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珠臉色蒼白的站在了自家屋後,把事情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只聽安家婆娘尖叫一聲:“玉珠給你們,給你們,你們可不能動寶哥兒一根頭髮!”玉珠縱使能賺錢,但畢竟是女兒身,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還是要指望着寶哥兒養老送終的。
安玉珠踉蹌了一下,愣在了原地,接着就聽到了那些男人的鬨笑聲。
她瞧了一眼那些歪瓜裂棗一般的男人,然後轉身,慌慌張張的就跑掉了!她不能不跑!她的一輩子,不應該是這樣的!她要嫁到好人家,過上好日子,出門有僕人隨從,在家錦衣玉食!
她沒有安雙喜好命,便是被賣了,也能遇上沈家的那些男人,這幾個賭鬼一樣的男人,她怎麼甘願去委身?
安玉珠跌跌撞撞的從自家後院翻了出去,然後不管不顧的就跑了起來。
出了村子,也不敢走大路,就從玉米地中穿行而過,好在正是夏季,莊稼已經長的很高了,正好把安玉珠遮掩在其中。
玉米葉子颳得安玉珠身上臉上,都是癢癢的疼,但是她卻停下來!
她告訴自己!自己必須逃走!
在這一瞬間,她甚至理解了,爲什麼安雙喜會對這個家這麼厭惡。
原來自己和安雙喜在這個家中,並沒有什麼不同,都是一樣,可以隨隨便便被捨棄的,只不過自己生來不癡傻,生的秀麗,他們指望着自己能嫁個好人家!
現在呢?以爲自己沒有了利用價值,自己的親哥哥就對自己非打即罵,自己的親孃,爲了護住她的兒子,竟然把自己往那火坑裡推!
她恨,恨這個家!也恨安雙喜!
雖然說安玉珠理解了雙喜,但是卻不代表。她不憎恨雙喜了,她現在的心中,依然恨着雙喜和翠屏!甚至比恨翠屏還恨雙喜。
憑什麼一樣的出身,自己的命。就不同她一樣的好?
便是同樣爲了還賭債被賣,她安雙喜憑什麼能嫁到一個好人家?自己就要去嫁給那賭坊的男人?不,也許不是嫁,自己怕就是要淪落爲那些賭鬼的玩物了!
她該怎麼辦!怎麼辦!
姨娘……
對!
姨娘!
她要去找姨娘,姨娘最疼愛她了!一定會對她好的!一定會給她物色一門好親事的,早晚有一天,她會回來!安家的人,還有嫁出去了的安雙喜!她都要重重的踩在他們的頭上。
安玉珠擦了一把眼淚,然後就跌跌撞撞的往前跑着。
安家,那柵欄已經被被風吹的東倒西歪了的。卻沒有人去扶一扶,院子中散落着雞糞,院子的角落裡,堆積了一堆已經發了黴的乾草。
這還是當初翠屏割回來的,翠屏一離開了安家。安家這裡裡外外的活計,都沒有做了。
那獨眼龍賭坊東家,這時候這用舌頭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脣,面色猙獰的擺弄着自己手中的一把柴刀。
“說!把那個小賤人,藏到哪裡去了!”一聲厲喝從尖嘴猴腮的那個瘦子口中響起。
寶哥兒臉色一白,不敢有一點橫意了,而是連忙說道:“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不說?不說今天你這手。可就保不住了!”尖嘴猴腮的瘦子,嗤笑一聲問道。
安家婆娘這時候也癱軟在地上,昨天晚上,玉珠不是還好好的在家呢嗎?那牀現在還是溫熱的,她能去哪裡啊!
“你們給我點時間,容我找找……找找她。成不成?”安家婆娘商量似的說道,這時候也是不敢撒潑了,黑紙白字寫的清清楚楚,就是他們真的剁了寶哥兒的手,她也說不出來一個不字來啊!
“給你時間?若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我們的生意,也就不用做了,寶哥兒,你說是不是?”獨眼龍語氣溫柔,但是其中卻帶着濃濃的威脅。
寶哥兒聽到了這個聲音,生生的打了一個冷顫。
誰不知道,這是一個笑面虎?狠起來的時候,那可是真的要人命的!
“算了,也懶着和你們瞎扯了……咱們兄弟還有別的事情呢!”獨眼龍嘆息一聲,然後慢慢說道。
安家婆娘眼睛一亮,語氣中帶着濃濃的期待:“你的意思是放過我們了?”
寶哥兒那一臉橫肉的臉上,也帶起了一絲喜色,心中忍不住的想着,這個獨眼龍,今日怎麼這麼好說話?
想着,他就連忙從地上爬起來,用沾滿了土的一袖子,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然後開始作揖:“謝過大家繞了我!”
幾聲鬨笑聲響起。
那圍觀的幾個大漢,都是相互看着,然後又看着寶哥兒開始笑。
“我說兄弟,你想可也真好啊!”
“寶哥兒,你真當我們如意賭坊的人,是吃素的?”
“我們大哥的意思是,不和你們拉扯要人的事情了,而是直接留下你的一隻手!”
周圍的幾個嘍囉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把事情的真相說了出來。
寶哥兒剛剛以爲自己躲過一劫,於是這臉上,才掛起了笑容,現在聽到這些,打量了那獨眼龍一眼,只見獨眼龍卻是面色如常,好像是默許了這幾個嘍囉的話一樣!
寶哥的面色又蒼白了起來,一臉慌張的跪在了地上:“豹哥!你便饒了我吧!”
那獨眼龍,在道上的外號,就叫豹哥,至於那尖嘴猴腮的,卻是生動形象的很,是鼠子!
“砰!”
“砰!”
……
這響頭磕起來沒有完,一個接一個!比那時候對着曹根子磕的還狠!這時候爲了保住自己的手,寶哥兒也顧不得別的了!
不過很顯然,寶哥兒的這一套,對於那豹哥,和豹哥的心腹鼠子,並沒有起到了什麼用途。
豹哥那剩下的一隻眼中,帶着一絲好笑,看着寶哥兒,然後彎腰,伸手摸了摸寶哥兒的頭:“寶哥兒,你真的那麼想讓我饒了你?”
寶哥兒慌張的點頭,如那小雞啄米一樣,不過他這樣的大塊頭,做這樣的動作,可是好笑的很。
“我也想饒了你……”獨眼龍溫聲說道,仿若是真的考慮饒了寶哥兒一樣。
誰知道,就在寶哥兒以爲自己看見了希望的時候,獨眼龍的話鋒忽然一轉,對着寶哥兒沉聲說道:“不過這道上的規矩,卻是壞不得的!”
“說吧,是要左手還是要右手!”獨眼龍的猙獰的笑道。
寶哥兒被嚇壞了,臉色一白,然後忽然呼喊了起來:“娘啊!你救救我啊!你去把玉珠找回來啊!”聲音仿若是殺豬的時候,那豬的慘叫聲!
安家婆娘見寶哥兒這樣,心中也是着急,但是這時候安玉珠早都溜走了,這讓她上哪裡去找人啊!
安家婆娘如老母雞一樣的,撲倒了寶哥兒和獨眼龍中間,攔住了獨眼龍,大嚷大叫着:“你們誰也不能動我兒子!”
說起來,別看安家婆娘對自己兩個女兒不好,但是對寶哥兒,那卻是真心實意的疼愛的,再說了,她心中一直堅信,等她老了,是要指望着寶哥兒養老送終的,這時候有人要剁寶哥兒的手,那簡直就和在她的心尖子上挖肉一樣。
只不過安家婆娘雖然嚷的聲音大,但是氣勢還是弱了一些。
那獨眼龍的一隻獨眼,微微一轉,掃向了安家婆娘,猙獰一笑。
安家婆娘的腿,就抖了,好像有種站不穩了。
尖嘴猴腮的鼠子,這時候從獨眼龍的側面,衝了上來,一腳踢在了安家婆娘的身上,把安家婆娘踢出去了好遠,跌倒在了地上。
“你這個婆子!你若是再攔着,連着你的手一起剁了!”鼠子罵道。
安家婆娘這回是真的怕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跌坐在地上,也不敢喊疼,也不敢苦嚷了。
至於安家的男人?安大栓?那簡直就和沒有看見這一幕似的,蹲在門口,低頭吧唧着土煙,生怕會波及到他,甚至連頭都不敢擡。
說起來,這個懦弱的男人,到是還不如安家婆娘了。
“寶哥兒,你若是個聰明的,就趁早選了,是留左手還是留右手,不然……我怕兄弟們不知道的你意願,萬一這一不小心,把你的兩隻手都剁了……”獨眼龍慢條斯理的說道,仿若他說的不是這血腥事情,而是再普通不過的一件事情。
“豹哥!我求求你,求求你,饒了我吧……以後我給你當牛做馬……我供你差遣,怎麼使喚都行,只求你饒了我……”寶哥兒的話,已經說不利落了,不停的磕磕巴巴的求饒。
仔細一看,能看到,他的上牙和下牙,不停的磕絆着,被嚇的抖動個不停。
“可是……我只想要你的手!”豹哥的語氣,忽然暴戾了起來。
然後接着對自己手下的嘍囉們說道:“剁了!不選就兩隻一起剁!”說着把自己手中的柴刀,就遞給了身後一個小嘍囉。
寶哥兒這時候徹底的絕望了,當下也不想想別的了,雙手刨地,然後支撐着自己站了起來,跌跌撞撞的,就往後院跑去。
想着從後院逃跑。
可惜了,寶哥兒這時候早都被嚇破了膽,雙腿忍不住的抖,別說逃跑了,便是站,都是站不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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