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笑笑定定地看着他,而後輕笑出聲,別開視線不再看他。
明明和她在一起會時刻擔心唐家的脅迫,那又爲何這麼固執?
孫廷很快買好機票,和楚安然告別後,牽着傅子焓離開。
唐鈺站在原地很久,葛笑笑的視線早已消失,他卻依舊看着那處,一動不動。
楚子爍見自家媽媽和唐鈺都不說話,歪頭想了一會,開口說:“唐蜀黍,你爲什麼不追過去?”
小孩子稚嫩的聲音,將唐鈺的思緒拉了回來,他垂眸看着楚子爍,無奈地笑了笑。
平時別看葛笑笑對什麼都無所謂,可是她的倔強是骨子裡的,已經決定的事情都不會改變。
正如她毅然決然嫁給自己,正如如今要和自己離婚。
“電視裡都是這麼演的,笑姨肯定希望你追上去的。”楚子爍繼續開口,然後擡眸看着楚安然,“麻麻,抱抱。”
楚安然彎腰將他抱在懷中,輕聲說:“你是小孩子,大人的世界很複雜的,笑姨和你唐叔叔,讓他們自己解決。”
“哦,好吧。”楚子爍聽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乖巧地趴在楚安然懷中。
“笑笑成這樣,是我們大家都不願意看到的,你看開點。”楚安然看着唐鈺,出聲道。
“安然,你也覺得我應該和她分開?”唐鈺眼中隱隱含着憂傷,語氣悲涼。
楚安然無奈開口,“我只是覺得你們應該給彼此一些時間。”
作爲他們兩人中的旁觀者,她自然是沒有資格如何覺得,只能說些並沒有用的話。
“如果今天是傅景逸忘了你,他要和你離婚,你該怎麼辦?”唐鈺努力控制情緒,出聲問。
“他敢!”楚安然有些激動。
要是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傅景逸身上,他要是敢不要他們母子,非得打斷他狗腿!
“麻麻,爸爸肯定不敢。”楚子爍附和開口。
哼,爸爸在家都是以麻麻爲上,怎麼可能會離婚呢?
於此同時,正在訓練場地的傅景逸猛打了一個噴嚏,俊眉蹙起。想着也就四年沒正規訓練,體質就變差了?
唐鈺垂眸笑了出來,“你就仗着他寵你、愛你在這耀武揚威。”
楚安然不好意思抿脣笑着,和他並肩離開機場。
“唐鈺,其實如果你夠狠,也是可以強硬起來的,她是忘了你,但是你可以讓她在重新愛上啊。”
分別時,楚安然很不道德地把葛笑笑給賣了。
像笑笑這樣的女生呢,別看她嘴巴硬,其實內心很軟萌的,先來硬的,硬的不行就軟的,實在沒轍就軟硬兼施,她肯定就會乖乖回到唐鈺身邊的。
如是想着,楚子爍哼了兩聲,“麻麻,你好壞,要是笑姨知道你是這樣的麻麻,她一定不理你。”
“……”楚安然拍了拍楚子爍的小屁股,說道:“小爍不說,她是不會知道的。”
唐鈺聽了楚安然的話,愣了一下。
態度強硬起來嗎?
他想他是做不到的,他捨不得見她不開心。
能做的最大讓步便是給她極大的自由,讓她出去看看,如果……如果真有一天她愛上了別人,那麼自己也就沒有理由在困着她。
想到可能是這樣,他的心就隱隱作痛。比肉體上的傷痛還要令人難受。
唐鈺緩了一會,平淡開口,“我現在能做的就是配合,她不想見我,那我就儘量不出現在她面前,她想做什麼都可以,除了逼我簽字離婚。”
“其實你們之間除了她忘記你這點阻礙,還隔着唐家,不管以後你們兩人是否在一起,事情總得解決,放在那裡終究不是事。”楚安然提醒。
唐鈺和葛笑笑的事情,歸根結底不就是唐家的阻隔嗎?
唐正雄想用笑笑威脅唐鈺,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就算派人去保護她,也不是長久之計。
“我會的,不會再讓她受到傷害。”唐鈺堅定開口,眸中隱忍恨意。
他和笑笑之間隔着唐家,這點他當然知道,若說以前他還對唐正雄抱有希望,那麼如今已經不再有。
曾經的讓步、尊重換來了什麼?
他最愛的女人一次又一次受到傷害,夠了,真的已經夠了。
從今天開始,他不會再顧忌什麼!
三日後。
帝都所有的課程結束,只等着三天後的期末考,就算正式放假。
楚安然從學校外回來,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回了寢室。
見寢室裡只有何茜一人,出聲問:“舒敏沒在?”
“她有徐一凡陪着,哪捨得回寢室啊?”何茜坐在位上翻看要考的書籍,眼睛掃到之處充滿陌生感,自尊心受到了打擊。
這個時候她多麼想也找一個學霸男朋友啊,這樣她也就不用擔心會不會掛科了?
“葛笑笑也沒回來?”何茜煩躁地把書扔到一邊,問道。
“嗯,大概明天回來。”
葛笑笑離開的時候手機都沒有帶,所以她還是通過孫廷才知道她最近的情況。
昨天她們才通的電話,聽她介紹部隊裡的奇觀,也就明白這幾天她哪裡是去陪小焓訓練,分明就是參觀部隊的。
“她落下一個多月的課程,考試前一個星期還出去玩,心真大啊!”何茜撐着頭,心裡其實挺羨慕她這樣。
“住了那麼久的醫院,快憋壞她了。”楚安然說着,眼中帶着笑意。
何茜正準備說話的時候,楚安然手機響起,呶呶嘴也就作罷,繼續看書發呆。
楚安然拿起手機走到陽臺接通了,電話是寧河打來的,大致意思便是已經弄到了傅景逸所在軍區的電話。
掛斷電話沒一會,便收到了寧河發來的短信,上面有一串號碼。
指尖滑動手機屏幕,最終撥了過去。
漫長的嘟聲過後,一道聲音傳來。
“哪位?”
楚安然聽了濃重的方言腔調,愣了一下,而後開口說道:“你好,我想找傅景逸。”
那端忽而一陣嘈雜,緊接着那人語氣極爲不善,“我們這裡沒有你找的人。”
聽到忙音,楚安然握着手機站在陽臺發呆,寧河親自去找胡叔要的號碼,應該不會錯纔對。
此時,珠城軍區。
上空烏雲密佈,天氣悶熱的厲害。
傅景逸身着軍裝,大步走向通訊部,阿華跟在後面。
通訊部內,人員嘈雜,許是因爲外面變天,大家也變得心浮氣躁起來。
阿華率先推開門,在看到有人竟然拿着撲克打牌時,氣得差點吐血。
他們累死累活受着訓練,這羣人沒什麼軍銜也就算了,還這般不懂規矩,簡直了!
對於傅景逸和阿華突然出現,他們倒是安靜了一會,但見他們面孔生,也沒多想,接着埋頭玩牌,叫囂聲越來越大。
“少爺,我去教訓他們。”阿華說着就要擼起袖子衝上前,卻被男人擡手止住。
傅景逸眸光悠悠轉暗,從腰間拔槍。
一聲槍響,那羣兵一個個驚慌失措,趕忙起來將手覆在腰間企圖拔槍,卻在下一秒意識到,他們線槍硌人,全部集中放在桌子上了。
“臥槽,誰開的槍!”
“媽的智障嗎?老子都快嚇尿了!”
“……”
等了幾秒並未有動靜後,那羣兵鬆了一口氣,開始叫罵。
傅景逸將槍口磕在桌上,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音,脣邊揚起慣有的笑,“智障?在說我?”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嘈雜的人羣安靜下來。
此時,他們才注意到這個握槍的男人肩章上竟然是兩槓兩星,是軍區中校。
“傅中校,我們哪敢說您,大傢伙訓練太累了,就想休息一會,您看……”其中有人認出是一個多月前來的外區中校,嚥了咽口水,忐忑出聲。
“休息?”傅景逸挑眉看着他們,冷哼出聲,“我從昨晚到現在水都沒有喝上一口,你們也好意思說休息!”
“傅中……”
“滾去操場跑五十圈。”傅景逸冷聲吩咐,語氣中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傅中校,馬上就下雨了……”
傅景逸慢條斯理收起手槍,緩緩擡眸看着求情的人,“看樣子等會雨挺大。”
“是啊,雨中訓練有風險。”其中有人附和,見他面色緩和下來,以爲求情起到了作用。
“那就再加十圈,跑完負重二十五公里。”男人的眼略微上挑,帶着笑意,目光看向一片狼藉的通訊室,“抽菸、喝酒還賭博,這些加起來,我懲罰的還想還不夠重啊?”
“傅中校,我們立刻執行命令。”
一羣也就是十幾二十歲的小夥子,嚇得臉都白了,紛紛挺直腰板敬禮,然後挨個離開通訊室。
“等等,剛剛有人打電話來了嗎?”傅景逸叫住他們,出聲問。
接電話的人出列,忐忑地說:“有……是有人打電話來?”
“你怎麼說的?”傅景逸眯眼看着他,“嗯?”
“我……我不知道她是找您的,所以給掛了。”那人嚇得已經滿臉都是汗,生怕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會找他麻煩。
“掛了?”傅景逸低聲重複,目光落在他面上,這麼害怕,怕不是掛了這麼簡單吧?
“你、多加十圈。”
那人臉上像吃了屎一樣,卻也不敢反抗,只能應聲答應。
阿華看着他們列隊離開,目光看向天空,有些擔憂地說:“少爺,他們都是新兵蛋子,剛剛的懲罰是不是有點重了?”
“呵……”傅景逸眸光冷下來,沉聲道:“當初我們的訓練程度可比這強多了,如果體能訓練都熬不過去,還不如趁早滾出軍區,省得丟人現眼。”
國家拿公糧出來養的可從來不是廢物,如果堅持不下去,不如早點滾蛋。
“少爺說的是,是我想法太過片面。”阿華垂下頭來。
的確,當初他進部隊時候的訓練比這苦多了,他一向隨遇而安,都差點沒堅持下來,這樣一想五十圈和二十五公里負重的確不是難事。
“出去吧。”傅景逸吩咐。
“啊?”
阿華摸了摸頭,不明白他的意思。
“阿華,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我怎麼沒發覺你有偷聽小兩口說話的怪癖?”傅景逸瞥了他一眼,走到最裡面的桌子,拿起電話,開始輸入號碼。
“少爺,我這就走,這就走。”阿華一臉尷尬,被那一羣操蛋的新兵攪得,都忘記來這的目的是什麼了。
傅景逸見他離開,脣角略微揚起,將聽筒放在耳邊,腦中已經開始想待會要說些什麼。
這端楚安然聽手機鈴聲響起,看到屏幕上顯示是外區的號,立刻接通,“你好,查到他的確在你們軍區了嗎?能讓他過來接電話嗎?”
“安然,是我。”傅景逸的嗓音帶着啞意,動容地開口。
兩個人明明只有一個多月沒有見,但聽到她的聲音時,卻覺得已經隔了很久。
僅僅四個字,楚安然握着手機的手頓住,眸中隱隱閃着光亮。
“騙子,不是說會聯繫我的嗎?”
楚安然心裡委屈,她沒有辦法聯繫到他,卻一直在等着他主動聯繫自己,可是一個半月過去,他那邊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
若不是寧河去找胡炳德,怕三個月過去,他回來了,兩個人才能聯繫上。
“安然,雖然我是帝都過來的,但是和那些集訓的人一樣,是沒有特權的。”傅景逸很無奈。
這裡不比軍四區,他來到全新的環境中,和他一起訓練的人都是各地的精英,如果他破壞了規矩,爲難的不僅是他還有帝都軍區的胡炳德。
“好啦,我知道。”
楚安然表示明白,她可不想把這麼寶貴的通話時間浪費在賭氣上面。
“一切都好嗎?”傅景逸問。
他在這裡,完全是封閉式的環境,今天若不是胡叔特地連線過來,怕真要等到回去才能好她聯繫了。
“都挺好的。”楚安然漫不經心地回,開始聊家常,“小焓已經和孫廷、王豪去部隊了,家裡就我和小爍在。”
“安然……”
傅景逸聽她故作輕鬆的話語,心裡愧疚感十足。“你那邊怎麼樣?”楚安然出聲問,打斷他的話。
“除了休息時間已經沒有什麼盼頭了。”傅景逸認真地說。
“帝都中校也是這樣?”楚安然調侃。
“正因爲來自帝都,也不能太丟人。”
兩人並沒有刻意訴說彼此的思念之情,話語間,也流露出自然。
“你要在那裡待整整三個月嗎?”楚安然絮絮叨叨也說了很多,出聲問。
“想讓我回去?”傅景逸輕笑出聲,眉眼都染着笑意。
楚安然垂眸抿脣,沒有說話。
他問的不是廢話嗎?從兩人在一起,就沒有分開過這麼久。
“安然,我出不去,但是你可以過來看我啊?”傅景逸低沉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充滿誘惑力。
“不是全封閉嗎?”楚安然輕聲問。
再過三天,考完試也就沒事了,如果傅景逸是在帝都軍區,她肯定就去了,但是珠城離帝都比較遠不說,就怕去了也見不到人。
“全封閉也就說說而已,糊弄那些新兵蛋子的。”傅景逸滿不在乎,進一步遊說,“老婆,三個月真的太久了,等放假就過來陪我好嗎?”
“那……小爍怎麼辦?”楚安然心裡已經開始動搖,轉念想到還有孩子,有些猶豫。
“送到爺爺或者大哥那裡,他那麼大了不會有事的。”
傅景逸已經顧不得自己那個奶娃兒子,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她應下來。
“我在……”
“就這麼說定了,帝都大學放假那天我讓阿華過去接你。”傅景逸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一句話決定下來。
直到最後,楚安然才提及了傅景嫣的事情。
傅景逸在胡炳德那裡多少了解到,對於這件事的態度和楚安然的決定幾乎一樣,不用去管。
“景逸,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裡?”楚安然出聲問。
那端沉吟片刻,說道:“能猜到八九不離十,等我回去再和你詳說。”
電話掛斷,楚安然靠在陽臺上,思緒放空。
一個半月的分離,好像更加了解到自己的內心。
三天過後。
葛笑笑從軍區回來,黑了很多,也瘦了很多,只是精神力卻強了不少。
帝都大學的考試,是分上下午,幾天的考試時間過去,陸續已經有人離開學校。
葛笑笑在考試第二天將東西收拾好,臨走前抱了抱文舒敏和何茜,然後看向楚安然,“安然,我這就回家了。”
楚安然主動上前,將她攬在懷裡,輕聲說:“愛笑的笑笑最美了。”
葛笑笑眼眶溼潤,眨了眨眼說道:“安然,能和你成爲朋友真的很幸運,不許忘了我啊。”
她和安然之間差了那麼多,卻因爲共同考上一所學校,分在一個寢室,讓兩人成爲朋友,這一年來,交到她不虧。
還有唐鈺……
她從不後悔認識他,並愛上他。
“就兩個月暑假,怎麼搞得和生死離別一樣?”何茜站在一邊無奈出聲。
葛笑笑家在北塘,雖然處於南方,但現在交通這麼發達,就算是假期也可以來帝都玩的嘛?
葛笑笑鬆開楚安然,臉上揚起大大的笑容,“雖然不是生死離別,但也要好久見不了面呢?我申請了帝都大學的自費交換生名額,可能接下來的四年時間都在國外了。”
“笑笑……”
楚安然不可思議地看着她,這件事情她從來不知道,怎麼會?
“最後才讓你知道,就是怕你哭着喊着求我留下來啊!”葛笑笑挑眉開玩笑,“不過每年我還是會回來的,到時候咱們再聚。”
三人將葛笑笑送上出租車,站在學校門口久久沒有離開。
寢室原本的六人,因爲種種原因,只剩下三人。
時過境遷,不過已經物是人非了。
“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回去的路上,何茜問文舒敏。
“看他吧,他是班長,後續工作應該還需要三五天時間。”
經過這幾個月的鍛鍊,她提及徐一凡,已經不再面紅害羞,但也沒有那麼自然。
“嗯,有他在,那我就回家享受假期了。”
何茜眯了眯眼,所有人的奮鬥目標都有了,她也不能落後不是?
學校在正式放假後,就已經將寢室關上。
徐一凡在學校附近租了套房子,文舒敏雖然抗拒搬過去,但也不能睡馬路,當天搬了過去。
這邊楚安然剛把楚子爍送到喬家,阿華的電話就來了。
“麻麻,都放假了,你還要去哪裡?”楚子爍淚眼汪汪地看着楚安然,小手拽着她不讓她離開。
哥哥和爸爸都走了,現在麻麻也要走,那他就是一個人了。
喬老雖然不忍孩子哭,卻依舊讓喬宇將楚子爍抱走。
“小爍……”
楚安然聽着楚子爍的哭聲遠去,心裡愧疚極了。他還那麼小,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終究不合適。
“安然,我送你走。”喬紀燁拿了鑰匙,從樓上下來。
“大哥,小爍在哭呢,要不我不去了。”楚安然一臉糾結,柳眉蹙起。
“孩子忘性大,雪兒在陪他玩,他一會就好了。”喬紀燁開口,眼中閃過一絲意味,“反而是那位,你要是不去估計他就該從部隊逃出來了。”
楚安然愣了一下,那天她剛結束最後一場考試,傅景逸的電話就來了,不偏不倚,像是算準了一樣。
想到電話中他那孩子氣的威脅話,楚安然垂眸笑了笑,跟着喬紀燁走出了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