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卻聽一人道:“太后是否弄錯了,怎麼是謀害皇嗣呢?明明,是謀害皇妃!”
衆人詢聲瞧去,見雪妃扶着宮婢的手進來,她的臉色依舊蒼白,話語不重,卻隱隱地,帶着一絲強硬的味道。
衆人彷彿是一下子恍然大悟了,據斷了木樁,不過是致使雪妃從戲臺上掉下池去。的確,與芸賢妃落水似乎毫不相關。方纔大家都是嚇壞了,此刻聽雪妃一提,才似乎想明白了。
太后冷聲道:“哀家還以爲雪妃身子金貴着,來不了!”
雪妃淺聲說着:“臣妾也想找出那妄想害死臣妾之人!”
太后笑一聲:“是麼?據哀家所知,湮水臺上,除了那戲臺上的木樁被人據斷之外,連着池子旁邊的護欄都被人拔鬆一些!”
雪妃的臉色微微一變。
莫梓瑤瞧着她,卻在心裡慢慢理着思緒,有人同時做了兩件事。演戲之人和看戲之人遙遙相望,只是站着看戲是不大會上前接觸那些護欄的。當時,是雪妃落水時驚呼了一聲,而後,看臺上一陣騷動,芸賢妃身子朝前移動了半步,緊接着,扶着的欄杆便斷了,人就栽了下去。
太后這是要完完全全將此罪名往雪妃的身上去推。多明顯的事實啊,仔細想想就知道,難道睿智的阮凌政會不知道?
可是,就算如太后所說,她拿命在搏。那麼她又是如何據斷那木樁的呢?她不會浮水,而且太后也說了,有證據證明,昨夜去過湮水臺的,不是宮婢。
雪妃哭了起來,淚眼汪汪地看向阮凌政:“皇上,您也不相信臣妾麼?”
莫梓瑤冷冷地看她一眼,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真是我見尤憐。
未待阮凌政說話,卻是蕙貴妃突然開口道:“皇上看的自然是證據,太后說是吧?”她聰明得又將話題轉向了太后。
太后點了頭,朝阮凌政道:“皇上不必覺得哀家冤枉了她,她不會浮水哀家也知道。只是,她有同謀!”
此言一出,下頭的各個嬪妃的心又懸了起來。雪妃有同謀,那同謀幫她下池子鋸斷木樁,而她則負責弄塌戲臺,和周圍照明用的燈籠。這樣,就可以讓芸賢妃在衆人尖叫混亂擁擠中,情急地靠近那事先被做了手腳的欄杆。如此一來的話,便只能解釋爲雪妃爲了害芸賢妃,是以命相搏了。雖然稍微有些牽強,倒是也不無可能。
雪妃瘦弱的身子猛地一顫,驚詫地看着太后。
莫梓瑤一側頭,驀然瞧見蕙貴妃嘴角染起一抹勝利的笑意,便隱隱地覺得有些不妙。琢磨着,卻見她突然朝自己看來。暗吃了一驚,殊不知她究竟是何意,便聽太后道:“昨夜巡夜的太監無意間瞧見那離去的人影時,在現場發現了一枚遺落的耳墜。本來是想私心藏了起來的,今日出了事,哀家查起來,那太監纔不得意拿了出來。來人,將東西呈上來!”
“是。”一旁的宮婢應了聲,便端了盤子上來。
太后繼續道:“你們誰掉了耳墜,心裡最是清楚!這耳墜是宮裡的東西,哀家只要去內務府一查,便能查出是誰的東西!怎麼,還沒有人肯出來麼!”
太后的聲音略微提高,只見她的手伸過去,將那耳墜取出來。莫梓瑤本能地凝眸瞧去,卻猛地,怔住。那是一枚漂亮鎏着金邊的雲海石耳墜,那曾是阮凌政賞賜給自己的東西……
對這對耳墜的記憶,莫梓瑤是尤爲清晰的,因爲這是阮凌政送給她的,又在被青鳶擄出宮的時候遺落了,當時她在驛館裡找過,沒找着,還以爲掉在阮凌恆的房間了,便逐漸將此事忘卻了。如今,是怎麼也沒有想到,不見了的耳墜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擡眸,看向一旁的蕙貴妃,見她的神色依舊淡淡的,嘴角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她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緩緩地別過臉看了過來。
而莫梓瑤,終於知道方纔她朝自己一笑的用意。毫無疑問,這耳墜出現在湮水臺的池邊,絕對和她有關。
仔細想想,或許這耳墜是在自己被擄的時候落在現場了,當時自己被青鳶打暈,耳墜掉了也不自知。至於爲什麼會到她的手中,極有可能當時她或者有她的人也在附近。
想到這裡,不由心下一驚,如果真是那樣,那麼蕙貴妃的心思真夠深的。也難怪,當日在西獵場,她能忍着不出手殺自己,原來,不過是在等着一個絕好的機會,可以一下子除掉這麼多的人!
莫梓瑤瞧見,蕙貴妃瞧自己,眸中的笑意愈發地濃郁起來。
這時,聽太后道:“怎麼,還不肯認麼?哀家已經吩咐內務府去查了,雖然賬目繁多,可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刻!哀家倒是要看看,你們誰的嘴這麼硬!”
說着,憤怒地將手中的耳墜往哪盤子裡扔去,力道太大,耳墜又一下跳了出來,一旁的宮婢嚇了一跳,慌伸手去接住。
莫梓瑤吃了一驚,擡眸瞧去,見太后的臉色一片鐵青。耳墜是自己的,太后的話她豈會不清楚?東西既然是宮裡的,那麼一查便能查出來,蕙貴妃也是篤定了這一點,所以顯得更加得意了。
正猶豫着要不要開口,卻見阮凌政朝自己微微搖頭。莫梓瑤怔了下,終是緘口。
這個時候,有幾個眼尖或者知道這枚耳墜是莫梓瑤的人,目光已經悄悄看了過來。
莫梓瑤心下思緒飛快,卻還是想不出等一下該如像向太后解釋。耳墜是在出宮的時候弄掉的,也就只有自己玉瑤宮的幾個貼身侍婢知曉真相。
微微咬脣,可,還有一個人知道啊,阮凌政啊。目光探向他,見他的臉色略微有些凝重,聰明如他,該是猜出一些端倪來了。他就算不知道那耳墜已經被自己弄掉了,只要看看如今的局面,芸賢妃落水,雪妃脫不了干係,最後再用一枚耳墜嫁禍給自己,算起來,誰最有利?
無疑便是蕙貴妃。
一下子除掉這麼多重要之人,那麼這後宮之中,位份不管是表面上,還是實際上,都是她蕙貴妃最尊貴了。
可是,阮凌政還在衡量,他不得不考慮劉炎飛的關係。畢竟今日之事,目前爲止,還沒有誰丟了性命。
想到這裡,莫梓瑤心下突然一顫,芸賢妃呢?若是她死了,林太傅晚年喪女,必然會向阮凌政討要說法吧。甚至,一個弄不好,還會引起干戈。相信,這是誰也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深吸了口氣,微微握緊了雙拳,所有人,似乎都在等着。而那些知道耳墜是莫梓瑤的嬪妃們,此刻不敢說,只是怕自己看走了眼。蕙貴妃,便是等着看這場好戲的落幕。
莫梓瑤的心裡終是忐忑着,不知內務府查出來的時候,自己又該如何去面對。
“皇上,皇上……”雪妃哭着叫着阮凌政,堅定地搖頭道,“臣妾冤枉,臣妾哪裡有什麼同夥呢?皇上,您還不信臣妾麼?”
阮凌政看着她,眼中有掙扎的神色,卻終是沒有上前。雪妃的眸中隱隱地,透出了失望,她狠狠地咬脣,狠到連脣磕破了,都無動於衷的樣子。
莫梓瑤瞧着,暗自嘆息一聲,她真的什麼都不懂。這個時候,叫他如何上前?什麼真相都還沒有說破啊,誰都有嫌疑,不是麼?他是皇帝,必須不偏袒任何一方。
太后冷聲道:“做都做了,現在還叫冤。哀家告訴你,別以爲你是于闐的郡主就以爲哀家不能把你怎麼樣!謀害皇嗣,哀家決不輕饒你!”
雪妃驚叫着:“太后莫不是要不分青紅皁白,平白冤枉臣妾麼?臣妾昨日哪裡都沒有去,臣妾一直在雪皙宮練戲,就是想在今日芸姐姐的生辰上給她一個驚喜,希望與她冰釋前嫌啊。”她說着說着,忍不住嗚咽出聲。
太后只微哼一聲,不再看她。底下衆嬪妃的目光皆朝她瞧去,有幸災樂禍的樣子,也有忐忑不安的樣子。
莫梓瑤瞧見阮凌政安放於膝蓋上的手微微收緊,一動不動地坐着。忽然想起那一晚,在天澤宮,他拉着自己的手說,他這個皇帝,做得太累了。
怎麼不累啊,偏偏雪妃又是這樣,絲毫不懂得他的心。其實,只要她安安分分的,她一輩子,都會是風光的雪妃。
今日的事情,雪妃沒有同夥是真。可她突然自告奮勇地要上去表演,戲臺又突然塌了,這也太巧太巧了。莫梓瑤想,雪妃是真存了要害芸賢妃之意,想來那欄杆便是她拔鬆的。
雖然,還想不出她究竟如何確定芸賢妃會站她預設的位置,但能肯定的一點便是,她也不曾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無疑,那鋸斷了木樁的把戲,比她先前想過的,要比讓芸賢妃過去看戲落水的方式要有用的多。
兩邊的人,同時落水,今夜的場面,的確讓某些人得意洋洋。
這時,聽得有人自外頭跑進來的聲音。那急促的腳步聲,引得衆人忍不住都轉過頭去。見一個太監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跪下道:“奴才參見皇上,參見太后,參見……”
“好了。”太后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沉聲問,“查出來了沒有?”
太監擦了把汗,遲疑了下,終是開口,“查出來了,這耳墜是……在去年皇上冊封瑤貴妃娘娘的時候,賞賜給瑤貴妃娘娘的首飾……”他邊說着,手卻不住地顫抖着。
此言一出,下頭的嬪妃們紛紛私語起來。太后的目光猛地看向了莫梓瑤,可心裡卻是奇怪着,要知道那時候想讓她去除雪妃,她是拒絕得那般快。既然都堅決不答應出手引得雪妃來害芸賢妃,如今,又怎麼可能幫着雪妃去害呢?
太后思緒微微一轉,便猜到了可能是有人想冤枉她。只是如今,物證俱在裡,就是想爲其辯解都難了。如此,也只能怪她自己運氣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