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請慢!”劉炎飛忙開口道:“今日之事想來知道的人還不多,不如太后看在末將的面子上,放過尚無立一次。畢竟有過錯的是他的夫人,太后如此,日後尚無立也定會愈發地爲皇上盡力。”
莫梓瑤聽着兩人的對話,心下微微吃驚,看來劉炎飛是想用他的身份將此事壓下,畢竟,這裡在的人不多。太后如果要壓下此事,並不是難事。可問題在於,太后不想這麼做。
果然,太后的臉上明顯閃過一絲怒意,卻又不好發作。正爲難的時候,忽然聽外頭甘霖道:“太后,外頭各位大人求見。”
莫梓瑤有些愕然地朝外頭瞧去,太后也明顯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卻聽阮凌政輕笑一聲,低頭再看他時,卻見他依舊閉了眼睛,側躺下去。
太后卻並不叫他們進來,只問甘霖:“他們來做什麼?”
甘霖忙道:“各位大人聽聞尚大人攜夫人進宮……害皇上臥病一事,現在都在外頭憤憤地說着,要處置尚大人夫婦。”
聽完甘霖的話,莫梓瑤這才笑了,原來如此。劉炎飛不是說此事無人知曉麼?如今,朝中大臣都知道了,看他還怎麼保那尚無立!
劉炎飛的臉色已然變得鐵青無比,太后卻道:“皇上要休息,請各位大人就不必進來了。”她又看向面前之人,開口道:“劉將軍不如隨哀家一道出去再說。”語畢,也不看他,只擡步朝外頭走去。
卻聽得劉炎飛哼了一聲,只得跟出去。
“哥哥。”蕙貴妃輕呼了他一聲,又回眸瞧了一眼阮凌政,遲疑了下,終是跟了出去。
莫梓瑤的目光順着外頭瞧去,見門被誰緩緩地關上了。聽阮凌政啓脣問:“你猜,是誰將外頭的人叫了來?”
她微微一驚,有些錯愕地看着阮凌政,難道,不是他麼?
他卻是冷笑一聲,坐起身子,手卻是本能地撫上脾胃處。莫梓瑤忙伸手扶住他,低聲道:“皇上……”
他咬着牙:“朕真的嚥了一小口下去。”
莫梓瑤訝然,難怪他會這般!只是,以往自己也只聽聞他對辛辣之物過敏一事,卻不曾想,居然這般嚴重。所以,太后在出泰仁宮的時候,會那麼盛怒,還說御膳房的人,是不是都活得不耐煩了。
而自己,不過是給他出了這個主意,哪裡是要他真的以身犯險?心下不忍,小聲問他:“還難受麼?”
他卻不答,只哼了聲道:“朕就知道,劉炎飛會來怎麼一出!他帶來的人,絕對不是泛泛之輩。你以爲使點小把戲,就能糊弄過去?只是……”
他頓了下,才又道:“那該死的朱氏,敢情是往糕點裡,放下了半斤辣椒油和芥末進去?”
不知爲何,聽他這麼說,莫梓瑤又忍不住想笑。可,也要忍着,他難受着,自己卻笑了,他怕是又要生氣。
見他輕輕皺眉,嚇了一跳,急道:“皇上覺得如何?”
阮凌政卻是搖頭,繼而又道:“不過那叫喬中先的人倒是真的有兩手,朕吃了他的藥,沒有那麼難受了。”
莫梓瑤聞言,懸起的心也稍稍放下。雖然太醫說,待勁頭過去便好了,只是,一個勁地吐,身上疹子也不時的癢,該多難受啊?吸了口氣道:“那藥皇上怎的不等查過,便真的吃了?”
阮凌政笑道:“你以爲劉炎飛敢這麼明日張膽地對朕不利?”
莫梓瑤不語,雖然也知道他不敢。他不過是想讓劉炎飛知道,他方纔有多難受。可,看着他那麼快地吞下去,不知怎的,心裡緊張。
隔了會兒,阮凌政又道:“你先回去,幫朕叫蕙貴妃,說朕,有話要與她說。”說着,也不看她,又側身躺下去。
阮凌政雖然不說,莫梓瑤也知道,定然還是難受着。不休息,又要叫蕙貴妃進來,雖然不知道他想與她說什麼,不過這些,自己也不必問他。遲疑了下,便點了頭,起身出去。
“朕今晚,過玉瑤宮去。”身後傳來他淡淡的聲音。
莫梓瑤心下一動,看來他還記得,說此事過後,要賞賜她的話。略微停頓了下,笑言:“等皇上好了,臣妾在玉瑤宮等着你。”
莫梓瑤到了外頭,卻不見太后和大臣們。金公公守在外面,見她出來,忙迎上來問:“貴妃娘娘,皇上怎麼樣?”
莫梓瑤道:“皇上沒事,太后呢?”聞言,金公公鬆了口氣,忙道:“太后與劉將軍他們去偏殿了。”
怪不得。又朝外頭看了看,問道:“蕙貴妃回宮了麼?”
“沒有,好像跟着去偏殿了。”金公公答道。
莫梓瑤點了頭,道:“你去告訴她,說皇上要見她。”
金李公公明顯吃了一驚,卻只愣了一下,忙道:“是,奴才這就去。”
莫梓瑤不自覺地又回頭看了一眼,嘴角淺笑,擡步朝外頭走去。
出了天澤宮,玉芝焦急地等在外面。這會兒見莫梓瑤出來,緊繃的神色才稍稍緩和了些,忙追過來問:“娘娘,皇上沒事吧?”
莫梓瑤搖頭:“沒事的。”
她這才笑了,繼而又道:“娘娘,這次劉將軍會落了下風麼?那尚大人看來是做不得這皇都的守將了。”
莫梓瑤心下一驚,沉了聲道:“誰告訴你的?”
玉芝怔住了,半晌纔出聲:“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了啊。”
莫梓瑤猛地停下了腳步,目光嚴厲地瞪了她一眼。玉芝身子微顫,被她的嚴厲的眼神給驚了下。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一人的聲音:“瑤貴妃你怎的這麼快就出來了?嬪妾還以爲,你會看完那齣好戲,纔會出來呢!”
莫梓瑤擡眸瞧去,見芸賢妃直直地站在身前不遠出,那雙狹長的鳳目瞧着自己,眼角一抹似笑非笑的流光。
莫梓瑤只覺得渾身一緊,沉聲道:“原來是你!”真是沒想到,這後來的戲,是芸賢妃想出來,幫太后唱下去的。她現在懷着身孕,倒還如此閒不下來,真真叫人意外。
芸賢妃淺笑着上前來,低聲道:“妹妹這幫的可是皇上,表姐你難道不希望皇上好麼?”
莫梓瑤冷笑着:“你當真是爲了皇上?”
她臉上的笑容依舊不改,開口說着:“表姐這麼聰明,想到的必然比我多。是啊,我如此大費周章,的確是爲了讓劉炎飛折翼之外,還有其他目的。不過我做事,不也已經萬全了麼?”
莫梓瑤蹙眉,想不到她竟然毫無忌諱的在天澤宮門前說起朝政之事,她這麼做的目的,不說也知道,無外乎是爲了鞏固她父親的政權。本能地朝玉芝瞧了一眼,她會意,退了下去。
芸賢妃瞧了一眼退走的玉芝,輕笑道:“怎麼表姐還怕被別人知道麼?我父親可不是劉炎飛,何況……”她不接着往下說,只是擡手輕輕撫了撫微微隆起的小腹。
莫梓瑤冷冷地看着她,啓脣:“你究竟想做什麼?”
她突然笑起來,睨視着莫梓瑤,開口:“太后對你改觀,不過是因爲你的聰明。莫梓瑤……”
這是莫梓瑤自入宮以來,第一次聽芸賢妃叫她的名字。她亦是知道,在芸賢妃的心裡,她從來不是瑤貴妃,從來都只是一個從小山莊裡走出,耍盡手段,一心想要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卑賤丫頭。
芸賢妃從來不曾尊敬地看過她,也沒有把她放在心上過。從前對她的好,也不過是施捨。可是這些年,隨着莫梓瑤的成長,隱隱已經撼動了她的地位,這讓她不得不開始想辦法,想要除去這個絆腳石的地步。
而且,如今的她們已不需要隱藏對對方的敵意,不知何時,早已經走上了對立面,再也沒什麼好隱藏,晉升的道路上,沒有親人,只有對手。
芸賢妃繼續說着:“你能以你的智慧贏得太后的信任,我也能。”
莫梓瑤有些吃驚地看着她,她與太后……何時的事情?心頭一動,難道是……自己與阮凌恆滾落山坡的時候?
“看來你已經想到了,雪妃都已經回來了,而太后對她又素來不喜。只要我做這一切,都是爲了皇上,太后是不會拒絕的。太后做的事情,不都只是爲了皇上,爲了阮南朝麼?”
聽她說出這番話,莫梓瑤便知她已經知道雪妃的真實身份了。不過,她還真會看準時機。知道太后因爲雪妃的事情憤怒着,只要是與太后站於一線上,太后自然不會拒絕。太后本就不排斥她,更何況,她的腹中還懷着帝裔,那可是阮南國未來的希望。
今日這一齣戲,多好啊。她定是在從泰仁宮出去時候,就通知了自己的父親---林太傅。能被阮凌政稱之爲老狐狸的人,自然也是精明至極的人,剩下的事情已經不必別人提點,他都會做得恰到好處。何況這一次,是與劉家爭,這麼多年的老對手了,逮住機會,他定是會全力以赴。
莫梓瑤不說話,芸賢妃又上前幾步,開口道:“劉林兩家,太后是希望可以相互制約的。”
這個她又何嘗不知?只是,相互制約,也不是個長久之計。阮凌政還是希望,所有的權力都收回於他的手中的。所以,她纔想要將楚擎天推出來。
她瞭解楚擎天的爲人,也相信他的能力。他的崛起,則意味着劉林兩家的權力將會逐漸分散。
他忠心耿直,一心一意爲朝廷,否則,阮凌政也斷然不會重用他。他上位,只會效忠阮南朝,不會濫用職權,也不會獨攬大權,萌生取而代之的念頭。莫梓瑤一直堅信着。
輕笑一聲道:“我奉勸你,日後不要再動什麼心思,記得,後宮之人,不得干政。哪怕你做的再好,皇上也不會喜歡的。”
芸賢妃似乎沒想到莫梓瑤會如此說,愣了下,才笑着道:“這個我自然知道。”她撫摸了下小腹,接着道:“你覺得,現在的我,還需要動什麼心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