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武則天驚世駭俗的賞完了劉冕,又對西征將士其餘人等開賞。西征軍副帥黑齒常之雖然沒有什麼大作爲,但這一回算是鹹魚翻了身。以前只是個虛頭宰相的他,現在被加封爲國公,實授涼州都尉,取代了挺進西域的唐休執掌這一重要軍鎮的兵權,從而也成了劉冕最結實的左臂右膀之一。
西征軍的另外兩大將軍,論弓仁獨檔一面立下奇功,調入六部朝堂頂替了劉冕留下的兵部侍郎一職,授檢校揚州都尉封號輔國大將軍,同時也加了東宮之職——太子少保!
皇帝的用心,由此一目瞭然。劉冕與論弓仁,無疑是現今大周天下最有實力的兩名少壯派軍中領袖。這二人一起掛職於東宮,劉冕在外論弓仁在內,東宮將堅若磐石!
另一名大將軍薛訥,功勞稍遜於論弓仁,但他輔佐劉冕急襲蘭州救援有功,調入六部任兵部侍中,授國公,檢校青州都督。馬敬臣,此前違背軍令之罪被開釋,破格賜授伯爵得了一些封邑。郭虔,大非川一役立下頭功,授候爵,賜封邑……凡隨軍出征的右衛、左衛與左玉衛以及唐休的左威衛將士,無一例外都受擢賞。
至於一舉收復了西域的大功臣唐休,武則天更是大加褒賞加封他爲國公、授西域安撫使、安西四鎮大都護,幾乎就要成爲與劉冕平起平坐的西部大軍閥。可是明眼人心裡都清楚得緊。這是劉冕有意將功勞出讓給唐休。否則,當初他隨便派誰率軍去破西域,那功勞都是手到擒來。如此一來,西面最有影響力的兩個人物劉冕與唐休,實則同氣連枝。唐休,定然對劉冕感恩戴德惟命是從。畢竟,是劉冕讓他立下了這般收復國土的曠世奇功,青史留名。
就連劉冕的父親劉,也再度被武則天封爲國公,賜下食邑。此前劉就該襲承劉仁軌的爵位與食邑的,但當時政治時局詭譎兇險,劉仁軌留下遺言讓劉給主動辭讓了。如今,卻又重新拿回了老爺子的‘遺產’。身爲劉家的先人泰斗,武則天當然沒能忘了劉仁軌這位老兄弟,慷慨大方的追認其爲太尉、賜封郡王。
然後,劉地那幾房續絃妾室,都無一例外的被封爲了五品以上夫人。劉冕已有的妻妾之中,原本的慈安郡主終於實封了食邑,下嫁的突厥公主阿史那洛雲被封爲大周‘金鳳公主’並賜食邑,就連丫環宮婢出身的韋團兒也被賜爲五品夫人。而暫時與劉冕沒有明確關係的上官婉兒,武則天也以‘追憶其功大不可沒’的名義,封了她爲縣主,那便是也是如同親王之女的待遇了!
更加有趣的是,並未出征地魏升、魏晃,就因爲與劉冕有師徒之名,而被加官一品賜名馬寶刀。
劉氏一門,從此飛黃騰達、筆傲仕林睥睨豪門!
如此。劉冕地身份位便也與太平公主相配了。
整整一個上午地時間。羣臣都聽那些賞賜都要聽得麻木了。這其中地任何一件賜品。也許都是天下人畢生夢寐以求地東西。王爵封邑高官厚祿就不必說了。諸如賜下地金錢錦帛、名馬珍玩。就是大多數人一輩子也無法得到地。
劉冕聽完賞後就站在一邊沒再吭過聲了。也沒有轉過頭去看過誰。一直都在悶頭思索:看來皇帝和太平公主之間。是早就達成共識了。皇帝也有意無意地向太平公主透露了許多東西——畢竟。她還要靠這個女兒來幫她護國安邦。當然。實際就是要靠我劉某人!
這一場西征將朝堂格局完全打亂。也將她武則天地如意算盤一舉擊碎。最初。她地想法是平衡李武兩家地軍事實力對比。想讓武家地子侄勢力滲入到軍隊之中同時對我進行削弱。可是殘酷地事情不得不讓這個在政治上精明如鬼、卻在軍事上十足外行地女皇帝。徹底放棄了自己地一廂情願——軍事。是容不得水分地!不管政治博弈如何出色。到了戰場之上那還得一刀一槍地去硬拼。讓武懿宗掛帥寄望他在面對吐蕃時亂拳打死老師傅或是無過便是功。顯然是極度幼稚與錯誤地。那簡直就是在拿大周地國脈開玩笑!
劉冕清楚地知道。武則天終於是向時局低頭了!
天大地大。時局最大——縱然她是皇帝。也不可逆天!
現在,她必須藉助於我劉冕及麾下一干戰將,來保她武周江山,來延續眼前這曠世的輝煌。站在國家的角度,她的武周已然快要越了貞觀大唐——做爲皇帝地武則天,不得不欣喜、不得不自豪,同時不得不將我們這一批戰將倚爲股胘。
武則天,畢竟是冷靜又高瞻遠矚的政治家。站在個人的角度,她極度渴望武家能夠完全勝過李家,武皇能夠勝過太宗,大周能過勝過李唐;站在國家與歷史的角度,她的王朝已然站在了一個嶄新地高度傲視羣倫。她不敢、不想、也不會自毀長城再與手下的能臣戰將們貌合神離。除了緊緊地將這批人拉攏團結在身邊,她別無選擇!
與國家利益、歷史意義相比,家族的虛名與黨爭地輸贏又算得了什麼?武則天雖是女人,可她畢竟是皇帝,而且是一個不讓鬚眉的女中豪傑,她清楚地明白這樣的道理。
於是,纔有了今日這種對劉冕近似於‘瘋狂’的賞賜與恩寵,她要向天下人表示:我這個皇帝,心胸寬廣任人唯賢。天下英雄皆爲我用!
這纔是最高明的帝王之術。誠然帝王最忌諱的就是功高震主,但她拿出這樣的高姿態,無就是讓她站在了所有人的上方,高高仰視君臨天下。劉冕等人的聲威固然已是無以復加的得以拔高,可是水漲船高她這個皇帝的名望也是高得空前了。
武則天畢竟是聰明的。這種時候她有兩種選擇,一是除劉冕而後快,二是將其拉得更緊。她表現出了強烈的自信與一個英明帝王的胸襟和風度,她選擇了後。
劉冕也從一開始就相信,武則天會做出這樣的選擇。這麼多年地相處與博弈下來,劉冕對他這個戰友、‘老闆’與對手也算是十分的瞭解了。
朝會罷了,九成以上的臣工呆若木
無語的退出了金鑾殿。偶爾有幾個人交頭結耳,也的慨嘆,說不出別的。
這下天下人都該明白了。不到三十歲的劉冕,從此已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河隴‘劉’姓,將成爲大周天下僅次於李姓、武姓的最大豪門!因爲,放開他劉冕本身的權勢地位不說——他就要迎娶太平公主了!
太平公主是什麼人哪?!——皇帝最心愛的寶貝女兒,比所有李武兩家地親王都要受寵地位也要更高。天下第一公主,獨此一家別無分店!
“嘖嘖!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不管是誰,嫉妒也好震驚也罷,都只能嘖嘆。
朝會散後,劉冕很自然的被武則天請到了後宮,來到大明宮皇家湖島太液亭。
“這是一場家宴。”武則天滿面紅光笑容可掬,如是說。
讓劉冕感到意外的是,太平公主居然在這裡。更讓他驚訝的是——王李賢與長子李光順居然也到了!
看來這一場‘家宴’,意義非比尋常!
劉冕很自然的和太平公主同坐一席,李賢父子共坐一席,武則天獨居座仍是高高在上。宮中御宴之精美豐盛、曲舞之賞心悅目自是不必說,可是大家不約而同的沒把心思放在這宴席之上。
太平公主的手,始終放在身下,緊緊握着劉冕地手出了一層細汗。今天這樣的局面,以往她是想都不敢想,也難怪她如此激動了。
許久不見在皇宮禁內深出簡出的李賢,相比以往更顯得穩重而淡定。此前他身上多少有點抑鬱之氣,現在彷彿淡定了許多,更多的是從容與瀟灑。相比之下,以往不過是個紈絝子弟的李光順,經歷了諸多波折與風浪之後顯得成熟懂事了許多,也已經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大人。
家宴開始,武則天都沒有留一個近侍從旁伺候,親自舉杯用著來飲飲食。
“隨意,隨意。即是家宴就不必拘謹,便如同在家中享用家常便飯一般。”武則天呵呵的笑,看來心情確實不錯。
劉冕微然一笑,拿起筷著先夾起一塊鹿脯移向太平公主碗中。太平公主杏眼微彎張開嘴,劉冕不禁婉爾,只好將那塊鹿脯送到了她嘴裡。
太平公主掩上嘴吃吃的偷笑,嚼吃起來。
一旁武則天哈哈的笑,嗔怪又溺愛地道:“太平,你這麼大人了還要人餵食麼?”
太平公主嘻嘻的一笑,朝別起臉來朝武則天一翹嘴:“我就要嘛!”
十足的小女兒神態。
武則天呵呵的搖頭笑:“你呀,終是長不大。也幸得是劉冕這樣有耐心又細心的男兒,否則爲娘怎捨得將你託付出去。”
李賢始終在一旁淡淡的微笑,不插言語。
“賢兒,來,爲娘敬你一杯。”武則天舉起杯來,李賢急忙起身。
“不忙,坐着。”武則天笑容可掬的搖手,“說了是家宴麼,不必如此拘理。”
“謝……母親。”李賢坐定下來舉起杯盞,“孩兒祝母親萬壽無疆!”
武則天爽朗地哈哈大笑,痛快的喝下一杯酒來。
劉冕和太平公主都很識趣,同時舉起杯來:“孩兒敬母親,祝母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太平公主有孕在身不能飲酒,便以白水代之。
武則天的眼角綻出一抹精光,凝神看了劉冕幾眼,點頭:“好、好。爲娘也祝你們白頭偕老,幸福終生。”
她聽到了劉冕叫她‘母親’。心中不覺微微悸蕩。
“潞王……”劉冕再度舉杯,李賢卻是一揚手將其打斷:“今日家宴,妹夫如何稱呼我的?”
“哦——六哥!”劉冕哈哈的大笑,“愚弟敬你一杯!”
“妹夫,請!”李賢也是哈哈地大笑,爽快的舉杯一飲而盡。
二人心中,便如這激流地酒水,泛起無數波瀾,似有千般滋味。
從年前的東宮到流放地巴州,然後是揚州再會征討徐敬業從而回朝。洛陽寶城門前一別,從此二人就很少再度會面。
劉冕記得自己當初說過的一句話‘我命即君命,君命即我命’!
到頭來,終是應驗。
同氣連枝,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雖是很少再見面,彼此之間地距離卻彷彿未有疏遠。
患難之交,同生死共富貴,莫過如此。
“哎呀,朕……我,怕是有許多許多年,沒有和自己地親人們在一起好好吃頓飯了。”武則天長嘆一聲,不無滄桑的感慨道,“人在局中,往往身不由己。其實,我這個皇帝也好,你們這些兒臣們也好,天下人莫不是芸芸螻蟻,受着命運的擺佈與安排。所不同的是,有的人選擇了逆來順受芶且偷安,有的人選擇了逆天改命自立自強。我,向來敬佩後。我認爲,只有這樣的人,纔不枉在人世走一遭。”
劉冕等人都靜默無語的看着武則天,聽他侃侃而談。
武則天微然一笑,淺淺的啜了一口酒,再道:“我這一生,經歷了無數的大風大浪。世人對我評價如何,我是真地無心去顧及了。其實,今日在座的我們這些人,是親人,亦君臣,同時亦是同命相憐的同路人。我們都有着叵測的命運,但都沒有向命運低頭,活得很精彩。”
劉冕微笑,舉起杯來:“陛下,爲活得精彩的人,乾一杯吧!”
武則天皺眉,假慍:“你叫我什麼?”
劉冕再笑:“岳母大人,爲活得精彩的人,乾一杯吧!”
“叫我母親。”武則天直直的盯着劉冕,“我喜歡聽。”
“母親。”
“好!”武則天重嘆一聲,哈哈地大笑,“來,一起——爲活得精彩的人,乾一杯!”
一杯飲下,太平公主的眼圈便紅了,偷偷的抹着眼角。
今天這一頓飯……吃的不是山珍海味,喝的不是玉漿瓊液。這滿盤滿杯的,皆是滄桑與感慨,皆是往日的辛酸苦楚與血淚。
所幸,這一切已經成爲過去。
今天,守得雲開見日出,終是晴霽。
武則天放下杯盞,饒有興味的吃了幾口菜,說道:“我是皇帝。你們是我地親人,這天下,便都我。”
劉冕等人心中一凜:好,說到今日正題了。
“這幾年來至從我登基之後,有一個問題一直困擾着我,困擾着朝廷,困擾着大周這個國家。”武則天嘆了一聲,道,“誰說皇帝就是無所不能的呢?時局詭譎,許多事情皇帝也無能爲力,只能尷尬的左支右絀勉強應付——唔,我想你們都能明白我說的是什麼事情。既是一家人,也不必隱晦——是的,便是立儲。”
太平公主和李賢不約而同的臉上抽搐了一下,有點緊張起來。劉冕心中也是一緊,表情仍是淡然。
李賢和太平公主同時出現在這裡,劉冕便早就猜到幾分了。今日這場家宴,要敘地不僅僅是親情,恐怕還有天底下最大的事情。
“我,一直想找一個合適的繼承人。”武則天悠然的說道,“天下所有人都在猜測,我會選誰。局勢,也因而變得更加詭譎與兇險。呵呵……”
武則天笑得比較戲謔,更多的是無奈,繼而又道:“其實,我和這天下所有人一樣,也一直在猜測——我會立誰爲儲。”
劉冕與李賢隔席對視一眼,各自愕然。
果然……皇帝也是舉棋不定。
太平公主反而是淡定下來,心忖不管你選誰,總不干我事。
武則天地聲音停頓下來,場面斗然變得沉默,空氣有些凝滯。
半晌後,太平公主出聲了:“娘,其實不管你立誰,這大周仍是大周,你身爲大周開國皇帝的事實不容改變。將來不管是誰繼了你地位,都只會將大周的國威揚下去,繼往開來。有些事情,越想越複雜,越想越難辦。倒不如返璞歸真洗去鉛華,順其自然。”
劉冕心中一凜:太平這話雖是娓婉,卻有極強烈地暗示意味啊——說白了就是讓皇帝立李賢爲儲。
那一邊,李賢表情倒是淡然,手卻一緊,將杯子握牢了。
武則天則更是淡定,微微一笑:“太平,你自幼聰明人所不及。這麼多年,你終於也是更加的成熟睿智了。興許,這也是劉冕地功勞吧?”
劉冕呵呵的笑了一笑不置可否。太平公主卻是笑得欣慰又幸福:“娘,我是因爲得到了這輩子最值得珍惜的東西,從而變得灑脫又清醒。在女兒看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意義和所追求地東西。不管它是什麼,永不放棄的努力去爭取,不管最後能不能成功,過程本就是快樂的。”
“說得好。”武則天抿嘴淡然的一笑,“你娘我十四歲入宮,如今六十年過去了。
爲娘這一生,追求過許多東西。有得到的,也有沒得到的。誠然如你所說,得到了就未必真的開心和幸福。其中這個永不言棄不斷爭取的過程,本就是快樂的。你跟我是如此之像。因此,我們娘倆都將是活得最精彩的,不枉人生一世。”
“是地,娘。”太平公主笑得淡然又恬靜,舉起杯來,“娘,女兒和腹中的外孫一起敬你一杯。感謝你生了我,育了我,讓我來到了這個人世活得如此精彩。我感激你,我、我……我真的很愛你!”
兩行清淚,便從她的眼瞼流了下來。
武則天渾身輕輕一顫,慢慢拿起一杯酒來,凝視着太平公主,又看了幾眼劉冕,緩緩點頭:“小芽兒,你會比你娘更幸福。”
母女對飲。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這是劉冕第一次聽到武則天叫太平公主的小名。這個乳名,本是高宗皇帝給太平公主取的。此時,她似乎又該想到了什麼?
太平公主哭了,哭得像個孩子,撲倒在劉冕的肩膀上。
武則天擰下眉頭眼睛微眯,好似也在極力地忍着什麼。
宴席一度中斷,武則天也起身更了一回衣。趁這當兒,劉冕也將太平公主勸慰下來,終是讓她沒再哭泣。
武則天再度回來,衆人把盞數旬,她再將話題扭轉到之前:“其實立儲,既是國事天下事,也是我皇族家事。我們一家人,就該同氣連枝統一意見,相互輔助共爲犄角。這天下都是我們一家的,我自己自己人都不齊心,談何駕馭天下呢?”
“母親所言即是。”劉冕等人自然恭維與應合。
“唔……經過這麼長的時間、生了這麼多事情,我也算是想清楚了。”武則天略着頭,若有所思似在自言自語,“便如太平所說,有些事情想得太多反而無從決斷,返璞歸真未嘗不是大智大勇——賢兒!”
李賢渾身一顫急忙站起身來拱手而拜:“孩兒在!”
“你來當太子吧!”
……
第二天的朝會,皇帝便宣佈了這件大事——立潞王賢爲東宮太子,不日便回神都舉行加冕儀式。
其實現在,誰當太子對劉冕來說已然不重要了。
不管是誰,只要他進了東宮,劉冕的地位都絲毫不受影響。立李賢爲太子,無便是武則天和劉冕之間達成最終契合同盟的最佳局面。
原因和理由,似乎無須過多的解釋了。值得一提的是,狄仁傑等重臣也曾在大非川大捷後,立場鮮明的站出來強烈建議皇帝明立儲君——而且力挺潞王李賢。
此一時彼一時。這在早幾個月前,是不可想象地。當時不管是誰,都沒這個膽量向皇帝進這樣的諫言。沒有人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可是大非川一役後,朝堂格局斗然變得分明,一直沒有任何動作也潛於衆人視線之外的李賢,就如同大浪淘沙風吹盡,自然而然的浮現出來。
這一切,就是包括武則天與劉冕在內、所有的人在時局這塊大棋盤上進行博奕,從而得出的結果。
與其說是武則天選擇了李賢,還不如說是悄然改變地歷史,選擇了李賢。
而劉冕,就是推動歷史生改變的那一根金手指。
可是這位重要的金手指人物劉冕,現在所要忙碌的,便是他與太平公主的婚事了。 Www _TTκan _℃ O
皇帝要嫁女,這當然不能含糊。加上要娶皇帝之女地劉冕也非等閒,自然要將它辦成天下第一等的盛事。大周剛剛經歷地戰亂國庫空虛,劉冕與太平公主便私下掏錢,籌辦這一場曠世地婚禮。
們地錢也多得花不完,也沒什麼地方可花了。
婚期定在年末。到那時,太平公主也該生下了孩子恢復了身體。當然,以太平公主的身份,她只能做劉冕地正妻。最先入嫁的慈安郡主是太平公主的妹子,很自然的被‘貶’爲了平妻。
這些都是家事了,劉冕絲毫不擔心這樣的事情會影響到自己家庭的和諧。一來黎歌心胸寬廣從不在乎這些,而來自己這個大家庭,也不是世俗的普通地大唐家庭,全沒有什麼階級等級之分。出了門,劉冕是一家之主,太平公主高貴無人可及是主母。可是回到了家裡,劉冕這個家主說不定就要被幾個女人合起來欺負,太平公主這個後進門兒的老婆,也要乖乖的心甘情願的給公公劉擔茶倒水,和黎歌她們打成一片全無尊卑可言。
這似乎還真是太平公主奢望中的夢想中的生活。她就是想過這樣的日子。
數日後,皇帝返京準備爲太子李賢進行加冠典禮。劉冕與太平公主帶上了上官婉兒與洛雲,也一路隨行。
加冠典禮上,劉冕與狄仁傑這一文一武擔任了左右司儀,意義自然非凡。顛沛流離又沉寂了數年地李賢,一夜之間鹹魚翻身成了東宮之主。就在典禮儀式上,李賢宣誓效忠皇帝尊重武氏,立下了絕不傷害武氏一人的誓言。
這顯然是武則天的要求。雖然她順從的時勢認定了李賢這個儲君,但無也是擔心武家之人會從此受盡誅戮。爲武氏之人討得一紙護身靈符,是她必須做的。
可是這樣的誓言真的能做爲護身靈符麼?
後話而已。
雖然所有人都在心中盤算猜測,可沒有一人必提出質。畢竟,將來如此,沒有人能預測。時局一天天都在變幻,誰也無法將它牢牢把握在手中。
劉冕也是一樣。他清楚的知道,歷史政治較量便是你死我活,輸的一方沒有活下來地理由。也許武則天在一日,武三思等人便可喘息一日。一但她這個老皇帝歸了天,會是個什麼模樣,就無人可知了。
沒必要將所有的事情都想得如此透徹,也無法將一切的事情安排得滴水不漏。武則天不行,劉冕也不行,沒有人能行。
所以劉冕只能盡力的去做到‘合理’。順天應人保自身,如此而已。
將來會如何,交給將來。
典禮畢後,劉冕便帶着太平公主,回汴州老家了。上官婉兒與洛雲自然隨行。
一路綺麗風光歡聲笑語,自是無法細說。
太平公主只恨自己懷胎數月,不能如同上官婉兒她們一樣駕着馬兒一路暢快的遊玩,只能由劉冕陪着她坐在車中,小心翼翼的保着胎。
幾日之後,到了汴州鄉下老家。
來得可不巧,便是黎歌要臨盆。
一家人來不及敘說離別重聚之情,緊張的忙碌開了。
歷經千辛萬苦,黎歌爲劉冕生下了一個寶貝兒子——劉思哲。
老劉家總算添丁,一家人歡喜無邊。
太平公主頭一次來到這裡,被劉家這濃郁地親情感染到迷醉了。她便也沒再把自己當作是什麼公主,心安理得的當着妻子、兒媳和主母。
這樣的太平公主,無是受人尊敬與喜愛的。經過了短時間的驚悸與猶豫之後,劉等人坦然地接受了這個‘級大牌’的兒媳,與之相處得其樂融融。
劉冕帶着太平公主,在家裡一住就是月餘。期間諸般喜樂,便如汪洋大海無法取一滴而敘之。
劉思哲地滿月酒,皇帝聞喜都來了慶賀賞賜了新禮,劉冕醉到一塌糊塗。
黎歌臥倒在牀憂心忡忡的不停叮囑,太平公主有孕在身也不敢靠近只能在一旁嘮叨,上官婉兒與洛雲、韋團兒三人一起擠到牀上,爲劉冕擦身換衣灌喂解酒湯。
劉冕始終只是哈哈地大笑,笑得像個失心瘋的漢子。天亮時醒來,卻在身邊臥着三個美人兒,便也顧不得嘴中酒臭未去,挨個兒在她們每人地香腮之上吻了過去,將她們都驚醒了過來。上官婉兒便作假怒的要來擰她的鼻子,洛雲則是早就扯住了他的耳朵左右來搖,韋團兒跳下牀,便去取洗漱之具。
睡在同房另一榻上的太平公主與黎歌也醒了,怏怏的罵着劉冕是個爛酒鬼。卻又有些酸溜溜地,恨那劉冕沒來相陪。
劉冕環視她們一眼,哈哈的大笑:“老婆們,過段日子等你們的身子骨好了,咱們一起出遊——遊遍中原江山萬里土,什麼名山古蹟都去踏尋一番。還要去漠北拜會突厥的大汗,吃那最正宗的烤羊肉。”
“去突厥?!”衆女一起來問。
“是的。”劉冕笑道,“皇帝給我一份差事,讓我帶着洛雲擔任撫慰使,前往拜見突厥大汗。”
洛雲大喜:“真的?太好了!終於可以回到漠北老家,看到我娘和弟弟們啦!”
上官婉兒卻在一旁微笑不語,劉冕看她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各自了然。
什麼‘慰問’,分明便是威壓去的。吐蕃都完蛋了,‘小小的’的一個突厥汗國還敢不歸附爲大周屬國麼?而且,他們要歸附還是那麼地名正言順——本來就是聯姻之國麼!
就算默啜是個極有野心的大汗,敦欲谷智計無雙,在這樣絕對實力的敵人面前也不得不低頭。武則天派劉冕擔任使的用意可謂極深。一來劉冕有着與洛雲這層關在,二,也有出‘通牒’的意味——劉冕的數十萬大軍,可是就在河隴,西域諸國皆已附庸,突厥人別無旁助大周如日中天聲勢鼎盛。只要突厥人敢造次,這個才成立沒多久的草原國就要彈指覆滅!
這個做法,是劉冕主動向武則天提議地。
武則天稱說,這是她今爲止做出的‘最霸道’的一件事情。
其實劉冕也有自己的想法。現在,他完全可以揮一師北上,一舉殲滅突厥汗國。但是這樣一來,天下無獵要弓何用?再,劉冕也不想一個人將這世上所有的功勞都佔盡了。戰爭,畢竟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不戰而勝,仍是上策。
當然,劉冕也不想自己真的與默啜陣前拼殺,讓洛雲從。
於公於私,劉冕都必須爭取到與突厥之間的數十年和平。至於未來如何……沒人能知道。
就讓它交給未來去決定。
……
轉眼一年已逝,春去春又返。
劉冕與太平公主、上官婉兒、洛雲、黎歌、韋團兒,各騎一匹駿馬奔騰在大漠的草原之上。在他們身後,跟着一隊兵王和洛雲地四大家將,以及洛雲的兩個弟弟,默棘連與厥特勒。
默棘連,就在劉冕來到草原牙帳後不久,被默啜立爲了小可汗——也就是突厥汗國的太子。可以想像將來的若干年後,劉冕還會多出一個突厥可汗的小舅子。而且這個小舅子將他奉若神靈一般,還與他弟弟厥特勒一起拜入了劉冕的門牆,尊其爲師。
“草原,好美的草原啊!”太平公主暢聲大笑,“洛雲,你地家鄉太美了!”
“那便多住幾日,天官好不好?”洛雲自豪的欣然笑道,“以後我們可就難得來一次了哦!”
“有什麼難的?”劉冕淡淡一笑,“從此以往,這天下之大,不管是冰封的高原還是青鬱的草原,再或煙波浩渺地江南水鄉與蒼茫古勁的西域土城,我劉某人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上官婉兒微笑:“泉石多仙趣,巖壑寫奇形。欲知堪悅耳,唯聽水泠泠。巖壑:登臨,瑩目復怡心。風篁類長笛,流水當鳴琴。天官,等離了大漠,我們就去江南吧!”
“好,江南!”劉冕雙眉輕皺,“去揚州!”
上官婉兒心頭微漾:“你是要……”
劉冕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蒼茫一片地草場與天上盤旋的雄鷹,淡然道:“去憑弔一位故人。我還特意從洛陽帶了一壺酒在身上,專爲對他祭奠。”
上官婉兒會意地微笑:“是玉泉漿吧?”
劉冕不禁愕然:“你記性還真是不錯嘛!”
玉泉漿,駱賓王的至愛。臨終之時,他便叮囑要劉冕用此酒來祭奠於他。
上官婉兒笑意更濃:“我還記得一句話呢——我欲成佛天不允。”
太平公主與黎歌等人在一旁聽得滿頭霧水:“你們在說些什麼?”
“天機不可泄露。”劉冕與上官婉兒居然異口同聲,然後相視一笑拍馬朝前。
“喂!”太平公主等人都惱了,一起拍馬來追,“討厭!你們又私奔!”
太平公主更是急惱道:“天官你還沒說呢,太子六哥想讓我們將思儀許配給他家光順,依還是不依呀?”
思儀,便是劉冕與太平公主地寶貝女兒了。
“近親結婚,不好哇!”劉冕哈哈的大笑,策馬狂奔。
揚州,煙花三月,醉迷人眼。
“一之土未乾,六尺之軀安託。”
駱賓王的墳,全由石頭堆徹而成。
多年過去,未見減薄變矮,卻長了許多孤草。
劉冕將太平公主上官婉兒她們留在城中,孤身前來祭拜。他親自動手替駱賓王的墳除了一回草,另請匠人來將這土墳修徹了一回,然後拿着那壺酒坐在了墳頭。
“恩師,恕我過了這麼多年纔來祭拜你。以後如有機會,我會再來的。”劉冕酒水慢慢灑在墳頭,喃喃道,“你要地好酒,西域玉泉漿。”
“當年你曾對我說,如果哪天李唐光復,就來祭拜你,奉上這酒。”
“現在,李唐之國號仍未恢復。”劉冕拿起酒壺喝了一口,勾起嘴角淡淡一笑,“但是恩師,原來李唐也好,武周也罷,本就是一體。”
“有些人在乎的,僅僅是一個國號,就如同人的一件外衣。現在的大周,就像是與大唐穿着一件不同顏色的外衣。她們的神髓,卻是相同。”
“不管是典章制度還是國運國脈,如今的大周都與大唐一脈相承。而且,李賢當了太子,這件外衣用不了幾年也可以脫去了,換回本顏。”
“說實話,我也曾經想過用一個什麼樣的方法,去逼女皇下臺匡復李唐。現在,我也可以很輕鬆的就辦到這一點。可是我覺得這完全沒有必要。雖然她身上有着許多的缺點也地確是做了許多錯事,但這無法影響我評論她是個難得的好皇帝。她是一心想在歷史上豎立自己的恩威,與所有明君比肩。也曾經想要讓大周脫離大唐的陰影完全獨立。可是她辦不到,後來她也醒悟了——大周就是大唐換了一件外衣而已。換件外衣就要把自己當作是另外一個人,這不是自欺人掩耳盜鈴麼?因此,所謂的廢周復唐,真是一個冷幽默。”
“不過,話說回來。”劉冕停頓了一下,有些戲謔的笑,“我的理想,就是復唐。我也曾經不止一次地質疑自己,這有什麼樣的意義。現在我明白了。復唐也好復漢也罷不管復什麼也好,我們所復的,不該是一個國號—而是一個時代的神髓!”
“所幸,我做到了。真的。”劉冕猛飲一口酒,然後將那壺酒揚揚的撒在了墳頭上,“現在的大周,比之當年太宗皇帝時更加強盛,更加繁榮。更重要的是,它更加穩定。還有,突厥的可汗默啜已經率領草原十八部衆一起歸順大周,並奉稱大周皇帝爲‘天可汗’。這與當年地太宗皇帝何其相似?所以,我成功了。大唐的繁榮與強盛回來了,而且更盛往昔。我的復唐,真的成功了。貞觀盛世也不過二十餘年,可我有信心讓現在這個盛世延續下去而且更上一層樓,至少在我有生之年我能做到——如果禍害遺千年的話,我勉強還能活五十年吧,哈哈!”
劉冕扔掉酒壺面對萬里江山展開雙臂,仰天大笑:“我也只能擔當生前事,其他的,留給我們的後人吧!恩師,你在天之靈可要保佑我多活幾年!”
“對了,那歌怎麼唱地?”
向天再借——五百年吧!
我真的想活這麼久!
【全書完】
讓我們的結局,留點懸念和想像的餘地吧,呵呵!
鞠躬感謝一直支持我、陪伴我、鼓勵的書友們,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