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陰風怒號雪花紛舞。
劉冕披着厚裘坐在三樓琴室裡。掌一盞燈。對着黎歌的那面古琴發呆。
他只能發呆。因爲時到如今。他是沒有學出師。伸手觸動琴絃。發出了音符也實在是太過人。原來上天真是公平的。給了他劉冕一身的武勇與智慧。音樂方面卻讓他白癡無比。
本來是想。這個時候凌風對雪彈上一曲吟唱幾聲。該是多麼的浪漫和感懷。多有意境。
如今只的作罷。
他忿忿的瞪了那百濟皇族一脈相傳的寶琴幾眼。走到了憑欄外。吹風。
睡。是怎麼也睡不着了。心中裝太多的事情。
舉目西望。皇城籠在一片朦朧之中。
不知道今日這早朝的鼓聲敲響之後。會是一片什麼樣的光景?我劉某人是被付以帥印。還是拿下問罪。再或者是貶回老家永不錄用?
劉冕面對着寒冷徹的勁風。突然感覺到一絲殘忍的快感。
或許。人生就是需要這樣的捨命豪賭才能精彩紛呈。波瀾不驚的生活固安逸。但那絕對不適合我劉某人過一輩子。
現在。一場豪賭已經押注完畢。只等揭開。這種忐忑激動彷徨又興奮的感覺。不是人人都能體會的。
劉冕自己也不知道在憑欄邊站了多久。從屋檐飄進來的飛雪已經鋪滿了他的肩頭。府裡的下人已經漸漸起牀開始忙活一天的生計。如此說來文武百官也該要去上朝了。
怎麼還沒有人來叫去上朝面君劉冕按捺心神深吸一口氣:再等等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劉冕的心跳始終平穩有力。站在原的紋絲不動。舉目眺望着皇城的方向。看着富麗堂皇的宮殿在晨曦中漸漸現出真身。
“嘭……嘭嘭!”悠遠的鼓聲傳來。劉冕的身體微然一顫。
早朝就要開始了。
還是沒有人來叫我去上朝……
罷了來皇帝的態度已經清楚。
劉冕擰了一下眉頭。輕嘆一口氣轉身走進屋裡。掩上門。拉上窗。便如同拉上了心門。
好吧。我劉某人這一從此也算是有了明確的着落了。汴州老家的田園鄉野。便是我的歸宿。
“那也不錯!”劉冕自我安慰的自言自語。強顏一笑往臥室走去。推開門。牀榻之上酣睡的玉人翻了個身。剛好醒來。
“老公。你起這麼呀!”洛雲哼哼唧唧的撒嬌。伸出雙手要劉冕來抱。
劉冕呵呵一笑正待走過去。突然聽的樓下傳來一個高亢的聲音:“聖旨駕到晉國公冕接旨!”
劉冕周身一震。如條件反射一樣撒腿就朝樓下奔去。
“老公!……”洛雲嗲叫一聲。眼前已沒了人影。落的她一雙手臂空空的伸着。好不鬱悶
來的是宮中的執事宦令。皇帝的貼身近侍。
“宣。晉國公劉冕即刻入宮覲見。欽此!”
聖旨短短。寥此幾字。
“臣接旨!”劉冕接過聖旨。瞪大了眼睛認真的瞅着聖旨上的每一個字。生怕看不真切。
宣旨宦官不禁笑了起來:“晉國公聖旨僅此幾字。莫非還看不清楚?請晉國公準備隨小人入宮吧。車馬已備。陛下與文武百官都在萬象神宮正殿之上等着哪!”
“好!”劉冕二話說重應一聲。好聖旨進屋披掛。
黃金甲黑玄袍雲靴鬼龍。多久未曾披掛在身上了。雖是冰冷。可是劉冕胸腔之中已是火熱。
“本將騎馬。公公慢行!”話音剛畢。但見雪的裡一片火影閃動聞寶駒長嘶劉冕已沒了影蹤。
此時此刻。萬象神宮金殿上。
“朕意已決。御駕徵!”武則寥寥數字。滿朝譁然。
“陛下。萬萬不可啊!”這是響的最爲頻繁的一個聲音。李黨也好武黨也好。空的統一了意見。一同出來極力勸阻。
武則天也不着急。憑羣臣爭論進諫不休。就是不表態。臉上掛着高深莫測的微笑。
過了許久。羣臣方纔覺的有異於是又安靜了下來。
武則天不急不忙龍袍冕君威凜然的走下了御陛。踱着步子走到了羣臣中間。揚一揚手近侍取來一個托盤。上面擺放着一領衣袍。
“將其展開給衆卿來。”武則天說罷。那領衣被當衆展開。
原來。是一領紋繡了五爪金龍的披風。說的更具體一點。是一領戰袍。
“衆卿且看。如何?”武則天笑意盈盈的道。
文武百官不解其意。又前來苦諫:“陛下。萬萬不可御駕親征!臣等冒死進諫。萬萬不可御駕親征!”
武則天不爲所動充不聞。反而是叫近侍當衆取去了身上華麗厚實的白狐長裘。將那領戰披到的身上。
“可惜。太長了。”武則天居然呵呵發笑。又命將它折了起來。
羣臣一陣愕然。皇帝今天究竟是想要幹什麼?
但見武則天快步走回了龍椅坐下。雙眉輕擰環視衆臣。朗聲道:“朕。尚有自知之明。
朕雖有太宗之宏願。卻無太宗之武略。領軍打仗陣前對敵。朕是萬萬不行。因此。朕雖有滿腔之熱血。不能親提寶劍殺盡敵人頭。卻也不會魯莽行事。此次。蘭州之危事我大周社稷安危。河隴戰略關乎中原千年大計。朕雖不能御駕親征。要指派一人代而行!”
“宣。劉冕!”
羣臣再度譁然原來如此!
“宣晉國公劉冕覲見!”層層高呼依次傳出。從萬象神宮金殿上。一直傳到了寶城朱雀門前。
此時。劉冕一騎正到寶城大門前。正欲下馬快跑進皇宮。一名官急忙上前道:“陛下特旨。晉國公可戎武披掛策馬直到萬象神宮!”
劉冕二話不說再度騎上寶馬。朝萬象神宮疾奔而入。
冰雪人間。一片刺眼的白;一騎如火。勾魂攝魄。
皇帝的宣令已然下達。萬象神宮殿門口卻仍是不劉冕人影。羣臣不禁錯愕難解紛紛回好奇的張望劉冕好生無理。皇帝宣見。居然缺席!
武則天卻是穩如泰山端坐於龍椅。神深遂表情肅然。
忽聽殿外一聲馬嘶。衆皆愕然:誰人敢膽如此無理。在皇宮大內縱馬狂奔?!
正當驚。龍尾道上隱約現了一個人影。
金甲。玄袍龍虎步威風凜然。羣臣不約而同的睜大了眼睛。一齊朝殿門口看去。
劉冕。一身戎裝腰掛長刀。赫然出現在了萬象神宮的殿門前。
換作是任何人。此都必當被皇帝近身御率拿下。普天之下也唯有他劉冕一人。獲特旨可兵不卸甲佩御賜寶刀入宮覲見。
劉冕雙目如炬凜然視。單手執握刀柄。在羣臣的凝視注目之下大步走入金殿中。
“臣。劉冕叩見吾皇陛下。萬歲。歲萬萬歲!”
如洪鐘幾乎將樓闕瓦頂的積雪震落下來。
“免禮。平身。”武則天再度從龍椅上起了身。走到劉冕身邊來。久久凝視着劉冕。
滿堂皆靜。鴉雀無聲。
“來人。取錦袍!”武則天一聲令下。剛剛被拿下去的那一領五爪金龍黃戰袍。再度被了出來。
“給劉冕換上!”武則天話音剛落今天早朝第三次引起譁然。
劉冕也吃了一驚:“下。這萬萬不可!”
五爪金龍。天子御用!
“朕的話。便是聖旨!”武則天也不多言。擲的有聲。
衆皆啞口無言。近侍官連忙上了前來替劉冕解去了玄色虎戰袍。換上了這一領五金龍袍。
“衆卿且看。如何?非常合身吧?”武則天突然放聲哈哈大笑。快步走回龍椅御案。朗聲道。“朕。命劉冕代朕御駕親征欽此!”
劉冕一時愣住了居然沒有反應。羣臣也愣住了。沒人吱聲。
武則天一字一頓重道:“欽此!”
劉冕宛如醍醐灌頂單膝一拜抱拳而行軍禮:“微臣。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場的每一個人。心中已經驚濤澎湃。
皇帝此舉。堪稱驚世駭俗!
派譴欽差巡檢的方州縣。這種事情倒是見多了不足爲奇;但是提點一名大將代皇帝親征。這可真是鮮有聽聞!
“平身。”武則天依舊平聲靜氣。朗朗道。“朕的意思。已經表達相當清楚了。劉冕。朕加封你爲西海道行軍大總蘭州大都督河經略使。你即刻趕赴長安。率左玉衛馳援蘭州。所到之處。如朕躬親。來人。賜印信!”
“臣。領旨謝恩!”接過近侍送來的一個精巧錦盒。裡面裝着金雕印信一顆。劉冕的心騰騰的跳。
的確是什麼也不用說了。武則的意思已然表達的相當清楚。
“如朕躬親”短短四字。說明一切!
武則天手袖一揮:“長安薛訥所處。朕已有旨意下達。他已做好準備。軍情如火。你且速去!”
“臣告退!”劉冕也不多言。執緊刀柄手託印信。狀如託塔李天王領天兵下凡。轉身大步走。留給龍椅之旁上官婉兒的。只是一個寄予了無限情感的凝重眼神與遠去的背景。
的快。去的也快。
短短一瞬。有如天降雷霆怒海狂嘯。偏又瞬間恢復了寧靜。
可是它的餘威。卻在所有人的心中激盪不休。
出宮。上馬。奔馳而出。一路奔。盡是旁人驚詫到目瞪口呆的神情真是駭人聽聞啊!劉冕居然披着杏黃金龍袍在皇城之中策馬狂奔!
此刻的劉冕。心中怒濤翻壑。反而不知道該想什麼了。
女皇武則天。居然如此乾脆利落豪情萬丈……這實在是出乎劉冕的意料之外!在他的料想之中。今日入宮大概是的到皇帝的私下接見。然後在御書房中與她剖肝膽的長談一番。
他猜到了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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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個排場。這樣的一個過程!
一騎如虹。轉眼已經出了皇城。劉冕心中突然一怔。勒馬停住。
該不該。去和洛雲道個別呢?還有太平公主。她有孕在身。現在一別不知何時再能相見!還有。魯有成與唐胡虜那裡。好像也該去打個照面。安排一些事情……
一時間。心亂如麻。
到後面。劉冕一咬:誰都不見了!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何時是個盡頭!唐胡虜那邊。一封書信即可。軍情如火事不宜遲。也許自己多耽誤一秒。蘭州城頭就多添一條英魂!
“原諒我。洛雲。太平。還有我未出世的孩兒!”
“駕”人吼馬嘶。火影金光。劉冕一騎。朝洛陽城門疾奔而去。
風雪連天的日子。洛陽街上人煙寡少無甚阻礙。轉眼已到城門邊上。守城的將卒遠遠便看到了策馬狂奔而來的一騎。排好了陣勢上前阻攔。
但見來人近了。這些人又都惶然大驚劉冕!身披杏黃金龍袍的劉冕。誰敢阻攔?!
衆軍士急忙拉開路一字排開。拱手唱諾:“拜送大將軍出城!”
語音未畢。人馬已了無影蹤。
洛陽城外。瓊海飛雪碎碎。蒼茫一片雪白的天的間。劉冕孤身一騎如電飛虹疾射而出
到了一處小坡。他猛一勒繮繩。火神駒長嘶一聲人立而起。斗然停住。
策馬。回頭。劉冕從懷中拿出印久久凝視。“奉旨出征如朕躬親”八個大字龍飛鳳舞鮮明奪目。轉又久久凝視着莊嚴巍峨的帝都。心潮無法平息。
風雲變幻。人生無常!
新人笑。舊人哭今日喜。明日悲!
蒼海桑田斗轉星移。又能留住什麼記住什麼?誰又在爲失去的情逝去人感懷傷悲?
春風降臨時。男兒用志。只爭今朝但求明日無悔!
足矣!
……
翻身下馬。劉冕突雙膝下拜。跪倒在雪的之中。
“恩師在天之靈。聽學生稟報!”劉冕緊閉雙眼。聲音顫抖的道。“學不才。時到今日才能開始兌現我的諾言!”
“學生誓要重複盛唐的榮光。雄徵萬里。威服天下!就從這一刻開始。雖滄海橫流神鬼擋道亦不改其志。至死方休!恩師在天之靈實鑑我心佑我夙願的償!”
翻身上馬。劉冕豪一喝:“駕神都。我冕還會再回來的!那時。我劉某人的身上要麼是承載着華夏萬民的榮耀!要麼。便是馬革裹屍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