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麼呢?”
樑二也跟了過去。
大約母親再側,樑康底氣大增。
他伸着小胳膊,十分認真的阻攔樑二。
樑二挑眉。
心說,這小子人不大,心眼不小。
他故意躲開樑康的手,湊到柳福兒跟前,用力親了口。
樑康瞪着與他極爲肖似的眼睛,鼓着腮幫。
樑二甚是得意,又親了口,復又挑釁看兒子。
柳福兒看他一眼,重又低下頭。
不防樑康哇的一聲哭了。
“康兒,怎麼了?”
柳福兒趕忙把他抱起來,溫柔的哄着。
樑康張着小手,抱着柳福兒胳膊,見樑二不再過來,便抽涕着停了。
這會兒柳福兒也反應過來,她推了下樑二,道:“你真有個出氣,還跟你兒子置氣。”
樑二看樑康,卻見他揪着柳福兒的衣裳,眼底一片乾淨,適才豆大的淚珠似乎都是幻象。
柳福兒轉了身,安撫的拍拍樑康,又繼續忙自己的。
樑二一直盯着樑康。
見他注意力漸漸轉到自己的腳上,這才小心翼翼的坐到柳福兒身邊。
纔剛伸手,就見樑康忽的擡眼,黑黢黢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的手。
樑二同樣對視過去,手還試探的往前伸。
樑康小嘴一癟,作勢要哭。
樑二不想惹柳福兒發火,只得悻悻收回。
柳福兒是背對着樑二,並不知曉兩父子的小動作。
待到樑二起身,她道:“咱們幾時走?”
“不急,晚兩天,”樑二道:“等舅兄回來,咱們一起走。”
“不行,大兄和十娘馬家人並不陌生,何況還有阿嫂,她是”柳福兒道:“我想把康兒在這兒,讓大兄留下來看顧。”
“也行,”樑二斜了眼看還不知已經被親孃扔下的小子,咧嘴道:“我去準備一下,人一到咱們就走。”
樑二腳步輕快的去外面安排。
柳福兒將地圖記在心裡,隨手將布帛扔進邊上的碳爐。
燒得正旺的炭火極快的將布帛點燃,沒出幾息,便化爲灰燼。
柳福兒這才抱了正努力跟鞋襪奮鬥的樑康,柔聲道:“康兒,阿孃要出門了,你會不會想阿孃?”
樑康咯咯的笑,去拉柳福兒的鬢髮。
柳福兒親暱的蹭了蹭他小臉,笑看潤娘。
潤娘行禮,表示知道該怎麼做。
又兩天,司空八郎從糧倉回來。
樑二快言快語,將事情交完畢。
司空八郎問:“你的意思是要我就在這兒看着,什麼也不幹?”
“怎麼不幹,”樑二道:“我可把最最寶貝的兒子都交給你了,這可比打個破城重要的多。”
司空八郎板着臉不語。
他自小便有殺賊守城之壯志豪情,而今難得有機會,他卻被排除在外。
這感覺實在很不好受。
他轉眼看樑二。
樑二忙道:“這是你妹子定的,有意見,找她。”
司空八郎頓時泄氣。
若是她定的,那他……也只能認了。
樑二見他不再糾結,頓時鬆了口氣。
見過柳福兒,司空八郎纔將甲冑兵器一干事情交代清楚,樑二就把酣睡中的樑康甩鍋,然後一刻也沒停歇的帶人啓程。
待到出了鄂州地界,船速轉緩。
又行了半日,大船停靠上個荒僻阜頭。
側邊,一艘破敗的烏篷小船從泛黃的葦蕩裡悠悠滑來。
王二立在船頭,遙望。
當看到是柳福兒和樑二之時,他趕忙讓船伕靠攏過去。
樑二見他腳下微微發沉,便皺起眉頭道:“這些時日可是荒廢了工夫?”
“哪有,”王二瞟了眼柳福兒,道:“我每日都與三郎帶着人用心操練呢。”
言外之意,便是略有些荒廢也是爲了完成柳福兒的交代。
樑二給了個以後找他算賬的眼神,與柳福兒上了船。
王二揉了揉鼻子,嘿嘿一笑,也跟了上來。
船伕等人都坐定,便搖船往河中行去。
柳福兒問情況如何,得知一切都好,才微微放了些心。
篷船悠悠來到江陵城邊上,船速開始轉緩。
王二看了眼外頭,道:“前面就是卡口,你們還是先躲起來吧。”
他蹲下來,把木板一塊塊卸下來,露出一尺來高的空間。
柳福兒有經驗,下去之後,貼着側面的艙板,躺平。
樑二瞄了瞄剩餘的空間,有些遲疑。
王二道:“姐夫,放心吧,我和孟三試過,兩人躺着沒問題。”
樑二看他一眼,也跟着下去。
王二將板子一塊塊放好,正要起來,發現覆在樑二那邊的有些發翹。
他小心避開那處,來到船頭。
船伕將船停在一阜頭,待到王二下去,他一個用力,將船往卡口蕩去。
船篷下的夾層,柳福兒輕緩的呼吸。
黑暗裡,時間總是特別漫長。
約莫小一刻鐘,又好像大半個時辰,終於外面傳來船伕與兵士交涉的聲音。
大抵是數目不太滿意,兵士喝令着船伕將船停靠,似乎是要查驗。
樑二瞬時緊繃身體,手緩緩摸上腰際。
那裡藏着一把足可要人性命的短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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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到樑二的動作,柳福兒略一翻手,拉上他衣袍。
樑二以氣音交代,“待會兒莫動。”
柳福兒則回他,“靜觀其變。”
樑二抿嘴,手當真不動了。
外面傳來幾聲沉重的腳步,單薄的船板不負重荷的吱呀作響。
柳福兒越發的放緩呼吸,儘可量的讓自己不發出一絲聲響。
聽得腳步越來越近,樑二再度繃緊身體,腦子極快的盤算該怎麼第一時間將來人擒拿,並順利帶柳福兒出城。
兵士又往裡走了兩步。
船伕道:“官爺,小人真真沒有說謊,今天真的沒有收成,若不是這裡無糧,我都準備在外再留兩天了。”
兵士哼了一聲,道:“聽你這意思,你還有錢賣糧?”
船伕一頓,接着便是幾聲清脆的響動。
皮靴摩擦着甲板,發出粗糲的聲響。
少頃,船伕略帶哀求的道:“官爺,你好歹給我留兩個,不然我餓着,如何還有力氣撒網?”
一聲脆響過後,腳步聲遠去。
耳畔傳來細微的水聲。
柳福兒知曉,這是順利過關了。
船伕一直望着,等到徹底離開卡口,才跑進棚裡,將艙板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