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亦休低頭一嘆,說道:“妾身不敢。只是妾身真的不懂……”
鳳九天不耐道:“你不需要懂!本王做什麼,也不需要你多問!”見他口氣已變,君亦休眼光一暗,只得住了口。正在懊惱自己怎麼又忘了他的身份,總想與他象以前一樣交流?卻聽鳳九天放緩了語氣,慢慢道:“那件事只怪你父親運氣不好,本王只不過要鄧萬深稟公處理,並沒有什麼不對。”
君亦休苦笑了一聲,說道:“是。妾身還是應該謝謝王爺,若不是王爺開恩,父親怎會免去牢獄之災!”
鳳九天漫不經心道:“你既然嫁了我,那本王自然不能讓你父親去坐牢吧。況且那案子這麼處理,也不算徇私。”
的確不算徇私,這件案子本來就可大可小,關鍵在於如何斡旋。有寧西王出面,哪裡有解決不了的事?就算有天大的恩怨,看在他的臉面,風家也不可能不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君亦休暗歎一聲,自知如今說什麼都是徒然,當下閉了口,不再說話。
轉眼進了山腰,鳳九天突然來了興致,笑道:“停轎。”
君亦休愣了一下,這纔到半山,怎麼就停了?正在疑惑,卻聽鳳九天道:“我們先去雲臺,再去見無花,如何?”
雲臺……那個地方,有太多的回憶,瞬間淹沒了君亦休。她有些恍惚,彷彿分不太清楚夢境與現實,任鳳九天拉着她七拐八拐,進了後山。一直進了洞裡,她心緒起伏,難以自制。
鳳九天身形晃動,至石壁處取出斷絃來,遞到她的手中,道:“這東西,送給你了。”
君亦休接過那雪白的古琴,仍沒有回過神來。他今天突然帶她來這裡,又送琴給她,究竟是什麼意思?他對她越是溫柔體貼,就越令她覺得不夠真實。她低頭撫着手中的古琴,腦子裡突然閃過花紅好在賞月之夜所彈的那把琴。
鳳九天見她只是發呆,也不說話,沉聲道:“怎麼?你不喜歡?”
君亦休嘆了口氣,說道:“怎麼會不喜歡?這麼名貴的琴,多少人做夢都想得到。我只是怕……我沒那個福氣,能做它的主人。”
鳳九天道:“我說送你,你就是它的主人。”
君亦休睜着一雙迷茫的雙眼,看着他,他迷惑了她。先前不管他有多**霸道,有冷酷無情,她都不曾有一絲軟化。可是眼前的他,溫和無害,平淡如水,反倒有些令她不知所措。寧西王鳳九天到底有幾個面目?還是隻是在對着她的時候,纔會這樣變化無常?
君亦休喃喃道:“我是它的主人……其實你纔是它的主人,不是嗎?你今天……爲何會帶我來這裡?我以爲……我一輩子都不會再來這裡,不會再想起從前的事……”
鳳九天輕笑出聲,走到她身旁坐了,笑道:“你忘得了嗎?亦休?”他輕輕地撫着她的肩,將那個柔軟馨香的身子帶進懷裡,輕柔的聲音在她耳邊低低地說道:“你當真忘得了,我們在這裡度過的時光?亦休,我可是記得很清楚,你曾經親口說過喜歡我……”
君亦休身子微微一顫,不知是因爲他過份的親暱,還是因爲他說的話,勾起了太多的回憶,她不由自主地靠了過去,閉上了眼。這一刻她突然不想再抗拒眼前這個男人的溫柔。不管他是王也好,是別的人也好,也許只有一刻不真實的溫暖,也讓她瞬間軟化了下來。
鳳九天的眼角閃過一絲笑意,握着她的手輕輕地撫摸,低低道:“如今什麼都別想,只要好好地爲本王生下這個孩子……明白嗎?”
君亦休微微一怔,腦子裡突然清醒了一分。孩子,他突然之間的轉變,當真與這個孩子有關?那之前的種種流言,又如何解釋?
她將頭埋進他的胸前,沒有說話。鳳九天又道:“斷絃雖然名貴,但名聲卻不是太好。你要好好保存。在寧西王府,沒有人敢打它的主意。不過……若有外人來找你,你可不能掉以輕心,明白嗎?”
君亦休愣住,擡眼去看他,仔細回味着他話裡的含義。江湖上想要斷絃的人,的確很多,但誰敢跑到寧西王府來鬧事?他將這琴送她,難道別有用意?
鳳九天站起身來,走到懸崖邊的梅樹旁,自語道:“這梅花雖香,花期卻不長。這麼快就沒了。亦休,你知道雲臺最絕妙之處在哪兒嗎?”
君亦休沉思道:“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上可通天,下可達地。”
鳳九天哈哈笑道:“有意思。說得雖好,卻並不精確。你過來看。”
君亦休走到他身旁,望着底下的萬丈懸崖,心中突地一跳。鳳九天拉着她,指着懸崖下笑道:“看起來是仙境,其實是絕境。明白嗎?”
君亦休淡淡笑道:“絕處也未必不能逢生。人處於此,還有一心境。”
鳳九天反手一掌揮出去,那棵梅花轟然而裂,直往懸崖下墜去。君亦休驚呼一聲,叫道:“王爺!你爲何……”
鳳九天冷冷道:“你不是說絕處可以逢生嗎?本王是想告訴你,要生,就只有讓自己比別人強大。如果真的到了絕處,纔來祈求上蒼,那只有死路一條!”
君亦休的臉白了一白,方纔那個溫和平靜的鳳九天又不見了,此刻他臉上的表情,冷漠至極,完全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寧西王。到底哪一個他,纔是真實的他?還是兩個都是他?君亦休怔怔地看着他,心裡又亂了一分。
鳳九天不再看她,轉身走回洞內,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去梅花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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