮。不同的只是,這回自己可以自由出入,還能擁有要貴妃的身份。
大隱隱於市啊。這樣,自己無疑也是安全的。而不管是芸賢妃的事,還是雪妃的事,他都攬在自己的身上,堅決不要自己去插手了。
當日不敢得罪雪妃,不過是擔心於闐與劉炎飛暗中勾結。如今此事過去那麼久,就算太后放了自己,可自己依舊是失寵的,那麼雪妃便不會有太大的意見。也許,這樣的下場纔是她希望見到的吧?只因她說,只有活着,才能讓阮凌政忘了自己。她如果見着自己恢復了瑤貴妃的身份,阮凌政依舊是不聞不問,她不知會多得意啊。
“太后。”
正想着,卻見阮凌政突然朝太后跪下,莫梓瑤嚇了一跳,皇上下跪了,她便只能跟着跪下。太后也是吃了一驚,聽他道,“這一次,不要再讓朕分心了可好?”
他的話,讓莫梓瑤猛地又想起昨夜他說要開戰的話來。難道,竟已經迫在眉睫了麼?
太后神色一暗,忙俯身扶他,卻見他附於太后的耳畔輕言了一句,明顯瞧見太后的臉色大變,冷聲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昨夜。”阮凌政站了起來,低聲說着。
昨夜……那密報?莫梓瑤的心頭震驚着,此刻卻也不好問。
太后遲疑了好久好久,才咬着牙道:“好,此事哀家先答應你。”
……
隔日,宮中便傳,前天大雨,太后差點滑倒,幸得瑤貴妃相救。太后便免了她當日冒犯她的罪名,說是要恢復她瑤貴妃的位份。皇上不應,爲此太后還上天澤宮與他理論。太后一早去過天澤宮那是事實,帝后還爭吵過,也是事實。這些事,在宮裡傳來傳去,就能傳出好多花樣來。
最後,終是皇上妥協。而瑤貴妃,雖恢復了位份,搬回了玉瑤宮,卻依舊如冷宮一般。這也是後宮衆多嬪妃最希望看到的下場。
莫梓瑤回了玉瑤宮,宮裡的宮人們都還在,見她回去,個個都很是開心。吉慶賀吉年又叫了幾個宮婢將整個寢宮裡裡外外地收拾了一遍。其實,裡面很是乾淨,他們卻執意,還要收拾。收拾了好久,才都退了下去。
莫梓瑤沒有多說一句話,徑直不如內室。韻蘭跟着進來,低聲問:“娘娘餓麼?可要吃點什麼?奴婢讓他們去準備。”語畢,她便轉身欲走。
莫梓瑤忽然叫住她:“蘭姐請慢,本宮有話要問你。”
韻蘭停住了腳步,回身上前,低聲道:“娘娘請問。”
莫梓瑤仔細瞧着她,依舊是一副淡淡的樣子,還如最初見她時的那樣。她的心思,太平靜了。淡聲道:“本宮很想知道,當初你爲何會選擇本宮?”
韻蘭的眸中閃過一絲訝然,卻不過一瞬的時間,而後道:“娘娘天資聰慧,宮裡的奴婢,自然都是想找一個好的主子。”
莫梓瑤冷笑:“那本宮進冷宮的那一刻,你還覺得本宮是一個好主子麼?”
“娘娘……”
莫梓瑤猛地起了身,開口:“難道你幫本宮,不是因爲其他麼?”
那日玉芝對自己說過,韻蘭是阮凌恆的人,那麼他將她安排在自己的身邊,一方面是爲了保護自己,而另一方面,是否就是爲了更好的打探宮裡的情況呢?
芸蘭的臉色終於微變,莫梓瑤上前一步道,“蘭姐,難道你不覺得你的有些行爲,很像一個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